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我不是村上春樹迷,看他的書不多,數來只有幾本,全是到圖書館借的,有好一段時間,尤是中學時期,我甚至不大喜歡他那過於婉約的文筆,以及那種將世界輕輕的撥弄至畸形發展的意象。只是,因為書名,因為我很喜歡《1984》,我買了《1Q84》。現在大概看了第一冊的一半,實在愛不惜手。我是個除了因為工作需要之外,很少會在家看書的人,所以現在每天也帶它出街,在車上看,在街上,甚至等電梯的一分鐘,也拿出來看。不過因為背包太小,書本頗大(時報出版的厚裝),為了不使弄縐書面,我便拆了白色的書面,只帶上黑色的書心上路,只是因為書本繫着一條紅繩,感覺好像拿着本聖經一樣。我不介意被人誤會,只是當我把村上與聖經聯想在一起時,總有點不自然,很想放聲大笑。
前幾天回家,我把藏在書櫃的白色紙套取出來,套回在黑書心上,再在雜物架上拿來包書膠,把書本包好,還順道包了下冊。我一直也有包書的習慣,不過差不多一年沒有包書了。夜闌人靜,一個人,晚上四點多一個人在飯廳包着包着,貓兒蹲在無聲的電視上打瞌睡,那一刻,看起來就像在包褢着一份精緻的點心,或一隻受傷的白天鵝,帶點傷感。我並不是每本書也會包起來,我只會包一些估計應該不止看一次的,或一些我想大概要一個月或以上來看的書。《1Q84》應該兩者皆是。
如果單計書本,而不計漫畫、雜誌、工具書、論文集其他等,我會看上兩次以上的,除了昆德拉、西西及幾本很有趣的小說外,《1Q84》也將列入其中。並不是因為我很愛這本書,它是很吸引,但到目前為止也說不上鍾愛。只是,縱然我不是村上迷,也可以窺見《1Q84》與以前的作品的一丁點不同,多了很多述說世界政治的指向,一些對整個世界政治及軍事架構質疑的筆觸。不是說之前沒有,但沒有今次的這樣蒲出水面。或許只是我把角色當中的說話,與村上早前在以色列發表的言論作聯想,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書中一段,天吾與女朋友談及小時候有沒有被欺負的事情,女朋友說「大家對於自己不是屬於被排斥的少數方,而是屬於排斥別人的多數方,都可以感到安心」,天吾說︰「如果進入少數人這邊的話,就必須經常擔心遇到麻煩該怎麼辦了」。無論讀上幾多次,我也將之與村上在以色列的言論緊緊連在一起。
「以卵擊石,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
「無論高牆是多麼正確,雞蛋是多麼地錯誤,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
「誰是誰非,自有他人、時間、歷史來定論。但若小說家無論何種原因,寫出站在高牆這方的作品,這作品豈有任何價值可言?」
二月,當以色列軍方大規模轟擊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人,日本社會有呼聲要求村上春樹應該拒受耶路撒冷文學獎,以作示威。村上春樹無視日本媒體及網民的臭罵,出席頒獎禮。當時日本網民準備發起抵制村上作品時。村上在頒獎台上說了這一段說話,其後日本媒體更以「日本良心」稱讚村上。
因為很喜歡大友克洋的作品,大學時看了一些安保事件的資料,但我也是近來看了「安裕」在明報的文字,才知道日本與以巴的微妙關係。我不知道村上憑藉怎樣的心情領那個獎,但我察覺得到,那段「站在雞蛋那方」的言論,正與《1Q84》遙相呼應。甚至,我以為他說的,其實是書本中的理念,一份執着,一份堅持。
倘若當初他杯葛頒獎禮,他固然可以以作者的身份及姿態反對暴力,而且行動也很輕鬆,成績卻得來容易,然而他走上險路,這條路不易走,可以要了他的命的,但他走過了。這樣,他不是以一個作家或衛道之士的身份與世界權力抗衡,而是以一位文學家的身份,利用他僅餘的武器「語言」,與機槍及導彈對峙。這樣一來,他永遠不會被稱為人文鬥士或不怕強權的勇者。他依然因為僅用「語言」,而不以「行動」(杯葛),來表達自己,保持了自已作為文學家的尊嚴,而不是個賣書的作者,或在電台電視高論的作家。
無論高牆是多麼正確,雞蛋是多麼地錯誤,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
第一次看到這句句子,我差點哭出來。回想他的作品,從來沒有控訴什麼,抗議幾多,沒有嘲弄,沒有諷刺。他從來,只是站在異質的一群身邊,在世界太大,人民太壞,在「正常」的標準被規範化的年代,他告訴我們有些人不過是渴望與別人保持一丁點的不同或距離存在。社會沒錯,他們也沒錯,只是他們仍然孤獨,仍被排擠。或許我們在某些時候也曾經歷如此。被遺棄往往是很傷感的,只是村上春樹作品中的角色,往往在傷感之海中表現出一份莫名的堅強,或,正在享受脆弱。
Ps︰書中有一名少女角色叫深繪里,或許是她的性格太冰冷,說話也很簡約平板,總讓我將之與零波麗一拼聯想起來,哈,很有趣,希望到後段她不要是個沒有心的複製人吧。
安裕周記﹕村上春樹令人想起奧平剛士——《1Q84》裏的一段隱性歷史
http://hk.news.yahoo.com/article/091128/4/feaa.html
容我轉載村上春樹的演講全文
http://cally.wordpress.com/2009/12/30/egg_vs_wall/#resp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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