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湯姆斯主編的《恐怖主義威脅與美國政府的回應》,文雖雜,但頭尾仍反思到恐怖主義會以不對稱方式與美作戰,尤其在美國已無法在全球作威作武的形勢下。
《恐怖主義威脅與美國政府的回應》(國防部編譯處,2002)
詹姆士史密斯(James Smith)&威廉湯姆斯(William C,Thomas)《恐怖主義威脅與美國政府的回應》(The Terrorism Threat and U.S. Government Response: Operational and Organizational Factors)彙集了學術界、美國政府及私人機構新近完成的研究報告。雖然諸位作者之經驗及對問題的看法有所差異,但渠等對恐怖主義之成因均有相當深入的瞭解。渠等所提供的分析意見可增加我們對恐怖份子的認識,並藉此發展一套打擊恐怖主義的戰略架構。
何謂恐怖主義?--- 從《誰是恐怖主義?》談起
Jonathan Barker,張舜芬譯《誰是恐怖主義?》(臺北:書林)
昨天(2005/7/21)是倫敦在半個月內第二次遭遇到恐怖攻擊。
就目前所知的資料,這四起爆炸並沒有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目擊者普遍表示「聽起來不像爆炸」……。然而,無論這四起爆炸的動機和目的為何,我相信絕大多數的民眾都會同意:暴力不是一個用來達到目的 --- 無論那個目的有多崇高 --- 的好手段。
亦即,目的再正確也無法為一個低劣的手段作辯護。
我認為那些為暴力辯護的人,都應該至少要在一定的程度上,要能瞭解到這一點。
回到我對《誰是恐怖主義?》的整理。
我想我得承認,儘管我避免對材料添加主觀判斷,但其實,從選擇資料開始,我的判斷就一直是主觀的。例如,我就不會願意使用《恐怖主義威脅與美國政府的回應》這類書籍,在我看來,那些專家固然都學有專精,但他們似乎不曾考慮過離開美國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固然絕大多數的問題都是個別的事例,因此得分開看待,但是,如果我們可以從一個比較整全的、普遍的角度去切入問題,也許反而可以看到一些之前被侷限住的觀點。
--- 這是我目前的心態,也是我選擇從概念分析下手的主因,不過當然,我也會考慮把就我所知的、美國遭受恐怖攻擊的原因,做一個整理,不過,這並不是目前主要的工作就是。
以上是為『何謂恐怖主義?--- 從《誰是恐怖主義?》談起(2)』之前言。
Ⅲ.對危險規模的估計
和其他的犯罪一樣,恐怖攻擊也需要動機、武器和機會。
九一一以後,美國的專家和政府官員都開始強調,以後可能會有越來越駭人的攻擊;食物可以下毒、水源也可以污染,炸藥或武器都非常廉價並且容易取得,此外,任何地點都可能會是目標,只要有人群聚集就有可能……。換句話說,大家開始認知到:武器和機會對恐怖主義者非常有利,隨時都有機會、也隨地都有武器。
並且,根據美國國防部的報告,九一一攻擊的成本和美國損害的比例,高達1:10萬(損害報酬率),賓拉登對此顯然也很滿意,換句話說,恐怖主義可以以極低的成本造成了極大的損害。
然而,目前西方國家的「反恐」,都強調限制恐怖份子進行恐怖攻擊的機會,例如對出入境的管制趨近嚴苛、安全檢查的加強,但問題是,關於武器問題,似乎沒有什麼改善的可能,軍火流通還是低廉且容易的。
更重要的是,關於動機,兩造的解釋更是天差地:我們到底要相信那一個「一造之詞」?
在賓拉登的錄音、錄影帶上,我們可以發現,他們對美國(或西方國家)的普遍仇視,尤其痛恨美國在巴勒斯坦造成的大規模傷亡,當然特別包括美國對以色列的支持。
Barker就提到,在2001年2月到2002年一月間,蓋洛普公司在印尼、伊朗、約旦、科威特、黎巴嫩、摩洛哥、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和土耳其等九個國家進行大規模的民調,訪問了將近一萬人,在形象上,美國是一個「殘酷、好戰、自私獨斷、目中無人、動輒發怒、偏頗」的國家,有53%的人表示不喜歡美國,但也有22%的人喜歡。(p.41)
但是,一般而言,恐怖攻擊的動機,比較會是因為:希望在民族主義運動中尋求獨立,以脫離現存的民族國家。例如阿爾及利亞的民族解放陣線(FLN)、肯亞的茅茅黨(亦稱土地自由軍)。
或者,有的團體是因為政治或道德議題的問題,而造成一連串的恐怖行動。例如美國境內的白人至上主義和民兵部隊,甚至一些反墮胎的激進教會組織。
換句話說,不只是武器和機會都很容易取得,甚至就連動機,看起來也千奇百種,亦即,只要你樂意運用恐怖活動,似乎不需要特意去尋找藉口,自然就有一堆好理由可以使用。
然而,根據人們面臨危險的致死率的名單中,因為恐怖攻擊而死亡的人數,和那些被蜜蜂螫到或雷擊而死的人數一樣,都得從後面數起(p.44,p.46另有圖表),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恐怖攻擊那麼罕見?
