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的堂兄弟一同進入崔氏企業上班的消息造成了軒然大波,新聞媒體爭相報導,大家都在猜測繼承權的問題是否到了要浮上檯面的時候。然而相關人員始終是三緘其口,媒體們即使守在崔氏總部的大樓也只拍攝的到一些車子進出的畫面。
政經節目也相繼討論著這件事情,而到了後來,大家都漸漸有了共識。
會讓崔光芒和崔光仁這兩位家族中的堂兄弟同時進入崔氏工作,為的就是要測試他們兩個的實力。大家相信,現任董事長崔老夫人打算將公司交給孫子,而不是始終守在總經理位置上的兒子。
「這真是太荒謬了!」總經理辦公室裡,崔英賢氣憤的將報紙摔在辦公桌上。
報紙上報導著自己兒子和侄子一同進入崔氏上班的消息,連帶做出許多有關繼承問題的揣測。即使知道媒體總愛搬弄是非,但是對於他們所討論出來的這個結論,讓他實在是難以接受。
他辛苦了大半輩子,卻有可能連碰也碰不到董事長的位子,他的母親打算將一切的權位都移轉給她的孫子而不是自己嗎?那他算什麼?努力奮鬥了這麼久又算什麼?
「總經理,請別太激動啊。」江副總經理站在他的面前,有些擔憂的說。
江副總經理是當年就一直跟隨著崔英賢從最基層開始做到現在的忠實助手,他們兩個是大學時期就認識的好朋友。原本江副總的家境還算不錯,但是自從他父親投資失敗之後,家裡破產,差一點就要走上絕路。這時是崔英賢拉了他一把,讓他跟著他一起進公司工作,他這才又絕處逢生,於是他對於崔英賢一直是非常感激與支持。
「老江,你說,這難道不過份嗎?這些年來我一直忍著,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名正言順的接過這個位置,但是你看看現在怎麼樣?要略過我,直接把權力交給那兩個小毛頭!」就算是自己的兒子掌權,他也感到忿忿不平。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化為烏有。
「但是,您冷靜些想想,」江副總緩緩說道,「這何嘗不是個機會,讓您可以一舉拿下大權呢?如果您傾力幫助光仁拿下大權和董事長的位置,他一定會出於感激和對父親的尊敬而雙手奉上董事長的權位。」
崔英賢沉思片刻,然後問:「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我只能說,如果事情一定會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話,那麼與其看著他們兩個爭鬥,不如自己介入,然後確保勝利會屬於自己這方。畢竟他們兩個都還太年輕了,董事長這個位子可不是兒戲。老夫人的意思我想和媒體猜測的應該相去不遠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要支持自己的兒子。」江副總替他出計。
崔英賢看了他一眼,然後將視線移到窗外,最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
和崔光芒已經分開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我的生活作息正常,平日就是去學校上課,假日則是和雅睦一起去各地玩。上個週末我們搭飛機去了釜山,而這個週末我們選擇留在首爾逛街。我們兩個很快的就適應了在韓國的生活,在學校裡也過的相當愉快,我甚至還聽說有男同學在追求雅睦。
我幾乎都要忘了,一個月前,我還和崔光芒像逃難似的去了中國和台灣。一切彷彿是在夢中。然而要不是因為最近新聞大肆報導著他的消息,否則我覺得,我真的可以遺忘這個人。
在學校裡我聽說了許多關於崔光芒和崔家的訊息,也因此發現了崔家在韓國以及東亞地區的勢力的確是不容小覷。雖然近幾年來已經沒有昔日那麼風光了,但是崔家的影響依然強大,尤其是這次繼承權的問題讓崔家再度受到了世人的矚目。
「這則新聞不曉得已經重播過多少次了。」在弘大附近的一間韓式料理店裡,我的堂妹尹佳人看著電視不耐煩的說。
關於崔家的新聞日復一日的播著,幾乎快要變成了疲勞轟炸。
這個週末我和佳人還有雅睦一起到弘大附近逛街,中午的時候我們挑了一間看起來還不錯的韓式料理店吃中餐。
「真的,難道世界上就沒有別的事情發生了嗎?」雅睦附和道。
我沒有說話。我看著新聞畫面裡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想起了和崔光芒一起搭車到機場的事情。
「崔家其實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強盛了,但是說到二十多年前的崔家,真的是大韓民國的經濟神話。」佳人看著電視說。
「所以其實每一國都差不多嘛,都會有幾個特別有權有勢的財閥家族。」雅睦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這時候服務生送上了我們點的飯菜。
佳人和雅睦把注意力放在餐點上,而我則是看著電視裡的新聞畫面。電視上,崔光芒被大批的記者包圍,對於記者的一擁而上他沒有擺出不耐煩的臉色,只是面無表情的往前走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看起來特別的黯淡無光。好像不是我所認得的那個崔光芒。
「崔光芒先生,對於從基層做起的這個決定您感到滿意嗎?」
「關於未來崔氏的動向您有沒有什麼意見想要表態?」
「對於崔光仁先生您有什麼話想要說嗎?」
記者們七嘴八舌的問著諸如此類的問題,而崔光芒依然是面無表情,完全不理會。他踏著沉穩的步伐走進崔氏企業的總部大樓裡,貴族般優雅的儀態在他身上一覽無遺,只是就是少了點親和力。
「程熙,妳在幹嘛呀?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佳人對我說。
我回過神,連忙拿起湯匙開始用餐。
崔光芒不是沒有笑容的人,只是他不輕易對人笑。回想起曾經相處過的那段日子,有些時候他幾乎可以是稱的上親切吧。
