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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圃讀詩】古井倒映的老厝滄桑歲月～辛金順〈西崙林家老厝古井〉的物我對照　◎吳當

記者ksnews／報導

2022年09月04日 15:56:12

嘉義縣東石鄉是個濱海的聚落，詩人辛金順曾因緣在此地小住了半個多月，走遍了大部分村落，領略了濱海人家風情，也留下了不少詩圖作品，〈西崙林家老厝古井〉就是其中之一。本詩以西崙林家老厝古井為主角，書寫老厝的滄桑歲月，堪稱臺灣多數偏鄉共同的現象。

　詩分五段：首段寫老厝。用「古樸的台語」來詢問，同時顯示問者的真誠與老厝的古樸。傳統三合院廳堂兩側牆上，會習慣性的懸掛一些老照片，相框裡收錄著長輩們與族人的合照，在泛黃的黑白相片裡，洋溢著老厝璀燦的光芒與故事；而今，老照片裡卻爬滿懷有重重心事的蒼苔，寓有深意。蒼苔的產生，是時間的產物，懷有重重心事的蒼苔，是「我」的投射，暗喻老厝的子孫已星散、缺乏人煙，老厝的剝落殘破顯而易見。

　次段寫老厝星散的子孫。飄落在井裡的離枝散葉，是陸續離開老厝的子孫。在日新月異的時代，偏鄉子弟遠離家鄉，輾轉在各地奮鬥，「離枝散葉」是在各地開花結果，是目前時代的正常現象，但對老厝而言，卻是沒落與清冷的象徵。詩人將在古井裡浮浮沉沉的枝葉象徵星散的家族，是相當貼切的物我對照。

　第三段，用無奈的語調書寫老厝的昔日輝煌，成為堆疊在牆角的頹牆殘壁。依華人的習慣，外出打拚的子孫，在功成名就後大多會澤被家鄉，大修祖堂，光宗耀祖一番，此處的西崙老厝卻只能利用「頹牆殘壁」來對照「我（人）」的無奈，令人不勝唏噓。

　第四段寫現實的西崙社區宗教。打盹的老人成了寂寞的神，和西崙的著名寺廟靈慈宮裡的神明相對照，可見老者慈祥可愛的模樣。此段寫村裡空窠的寂靜，是詩人的神來之筆，無奈中也會令人有些許莞爾。

　末段，鏡頭由老厝、古井、宮廟，轉到老厝裡的「人」。在歲月裡逐漸頹圮的老厝，缺少了人煙，提水潑灑荒涼的歲月，連陽光也都茫然，照亮的白髮和早已遺忘的三代同堂，讓老厝的氣氛降到了谷底。從上段的「空窠」與本段「遺忘的三代同堂」，都是目前臺灣許多偏鄉共同的現象，年輕人因求學、就業問題，紛紛往都市集中，唯有長輩獨守家園，西崙老厝只是其中一個代表性的縮影而已。

　本詩寫老厝的滄桑歲月，用古井倒映出物與我的對照。「寫滿重重心事的蒼苔」、「在井水裡浮浮沉沉的離枝散葉」、「打盹的老人成了寂寞的神」都是充滿情意的譬喻。藉物抒情本是詩裡常用的技法，詩經裡有直陳的「賦」，也有用來譬喻的「比」，如〈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以及託物寄情的「興」，如〈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其中的比與興都有相通的譬喻成分在，也都是利用物與我的對照，來顯出詩意。詩人在本詩巧妙的運用了這樣的技法，讓我們的腦海，很容易編織出一幅老厝具體的滄桑圖畫，讓人深深的感嘆歲月與時代的無情軌跡。
　
　詩：
　
　西崙林家老厝古井／辛金順
　
　老厝的身世，祖先
　吞煙吐霧般的故事，在三合院黑白
　照裡，爬滿
　一小片懷有重重心事的蒼苔
　
　老井沉溺在清涼的內腹之內，世代
　輪替，飄落了一些
　離枝散葉，在清涼的水上浮浮
　沉沉
　
　許多陳舊的往事都堆疊在牆角
　陽光陰暗，照不出
　輝煌，頹牆
　殘壁，修辭不了農家的宏大敘事
　在西崙，在午後，在
　
　空洞的村落，老人打盹，打成了
　寂寞的神，守著
　狗吠，在慈靈宮旁，切下陰影
　填滿一人的空巢
　
　午後，提起一桶水，漂潑歲月的
　荒涼，陽光茫然
　照亮了白髮，以及老屋早已遺忘的
　三代同堂

　～選自111.3.25更生副刊〈東石詩圖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