Barker認為,『部分答案在於一項事實,即:恐怖行動大多未能促成犯罪者想達成的目的。那些從事恐怖活動的人想要的,通常不只是物質上的損害,以及死亡、動亂的蔓延;他們想要推翻政府,或至少改變其政策。儘管煽起動亂相當容易,但在大部分情況下,要藉此達成政治目的的機會並不大。』(p.44)
不過,Barker似乎也同意,這不適用於蓋達組織。他隨後提到,有的組織相信恐怖行動的重要性是可以不計成敗的,並且「有人」相信『煽起狂暴回應將喚醒人們參與下一輪奮戰』。在我看來,Barker顯然是在指賓拉登所謂的「聖戰」,尤其一般都認為布希攻打伊拉克是中了賓拉登的計。
只是當然,恐怖攻擊還是會有成功的機會,例如一個政府在其人民眼中已經失去了正當性的時候,恐怖主義的手法是有成功的機會的例如,以對抗殖民主義的那些民族運動,或抵抗其他民族或文化的文化民族主義運動,都有成功的機率。
在此,我們的問題可能在於,恐怖主義有可能辯護嗎?(即使他成功了)
LTTE(泰米爾之虎解放組織)2001年曾經發表聲明,指稱他們並不是「恐怖組織」,因為他們之所以使用暴力,是「為了具體的政治目的」。他強調,全球在反恐的時候,應該要對「恐怖主義」此一概念提出一個清楚的定義,以區分因為自決權而爭取自由的行為,以及因狂熱而產生的盲目恐怖行為。(p.48-49)
恐怖主義的辯護者(他們通常不承認自己是恐怖主義),通常會以「正義的戰爭」為理由辯護,或者指出根本沒有別的行動方式、或者辯稱被攻擊的不是平民……但在根本上,辯護恐怖行動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恐怖行動在人類絕大多數的法律和道德上都不屬於可被接受的行為。
幾乎在Barker和杭士基的書裡,都有提到的共通點是:美國政府對中東地區的戰亂必須負上很大的責任,那些恐怖份子很多都受教於美國中情局的指導,他們的武器也很多來自美國的支援。
美國策動、支持他們在中東地區為非作歹,只要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
只是美國沒想到的是:那些曾經的盟友,現在會拿著美國人給的武器、用美國人教的戰略、轉而攻擊美國人。
……這令我聯想到前陣子我買的Arendt的《共和危機》,就是因為對暴力這個問題覺得很憂心。我們的社會太常把暴力合理化,尤其面對我們的目的時,但是Arendt在<論暴力>一文中,即苦口婆心地勸導,左翼學生應該避免使用暴力去達成政治目的,因為在政治領域裡,暴力從來是無法合理化的手段。(也許這會是一篇可以銜接的小文?)
換句話說,我們似乎到了一個可以去處理以下問題的點:恐怖主義者使用的武器和技能,有多少是來自美國等西方國家的?西方列強的政策中,又有多少暗助了恐怖主義的發展?
