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
從訂婚開始──從蘇夢枕回金風細雨,白愁飛就上下其手。與其說是在吃豆腐,不如說在試驗自己的接受度。
白愁飛喜歡女人,樂於跟女朋友或情婦享受魚水之歡,喜歡用觸感神經密布的指腹感知對方滑順如絲緞的肌膚、豐滿的肉體,皮膚下豐盈的肌肉和脂肪帶給掌心紮實沉澱的觸感,從神經傳來的愉悅感一點一滴填滿空虛感,穩穩當當地宣告自己所擁有的飽足富裕。
現在對象換成男人。
白愁飛對性別倒不是那般介意,他跟男人上過床,不介意碰到男人的身體。真正讓他困擾的是現在的對象太瘦。
這是從初認識就知曉的鐵錚錚事實。前年手術後不及增回原來的體重,蘇夢枕就離開了金風細雨,躲到第四公共殮房。雖然房東溫八無擅煮,卻沒盯著吃飯,再見面時惦惦斤兩,他認為蘇夢枕又少掉好幾公斤,整個人輕得像是只剩一把骨頭。
回到金風細雨,跟過去一般,秘書按時把餐點放在辦公桌上。就算擺盤有模有樣,依舊餵狗似的。蘇夢枕當然不會像餓壞的流浪狗一般衝來吃,通常就擱在一邊,拿來威脅來談事的人有話快講──即使誰都知道蘇夢枕不忙著用餐。如果有湯品,蘇夢枕偶爾會先拿起來,當白開水一般喝掉,繼續辦公,托盤上的餐點是他最後一份公事,冷掉了也毫無感覺地吃掉。食物是規定,是工作,不管喜不喜歡,都要吃下去。
這種用餐態度能增加體重才怪。
白愁飛覺得蘇夢枕真是浪費了人生享受,以前消極性的不以為然現在變成了積極導正。他很難得和楊無邪站在同一戰線,宣告從第四公共殮房回來的蘇夢枕必須好好吃飯。他從楊無邪手中接管了蘇夢枕的飲食規劃權,相當有企圖心地想讓他的未婚夫能長胖點──摸起來比較舒服。無奈蘇夢枕對食物沒有太多興趣,白愁飛專橫的要共餐──督促吃飯,反弄成蘇夢枕應酬似地陪他吃飯。去年十月感冒轉成心肌炎,再次消耗好不容易增加的體重。離開金風細雨後,住到新居,適應問題讓蘇夢枕無心用餐,絲毫不增重不長胖。
若抱女人是抱充氣娃娃,娃娃的身體仍有滿滿的氣,觸感仍有彈性,抱著蘇夢枕跟抱個骷髏差不多,連街上那群被戲稱白骨精的女人都比他豐滿──胸部有肉、屁股有肉、大腿有肉,而這男人全身上下能讓他稍微摸得滿意的地方只有大腿──有鍛鍊有肌肉。
從同一間寢室到同一張床,手伸過去抱很容易,除了不滿被抱住的蘇夢枕居然沒掙扎,下一個感想是自己是吃錯藥發神經,此等毫無飽足感的手感,居然讓他有得償所願的欣喜。
蘇夢枕睡不沉,一有動靜便清醒,白愁飛爬上床湊過來時,那雙綠瀅瀅的眼就望著他,看著一舉一動,然後消失在閉上的眼皮後。即使對摟抱抗議,也是因為一隻手被壓住,很不舒服,沒有反對白愁飛毛手毛腳。
對毛手毛腳沒有反應實在太過詭異,白愁飛先懷疑楊無邪是不是早就做過,回應他的是看笨蛋的眼神。與不在乎在人前換衣服一樣,蘇夢枕不甚在意洗澡時發現同居人開門,已經被疾病和事業搞得毫無隱私,當然就沒有被驚嚇的情緒,遑論動搖。
要讓蘇夢枕動搖真是件難事。
但真的做不到嗎?
