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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一首詩     文/ 小荷

 

積雪  / 金子美鈴

 

上層的雪

很冷吧

冰冷的月亮照著它

 

 

下層的雪

很重吧

上百的人壓著它

 

中間的雪

很孤單吧

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

 

(金子美鈴 1903 --1930 ) 日本童謠詩人，著有三卷本《金子美鈴童謠全集》

 

金子美鈴，一九零三年四月十一日出生在日本山口縣，家庭經濟普通。一九二三年在下關市山上文英堂書店分店上班，大量閱讀了當代文學藝術作品，接受同時代盧谷盧村、北原白秋及三本露風及西條八十的童話童詩創作影響，尤其西條八十對她賞識有加，如果美鈴是千里馬，那麼西條八十就是伯樂。盧谷盧村出版了《永遠的孩子安徒生》，西條八十翻譯了《世界童謠集》還有英國詩人克莉絲蒂娜 羅賽蒂施作，他們對美齡有了深遠的影響。與宮本啟喜結婚 ( 一九二六年二月)，隔年不幸被先生傳染梅毒，又沒接受治療，健康大受影響。且隨後先生變本加厲還禁止她創作。陷入絕望的美鈴因此把五百一十二首詩謄寫成三大本，一式兩份，一份寄給西條八十，另一份委託弟弟保管。得不到女兒監護權的美鈴絕望地在一九三零年三月九日服下大量安眠藥自殺。

 

這首《積雪》平易質樸，有著生動活潑的感受性及節奏。細膩的詩情來自作者豐富易感的心靈。寫的是雪，說的是心情，都是冷色調的深沉孤寂。雪隱喻著內心的荒涼蒼白，外人所見的是表象上層的雪，儘管冷，卻還有冰冷的月光灑下。也象徵一個人內心的孤獨冷寂。下層的雪承受著擠壓，那擠壓其實也是生活重負壓榨，一如每天輾過的日子，層層疊疊，窮於應付。(被染性病無藥可醫，被禁止創作加上孩子監護權被剝奪)。中間的雪承上啟下，夾在其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左支右絀皆力有未逮，有著陳子昂登幽州臺歌「 獨愴然而涕下」的孤獨存在感。人孤零零地來，也孤零零地走。了解作者背景，就不難理解何以她會寫出這首詩。詩作本是生活的反映。孤獨孤立無援也是生命的境界，當一個人內心的哀樂能自己控管，這當然需要心靈有支撐，生活有所倚靠，這需要一番工夫。試著了解孤獨的本質而不陷溺其中受其支配，就可以淡然處之。可惜所有條件美鈴都付諸闕如，絕望可想而知。人貴乎能照見自己心靈的澄澈，求的是身心能獨立自主，以心靈之眼去探索層層無明霜雪覆蓋下的自己，被禁止創作等於是精神凌遲，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沒有自己的視線，靈魂是蒼白的，讀畢，不禁掩卷輕嘆，斯人也而有斯疾者，天何言哉啊，詩人已不在，幸虧詩作留存下來了，她並未遠離，讀詩如見其人，竟是強烈而感傷。

 

備註: 詩人部分生平資料摘自創世紀詩刊2018.秋季號 p 180 旅日 田原先生 外國詩譯介   雲朵上的女神----金子美鈴其人其詩。

 

 

 

2019. 3. 6 掌門詩刊 7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