http://blog.roodo.com/franwu/archives/293761.html
美國如何因應恐怖主義 關 中 (原刊於中央日報90.09.15.4版)
一、 恐怖主義不是戰爭
九月十一日美國遭受國際恐怖主義的嚴重攻擊,美國所受的傷害和損失為美國立國以來所僅見。布希總統稱此種攻擊已形同戰爭,美國將儘速採取報復措施,包括在不預警的情況下,對可能的涉嫌主謀者發動軍事行動。
但此次對美國發動攻擊的並非是任何國家,甚至連那一個組織或個人也無法確定,美國向恐怖主義宣戰,等於說「向貧窮宣戰」一樣,是無法取勝的,因為這種戰爭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恐怖主義是暴力行為,但不是戰爭;恐怖主義有點像「冷戰」,有意識形態上的對立,需要長期的忍耐和不斷的努力;但與冷戰不同的,它不會因為某一個團體或組織的內部瓦解而結束。換言之,只要有仇恨,它就會存在。
不是任何暴力行為都是恐怖主義,它要符合下面四個基本條件:
1. 它必須是預謀。它是一個意圖和決定的產物,它不是「一時興起」之作,也不是單純的「事故」。
2. 它要有政治動機。它不是謀財害命,也不是私人恩怨。它有政治上的目的,它犯法犯罪是為了理念和理想。至於對不對、善或惡,則是價值判斷的問題。
3. 它的對象是「非戰鬥員」(Non-Combatants)。因為不是打仗,所以它不期望「戰鬥」。基本上,它要襲擊無力或無機會防守的人,包括軍人。
4. 從事恐怖行動者是「次國家團體」(sub-national groups)或「秘密組織」份子(clandestine agents)。
此外,恐怖主義包括已發生和計劃中的;成為恐怖主義份子不是因為他們是什麼人,而是他們做了什麼事。
二、 恐怖主義的可怕
恐怖主義之可怕在於心理威脅大於實質傷害,間接損失大於直接損失。在1980年代,全世界發生了5,431件國際恐怖事件,造成4,684人死亡;1990年代,有3,824件,死亡人數為2,468人。美國在過去20年中,死於恐怖主義者為856人,其中78%死於國際恐怖主義。如加上此次的死亡人數,必將超過過去20年的總合。美國在2000年的預算中,防制恐怖主義的經費達100億美元,但這並不包括專案經費。例如調查東非美使館被炸後,改進美駐外單位安全的經費便高達140億美元。美聯邦航空總署(FAA)為改善國內航線行李偵測系統,便需二億八千萬美元。
由於對抗國際恐怖主義,美在外交上所付出的代價更是不計其數,舉例來說:
1. 維持海外駐軍的安全:1996年為將駐沙烏地阿拉伯4,000美軍遷移到安全地區,花費二億美元。
2. 破壞和平協議:1996年巴勒斯坦哈瑪斯(Palestine Hamas)恐怖主義份子之爆炸事件,導致以色列溫和政府垮臺,代之以強硬的那坦雅胡(Netanyahu)政府,使中東和平倒退。
3. 引燃區域性衝突,破壞地區穩定。如1999年克什米爾恐怖主義份子挾持印度航空飛機,導致印、巴緊張再起。
4. 造成與美國友好的國家內部不安定,如1990年代的埃及。
5. 造成美國友人不敢與美國合作。
不過,大致來說,1990年代的國際恐怖主義行動比1980年代減少,這與蘇聯1991年解體,使一些左派的民族解放陣線失去奧援有關。目前,國際社會中的主要國家,包括俄國、中共、歐聯和日本,都沒有支持國際恐怖組織的証據。在美國心目中的七個「流氓國家」(古巴、伊朗、伊拉克、利比亞、北韓、蘇丹、敘利亞),被認為是國際恐怖主義的庇護者,但這些國家本身均無挑戰美國全球地位的意圖和能力。美國如在區域問題上緩和及改善與這些國家的關係,將可大為減少恐怖主義生存及擴大的空間。
三、 美國是恐怖主義的首要目標
美國自認為是良性霸權,以推動民主、自由和全球經濟自豪,但為什麼卻成為國際恐怖主義的第一號敵人呢?過去20年中,國際恐怖主義行動以美國為主要目標,在1900年代占31%,1990年代為37%。其原因大致有三:
1. 恐怖主義的本質即是弱者對抗強者。美國是唯一超強並為西方領袖,自然便成為主要目標。
2. 非西方國家與民族對美國的怨恨。美國的優越感、傲慢和霸道,傷害了一些有色人種的自尊。
3. 美國容易被攻擊。美國被攻擊的目標遍及全球,易於下手,易於成功。
就上述三點引申而言:
1. 毫無疑問地,美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美國人自己也經常強調這一點,美國人認為沒有打不勝的戰爭,也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尤其這幾年來,美國在國際社會上,為了「美國優先」而採取「獨斷主義」(unilateralism),招致國際社會的反感日增。對恐怖主義份子而言,一次對美國行動的成功,便可証明美國並非萬能,也可証明他們無懼於美國的強大和報復。
2. 至於對美國的仇恨,到底是因為美國是什麼?還是美國做了什麼?事實上是兩者皆有,除了文化、宗教的原因外,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是因為美國拒絕改變若幹區域的秩序或現狀,使恐怖主義份子認為美國傷害了他們的利益、希望和信仰。即使美國自認是人道主義的幹涉,也被視為是殖民主義的侵略。如1993年美國出兵索馬利亞(Somalia)行動代號是「恢復希望」(Restore Hope),但對回教份子來說,那絕對不是他們的希望。美國支持以色列,使美國成為回教狂熱份子的「天敵」,賓拉丹(Usama bin Laden)認為美國是反回教的,目的在摧毀回教力量,所以揚言與美國週旋到底,不將美國趕出巴勒斯坦誓不幹休。
3. 就美國容易成為恐怖主義的目標而言,這是不爭的事實。在海外,美國政府駐外單位有290個,工作人員14,000人(不包括當地人員30,000人)以及26萬駐軍。這尚不包括美國民間及商業單位和人員。在國內1999年美國入境人數高達5億2千萬人次,其中7500萬經由空中,1000萬經由海上,其他經由陸地(主要是加拿大和墨西哥),總人數中2/3是外國人。加上美國的民主、自由、多元和開放,恐怖主義份子進入美國是再容易不過了。
四、 美國的反恐怖主義政策
既然恐怖主義以美國為首要目標,而美國又如此容易被攻擊,美國如何看待這一困難的問題呢?美國又如何因應此一挑戰呢?
