還記得當年的快樂。
單單純純的，不必看到很黑暗的一面。
但是即便跌落深淵，仍有人會伸出手將妳拉起。
只是佈滿笑意的青春街道，如今剩下一個人，而另一個早已去了遠方國度，再也不回來了。
※※※
海邊，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
第一次，是在畢業旅行時，接觸到湛藍之海。
瞪著海草，我心裡頭滿滿都是好奇。
於是蹲下去我將海草撿起來，同時海浪衝向我。
喔不──
起初，還沒查覺到痛苦，只能張著眼，錯愕...
但海水包覆著我，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與世隔絕。
接著因為無法呼吸和被海水弄得很痛的鼻子，我無力掙扎，海的力量真的很強大。
就在我以為我會被衝走時，有人將我自海水拉出來。
「咳...」我把海水吐出嘴，然後眨眨眼，茫然。
「欸！還好吧？」那個人走到我前面揮揮手。
「嗯...謝謝你。」我說。
他笑了笑，指著我手上的海草：「就為了撿海草差點連命都不要？」
聳聳肩，我回：「因為我是第一次接觸海。」
就第一次，讓我差點被海捲走。
那第二次呢？
※※※
那個人，身上帶有〝他〞的影子。
可惜再怎麼像，都不會是〝他〞。
與其痛苦下去，不如直接離開，去一個見不到他的地方。
夢裡我看見那張我最思念的人的自拍，淡淡的笑著。
然後我夢見最讓我恐懼的、逃避的，就是那段對話。
接著世界變得好黑好可怕。
嚇得我彷彿親身經歷般，墜樓的可怕，好痛好痛...
我醒來。
又是茫然。
心情差時我會一直喝咖啡，不是喜歡是個習慣。
有時會看著天空，因為我知道他所身在天空上的國度。
那是我到不了的地方。
我還活著，還用力的呼吸、呼吸...
卻很清楚，他已經沒再呼吸了。
「叮咚！」
下午三點，會是誰？
※※※
「嘿！」居然是昨天救我的人。「我送熱騰騰的海鮮麵給妳吃唷。」
我傻掉：「為什麼要送海鮮麵給我？」
「因為我想跟妳做朋友阿。」就這麼簡單。
〝因為我沒有朋友，而我們都一樣深陷痛苦，所以就讓我們一起做最好的朋友吧！〞當年，他說。
差一點，就不能呼吸了...
「痾...請問我能拒絕嗎？」
看著我驚訝的神情，那位先生搖搖手指，頑皮笑道：「那可是不行的唷~東西都買了哪有退貨的道理，妳說對吧？」
食物都煮下去了，難道還能還老闆新鮮的材料嗎？
吃下早餐兼午餐的海鮮麵，無聊先生在研究我第五杯的咖啡。
「嘖嘖──不是我要說，妳這樣喝下去遲早會出事。」他指著快喝完的那一杯。也是我被打擾才沒喝完的那杯。
「要你管。」哼他一聲，我把湯汁喝光。
好喝。
滿足的瞇起眼，我舔舔嘴唇。
「對了，還不知道妳的名字耶~」他說。
「我也不知道你的阿。」
「好啦！我先說，我叫張山峰，山峰是山上的那個山峰。」
「噗！」我還以為是張三豐。
他知道我在笑什麼，給我瞪一眼後說：「名‧字！」
「李芊鈺，草字頭的芊，金字旁的鈺。」我胡亂說。
「我知道怎麼寫。」這樣說他也懂，厲害！
「嗯哼~那現在知道名字了，還需要知道什麼嗎？」
我很懶的每天被問問題，乾脆一次問完最好。
他皺眉：「我還沒想到耶！」
「不管，限你今天問完，老娘最不喜歡每天被問東問西了！」
拍桌，我兇巴巴的。
有看過母老虎嗎？
※※※
不巧，最近天氣變化大。
陰雨綿綿，海浪情況不穩定。
這就代表說要乖乖待在家，沒事別去海邊的意思。
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去海邊。
我是來度假的不是來當阿宅的！
張山峰知道我沒去海邊就一定待在家的習慣，所以三不五時買東西到我家來拜訪。
這一次，是海鮮。
螃蟹、蝦子、蚵仔...一堆海鮮。
「欸！我說過我很不喜歡做料理吧！？況且我還是個料理白痴！你故意的嗎！？」眼看我拿拖鞋要打他，他連忙求饒：「不是啦！是我煮給妳吃~妳只要乖乖坐著等我煮好就好了。」
把拖鞋丟到一邊，我吐吐舌頭扮鬼臉，接著跑去看電視。
愛看的韓劇因為錯過了完結篇，只好看卡通。
其實結局不看也沒差，畢竟在之前就知道男女主角交往且感情甚好，其他配角也從敵方變成我方，相處和樂，最後結局重要嗎？不重要。
「問妳唷，哪時回去台北？」他把煮好的佳餚放在我前面的桌子上，並主動幫我盛好。
聞到香氣，頓時刺激唾液，我吞吞口水回答：「後天。不過看情形我可能要抱著遺憾回去了，難得出來玩，卻遇到壞天氣。」
忍不住直接開動，他笑著看我享用美食，自己卻不吃。
「不吃嗎？」我問，並吞下好有彈性的蝦肉。
他搖搖頭，右手扶著額頭若有所思。
「在想啥？」我再問，這時我已經在吃第二碗了。
「妳以後還會再到這邊玩嗎？」
原來是在想這個喔！呆子。
可是...我其實已經有別的計畫了。
我本來就不想再拖延......
