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希望永遠是朋友 (上)
鼓聲再度響起，舞台上的曾大雄，雖然不是最搶眼的主角，但卻控制了全場的節奏。有了董森森的鼎力相助，活動宣傳非常成功，廣場聚集的人潮。遠遠超過我們當初的預期。
看過彩排的媒體記者，在報紙上刊出新聞：「這簡直就像是一場北區大專院校的聯合勸募義演晚會。」方恕仁的企業贊助大部分的經費，但是並沒有在商品上著墨太多。雖然他和董森森的緋聞已經落幕，但為了避嫌，董森森退居幕後，由靜荷擔任主持人。看得出來她很緊張，但青澀的台風，反而使她和起來比較接近實際的年齡，不像私底下的她那麼早熟。
正式表演之前，我已經看他們預演很多次。前一天，最後一次排練結束，大夥兒正在搬運樂器、整理場地的時候，曾大雄突然出現在我身邊，悄悄地跟我說：「我看得出來，妳對張威很有好感。我可不可以候補？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們的交往並不如預期順利，我希望妳知道，還有我可以陪妳。」
如果這是愛的表白，我真的很羨慕他的勇氣。如果我也有同樣的勇氣，也許可以立刻知道張威的反應。
可惜，曾大雄選錯了地點，選錯了時機，在那樣的情況之下，我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地回答他的問題。本來我有想到要用當初靜荷騙我的那招，回答他：「希望我和你會是永遠的好朋友！」但是，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給他一個具體的答覆，匆匆把話講完，立刻就跑開，去整理其他的器材，避免了雙方的尷尬。
令我佩服的是，當我們再見面時，他竟然可以若無其事，好像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什麼一樣，嘻嘻哈哈，就像好朋友一般。
正式開場前，最後一次排練結束，我跟靜荷提起曾大雄的事，「我覺得有罪惡感。」
「這是沒辦法的事呀！把他撮合給沈心蓉好了。」她建議。
「愛情，又不是禮物，可以轉送的呀？」
「知道就好。」她老氣橫秋地說：「所以，也不能強迫對方收下。」
「妳知道嗎？之前若不是大雄過來跟我打招呼，我也不會有機會跟張威他們走得這麼近。」
「在愛情的世界裡，有些人不是妳的港灣，他只是一艘接駁船，渡妳到另外一站。」靜荷語重心長地說。
「把一個人愛我的心意，當作我可以去愛另一個人的跳板，」我感慨地說，「所以，我很有罪惡感。」
「妳這樣講，讓我想到Kenny。」她若有所思地說，「對他，我也有罪惡感。我沒有打算要愛他，卻利用他來證明自己還有愛與被愛的能力。」
「妳何必折磨他。」
「我是折磨我自己。」她痛苦地說，「昨天晚上，我們在MSN聊天，他又再提起聖誕節去美國的事。」
「妳答應了嗎？」我問她。
「我很不想去，我怕虧欠他的情。但如果不答應，妳會同意一個人去美國嗎？」
「如果能夠讓我見到雷安芝一面，當場問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我媽，還要不要我這個女兒，我是一定會去的。」
「這件事好像很複雜哦？」連她也搞不清楚。
「嗯，方董事長正幫忙連絡雷安芝，但他似乎有難言之隱，我感覺很奇怪，如果雷安芝不是我媽，為什麼大家積極安排我千里迢迢去美國。如果她是我媽，為什麼大家又語多保留？」我自己也被弄得很迷惘。
「去一趟，就弄清楚了。」
「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跟家裡開口要這筆錢？」這是我最擔心的。除了錢的問題，我也擔心爸爸和阿姨若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只是錢的問題，妳不要擔心，方董事長說過他要幫忙。」
「非親非故，我不想動用到他的關係。」這點我很堅持。
「別擔心，我會幫妳想辦法！」
「不是小數目，怎能要妳幫我想辦法。」
「Kenny說，他太忙，這一季功課很重，沒有辦法回來。當初他答應電台擔任『UCLA特派員』時，曾有一家航空公司願意贊助他機票，他問問看，能不能把機票讓給妳？」
「就算可以讓，也應該讓給妳，不是讓給我。」
「我們之間還要這樣分這麼清楚嗎？我願意幫妳想辦法，籌措出國的旅費。」她誠懇地說，「我們又不是去美國玩，我們是萬里尋親耶，理由夠正當吧！」
「我怎麼能用妳的錢？」我突然覺得愧疚，其實之前為了她自做主張，阻擋我跟張威交往，騙我說張威拒絕我的事情，我對這份友誼一直心存芥蒂，但是她卻對我這麼好。
「只要妳不嫌它髒，為什麼不行？」
我差點要說：「那是妳的辛苦錢。」但立刻把話吞進去，我擔心她想太多，如果她用的是援交累積來的存款，這句話就會變得很傷人。只好訕訕地說：「萬不得已再說吧，我自己先努力看看，多兼幾個家教，假日到KTV打工。」
「期末考的事呢？會不會撞期？」她關心地問。
「我看了行事曆，好像還好耶！妳們系上呢？各個科目的情況不同，妳最好先打聽看看。」
「好吧，等時間近一點，我們再商量，休息一會兒，我要準備上台了。」
「嗯，加油。」
我對靜荷很有信心，她是那種「人來瘋」型的，只要台下觀眾夠多、氣氛夠High，我相信她會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好，會比任何一次預演、彩排都來得亮眼。
果然跟我想像的一樣，當她站上舞台開場，把活動的宗旨介紹完畢，串場時高聲叫喊，「讓我們歡迎史上最獨特、最熱情、最有生命力的樂團││天空之城……」時，架式十足，不輸給影藝圈當紅的主持人。
鏗鏘有力的搖滾節奏，把張威出場的氣氛拉到最高點，他那高亢卻有點沙啞的嗓音，再度擄獲全場觀眾的心。他演唱的是最新創作的歌曲「囚牢」。
當最後的喘息聲停止在黑夜的囚牢
整個世界寂靜如同一座無人的荒島
說過無論如何要留在身邊給你擁抱
重如泰山的承諾竟變成生命的玩笑
我的心││
愛不了恨不了停不了
片片回憶都變成煎熬
我的心││
愛不了恨不了停不了
明明孤單卻偽裝逍遙
感情像一棵需要用心去栽培的樹苗
可惜每個人都只會在意夢幻的青鳥
時光飛去我決定帶著夢想一路奔跑
失去以後才知道天地之大無路可逃
我的心││
愛不了恨不了停不了
漫漫長路都風雨飄緲
我的心││
愛不了恨不了停不了
天天想念卻無依無靠
每次聽到張威唱著他自己創作的歌，我就會產生很迷亂的感覺。也許那只是一首普通的歌，也許他只是抒發許多年輕人都會有的共同感受。但聽在我的耳朵裡，字字句句卻都像鼓聲敲進我的心底。他究竟有多少話要透過歌聲對我說呢？對一個不擅表達的男子來說，是不是只有歌聲才能把自己的故事交代清楚？他那禮貌而友善的外表裡，藏著多少孤獨？為什麼當我靠近他的時候，感覺如此冰冷，卻又好像隨時會被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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