美國「全國反恐怖主義委員會」(The National Commission on Terrorism)在2000年6月所發表的報告中指出:
1. 恐怖主義對美國的危險日益增加。
2. 情治單位應全力了解恐怖主義的計劃和方法。
3. 對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美國應嚴予注意;對恐怖主義的經費來源和後勤補給應全力儘速偵辦。
4. 嚴加防範日益可能的「生化放射性核武」(CBRN)的恐怖攻擊。
至於美國的反恐怖主義政策則為:
1. 不讓步、不妥協。
2. 務必將其罪行繩之於法。
3. 對支持恐怖主義者的國家予以孤立並施壓,迫使他們改變作為。
4. 對肯與美國合作的國家,支援並強化他們反恐怖主義的能力。
美國政府和人民對反恐怖主義也有一致的看法,1998年克林頓總統宣稱,「美國在自由和瘋狂,法治和恐怖主義之間,從事長期與持續的鬥爭」。同年在聯合國,他又呼籲「恐怖主義不僅是美國的優先問題,也是世界的優先問題」。在民意上,在1990年代末期,始終有高達70-80%的民意支持美國政府將打擊恐怖主義作為「非常重要的」國家目標。
儘管如此,美國仍然無法避免遭受恐怖主義的攻擊,尤其造成此次如此重大的傷害。有人認為美國每年花在反制恐怖主義上的錢不計其數,加上美國無遠弗屆、無孔不入的情報,為何竟對此一頗具規模的破壞行動無法預先得知與防止呢?事實上,預測恐怖主義是高難度的問題,因為恐怖主義的行動在本質上是不確定的,它沒有規律可循,它的主謀和支持者通常是隱密的,它經由少數個人來執行。反恐怖主義是考驗危機處理的能力。在一個自由社會中,面對恐怖主義唯一可以期待的便是它的「無法期待性」(unexpected)。
五、 美國應如何因應恐怖主義
面對恐怖主義的「無法期待性」,美國要如何減少傷害和損失呢?
首先,美國應從「根」做起,恐怖主義的根源是仇恨,美國必須要尋求化解此一仇恨之道,如果美國決策者接受漢廷頓的「文明衝突論」,把西方文明和回教文明或東方文明視為不可化解的對立,恐怖主義便永無休止之日。漢廷頓曾言回教與美國(西方)之戰是恐怖主義和空權之戰,如此冤冤相報,還有什麼和平與安全可言?問題是回教和東方都自認在文化上比西方優越,只是力量不如美國而已。如美國認為能以炸彈使其他文明屈服,長達50年的中東戰爭不是已告訴美國此路不通嗎?
其次,美國應結合其他國家的力量,以「多邊主義」的精神,經由聯合國與大多數國家設計防制恐怖主義的具體作法。只有使反恐怖主義成為「全球共識」,才能使美國免於成為恐怖主義的彈靶;只有絕大多數國家願意通力合作,才能阻止恐怖主義的蔓延。但這一努力的前提是美國必須放棄其「美國優先」和「獨斷主義」,到目前為止,美國在這方面的表現是令人失望的。不能以平等對待其他民族,就不可能指望會得到其他民族的尊重。
最後,美國應修改其過於僵硬的「反恐怖主義政策」,在不放棄追求和平,尋求妥協的前提下,立法要從寬,執法要從嚴,以外交來軟化恐怖主義。對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除了經濟制裁和轟炸外,也應有鼓勵性的作法使他們有改變政策的機會。美國應切記最強硬的政策不一定是最有效的政策,因為美國面對的不是「戰爭」,而是「仇恨」。
http://old.npf.org.tw/PUBLICATION/IA/090/IA-R-090-032.htm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