我猶豫要給他什麼答案。
※※※
「你煮的海鮮鍋真好吃。」
他傻眼，沒想到我居然說出跟問題毫無相關的話來。
「欸！我在問妳問題耶！」
「你是廚師嗎？」我還在逃避。
「不是，只是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煮東西給自己吃，所以稍微會煮一些。」他沒好氣的回答。
我看向窗戶外的海，海浪正在發瘋，我苦笑。
「我不知道。」把視線挪回他身上，我說：「因為我想來，才會來，所以我不知道。」
況且我只是很偶然才會想看海的。
以及，親自體驗海。
「噢...可是我還想再見到妳耶！」
我聳聳肩，走到陽台，深深呼吸海的味道。
突然，悲傷通通捲襲在心裡頭，
我有股衝勁，想去做我想做的事。
「芊鈺，妳是不是有心事？」
「算是吧。」但我不想說。
「可以說嗎？」
「我不想說。」
「好吧，但我真的希望能夠看見妳的笑容。」
「那很抱歉，我不想笑。」
「可是我想看，因為我喜歡。」
※※※
什麼？
我訝異轉身面對他，他帶著淺淺笑容，然後手中拿著不知從哪變出來的一朵小野花。
「你...」
該不會是在告白吧！？
我不要。
「我想多認識妳，甚至很希望妳就一直住在這裡。」
瞧不出是開玩笑，我知道他很認真。
「我是這間房子的房東，基於第一次租給遊客，所以好奇第一號遊客是誰。」
只是沒想到，會拯救差點被海捲走而死的遊客，甚至是喜歡上對方。
將小花放在我手心，他溫暖的手輕輕牽著我的手。
「我一直很想這麼做，但是真的很難有勇氣，這是我第二次對女孩子告白。之前第一次，我被狠狠拒絕，對方嫌我沒有男子氣概，看起來像個娘們，而且她說我不是她的菜，要我趕快滾。所以我才沒辦法鼓起勇氣。」
多少是有一些感動。
但我心裡，還是深深存在著一個人，他一定還在天上看我。
而我還在等待。
等待一有機會就去他身邊。
我不想被感情束縛住。
也不想再拖延。
於是我將手抽出。
他露出哀傷的表情，苦笑：「我想我是自作多情吧...很抱歉。」
為什麼見到那受了傷的表情，我會跟著難過？
為什麼呢？
他轉身離開時，我忽然想放聲痛哭，想好好訴說自己心裡的壞念頭和傷痛，想留住他，想要很多的愛。
好多的想要。
為什麼我會變得如此貪心？
「其實我是來這尋死的呀！」
最後，脫口而出的，是這句話。
※※※
張山峰渾身一震，被我這句話嚇壞了。
我哭了。
嚎啕大哭。
像個小孩子。
被傷害、被拋棄，無處可去無處依靠的孩子。
他很快的回神，馬上轉回來面對大哭的我，蹲下，擁抱，好緊又好暖的擁抱。
這束縛，是溫暖的，是充滿愛的。
「為什麼想要死呢？」聲音滿是顫抖，張山峰問。
「因為...因為過去有一個我很愛的人，他...他去了天上，我不想等老死才去見他...而且一個人活著...好累...好寂寞...」
他吻了我。
「妳不寂寞，如果妳不嫌我，我會一直陪妳。所以妳不要去尋死，好不好？」
那像孩童單純的眼，充滿懇求。
誰說他長得像娘們？
誰說他沒男子氣概？
「可是我怕再受到傷害。」
「我不會讓妳受傷。也不怕妳給我傷害。」
最後。
牽手。
然後就不重要了。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
最重要的是，不孤單，不寂寞，我有他。
「芊鈺。」他喚我。
很睏很累很想睡的我眼睛沒張開，只是往他胸膛挪得更近，感受更多的溫暖。
「現在...感覺有沒有比以前不一樣了？」他還在擔心。
「嗯...有你，是不一樣。」
「嗯...那妳...會不會覺得我......」他沒勇氣問。
「我覺得你很溫柔，有一手好廚藝，很開朗，很頑皮，很單純又可愛，也很有魅力阿。」
感覺到那雙擁著我的手臂環得更緊了。
「知道嗎？」我睜開眼，雖然好睏，但我想看清楚這沒自信的男人的表情。
一樣夠呆，但是眼睛在發亮。
「我覺得你是比他還更愛我的人，因為他不夠愛我，所以才會離開；但是你更愛我，所以你不會丟下我離開，更會帶給我歡笑，叫我怎麼不幸福？又怎麼捨得去找他？」
「芊鈺...」
「況且我想通了，尋死不一定就解決問題了，甚至讓我愛的人痛苦一輩子，你說，我怎麼能狠心到讓你和我家人痛苦一輩子？」
好睏好睏喔。
「現在要睡覺，我快睏死了。」
「噗！」這傢伙卻笑了。
「笑啥？」
「不知道耶~覺得好笑就笑了阿。」
他的笑點也太怪了唄.......
※※※
不管有沒有遇到真正的幸福。
生命，不能因為一個人，就放棄。
因為生命是自己的。
我，很用力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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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 (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