但是當面對責任的時候,他的態度是如此冷硬,一點溫暖也沒有。
這個男人,真的很難看透。
日子平淡的又過去了幾天,我還是一樣每天過著規律的生活,偶爾跟朋友們出去逛逛街,平時下課沒事就是回到大姑姑家。
因為是交換學生所以選課比較自由,課業也比較沒有那麼重,所以生活過的還算愜意。
離開家到現在我只有打過一次電話回家,跟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都有說到話,唯一一個沒有交談的就是姊姊。
說真的,我不理解我的姊姊,她一直認定,是我搶走了江華辰。
曾經,姊姊在感情上受過很重的傷,因為華辰把她當做朋友,所以在療癒情傷的那段期間給了她很大的安慰,也因此讓她對華辰產生了依賴感,進而有了情愫。然而,華辰對她純粹只有朋友的感覺,所以並沒有答應要和她在一起的要求,這讓姊姊感覺自己又被傷害了一次,於是把矛頭轉向我,認為因為是我的原因,所以華辰才不願接受她。
起先我以為她會慢慢的發現這些都不是她想的那樣,然後放棄對華辰的感情,把過去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但或許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事情並沒有照著我想的那樣發展。
……然後,我來到了韓國。
我看著窗外天空,月亮高掛著,夜色有著星光點綴。突然想起,決定離開台灣的那天晚上,也是看著這樣的天空。
心情好像變得更加複雜。
那天姊姊來到我的房間,央求我,要我不要再霸佔華辰了。
只要我願意放手,華辰會接受她的。
對於她說那一切,我感到莫名其妙,因為我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那個樣子。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華辰。
直到我看見他們兩個在我們家門口擁抱,我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我相信自己的想法,相信華辰的態度,相信姊姊是錯的,但是我也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我沒有避諱,只是面無表情的經過他們身邊,走進屋子裡。
當然,我相信朋友也是可以擁抱的,但是會讓我信心動搖的原因是,當我和正巧抬起頭的華辰對到眼時,他眼裡閃過一絲驚慌失措,而我不知道該如何解讀那個眼神。
後來,我沒有接華辰打過來的電話,反倒是姊姊進了我的房間,神色平靜的對我說,我真的該放手了。那天的她一反常態,沒有以往的歇斯底里,讓我開始覺得這一切或許是真的。或許他們是真的有了感情。
我很想告訴他們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不要再來煩我了。
但是後來,華辰越是拒絕她,她就越是認為,是我從中作梗才會讓華辰一再的拒絕。
華辰要我跟姊姊解釋清楚,但是我說的她都聽不進去,頑固的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
所以我才想逃開,我不想再捲進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後來我想,我應該還是要相信華辰多一點的。除了我打回去的那次之外,媽媽也有打過幾次電話給我,她告訴我姊姊的情況實在是不太對勁,所以他們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說姊姊大概是因為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所以變得不太正常,但是只要經過持續一段時間的治療還是可以痊癒的。
所以我想,選擇離開一段時間或許是對的,給我們彼此都留一點空間。
關上窗,我選擇不再看那彎月亮,也不再回想。
*
天空掛著一彎明月,星星在夜空中閃耀著。
晚上九點,崔光芒從公司回到家中,累到連吃晚餐的食慾也沒有了,直接就回到房裡。在關上厚重的窗簾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夜色吸引。
自從到公司上班的一個月以來,他的心情沒有一天放鬆過。
雖然是以基層員工的身分進入崔氏企業上班,但是同事們甚至上司對待他無不是兢兢業業的。雖然早就習慣別人對他恭敬的態度,但是這是頭一次讓他感到最不自在。
再加上新聞媒體們每天都追著他到處跑,更是讓他煩上加煩,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看到他冷淡嚴肅的表情,只是讓同事們更加的敬畏他,讓他感到十分拘束。不只同事,就連他的上司也總是稱呼他為「崔先生」,這讓他感覺,不管有沒有從基層做起,似乎都沒有差別。
不管是被安排在多麼基層的職位,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崔光芒。
收回視線,他走到房間裡的沙發旁,沙發前面擺著一張裝飾精美的茶几,而在那茶几上擺著一張邀請卡。打開一看,是崔氏其中一間子公司所舉行的週年酒會,時間就在這個星期六。
他隨手一拋,邀請函落在沙發上,而他閉上眼,將自己沉入柔軟的沙發裡。
因為疲累,他幾乎是睜不開眼,於是他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就在睡著之前,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笑容。
那女孩笑著,和他一起出遊,去到山上。
然而她卻告訴他,她喜歡的是大海的遼闊……
這一覺,應該會做一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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