現在同床摸得很順手的溫香軟玉,不是軟的,不是溫的,如他所想的涼滑,但很硬,如果之前擁抱的女人是香滑濃郁的三層五花肉,蘇夢枕就是一塊風乾臘肉,加熱還得自己來,要啃還得斟酌下口角度,免得磕疼上顎。
也許他只是想看蘇夢枕動搖,也許最笨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指頭鑽過褲頭往裡邊滑,懷中人如他所願掙扎,輕的像是從夢中被擾醒,還昏昏欲睡,令人失望的是只有幾秒,長吁的氣息像是被打擾睡眠的些微不滿、抗議摸在身上的手太冷。
太冷的是你吧,全身上下只有鼠蹊部的溫度最正常,還會正常的升高。
握住時聽見懷中人低哼了聲,靠在胸膛的脊樑忽然僵硬。
但那人仍沒有拒絕,連說話或動作都沒有。他肯定知道身後人想做什麼,說不上欲迎還拒,或者有點看好戲的意味:看自己的好戲,用第三者的眼光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同床人想做什麼。
白愁飛有點不滿地滑動手指。五比一的圍攻,在挑釁之下,該硬的是硬的,大小也差不多,若無意外,自己覺得舒服的方式也適用於蘇夢枕。對於愛撫手淫,現在的白愁飛是再熟悉不過。蘇夢枕沒有限制他的行動自由,自然沒有限制他的性生活。但白愁飛慢慢地沒再去逛小甜水巷或到南塔尋歡,主要的理由並非婚約,而是他不想在尋求肉體歡樂時,聽到一些有關失勢或著嘲弄的耳語,加上沒了總長或執行長的位置,想要的排場和服務都大打折扣。
他沒看過蘇夢枕怎麼處理性需求,八九成是洗澡的時候順便解決,他在蘇夢枕的住處翻索好幾次,沒看到潤滑液飛機杯等等物品,可能身體不好就力不從心,加上忙碌,別說是有心無力,恐怕是有力也無心,草草了事。至於他自己,既然不去小甜水巷,自己排解,除了道具,不只一次睡在另張床上,看著對床人自慰手淫,排練未來怎麼將對床人生吞活剝。
幻想很自由,遇到現實就會大打折扣。
隨著同睡一張床,熟悉彼此的氣味,想像和現實差異逐漸縮小。
蘇夢枕的氣味來自肥皂、消毒水及梅花香油,現在多少會染上白愁飛的保養品味道,如之前所預期的,木系的香水和體味混成一種類似苔蘚夾帶雪松般的氣味,讓人想知道若是體溫升高後是不是更好聞更可口。當下體溫慢慢拉高,頸邊泛起一層薄汗,血液循環變快,需要更多氧氣,呼吸有些急促,彷彿呼應在慾望中心的挑釁,不時隨之波動。白愁飛宛如尋找松露的動物,用鼻尖拱頂耳後髮間,嗅聞著動情的徵兆,舔舐泛起的雞皮疙瘩,往後頸輕咬了口。
蘇夢枕整個人像被燙到般抖了一下,他的頸子向來敏感,著不得涼,一點點風都吹不得,白愁飛一口咬在向來保護好好的後頸側,即使口腔溫燙,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直覺受到威脅,想翻身躲開。
白愁飛連忙壓住,窩在胯下作亂的手重重捏了下,換得懷中人直覺屈起身和幾聲低咳般的抗議。好不容易得到反應的人見獵心喜:「我早該想到你的頸子是要害,你從來不給吹到風照過光。」
被壓著轉不過身,蘇夢枕只能斜眼瞥著上邊的人。「下口要斟酌,不小心咬斷氣管,為兄還沒改遺囑,什麼都沒留給二弟。」
「你是緊張嗎?」明明該是斜睨,白愁飛卻覺得那雙綠眼帶著奇妙的風情,好像有什麼在裡邊蠢蠢欲動,即將浮泛到表面。「東拉西扯的,是欲蓋彌彰。」
「二弟現在抓著要害,為兄能不緊張嗎?」
「真高興聽到你胡言亂語。」
指尖撥弄鼓脹的器官,摸索點字般,細細地滑挲過每個突起,描摹著形狀,知曉各別代表的涵意,再綜觀整體,掌心的溫度不比慾望的溫度,卻更是挑釁,撫刷而下再回返捻磨。白愁飛沒幫自己以外的人做過,在幻想中還考慮是不是用按摩棒或者振動器;這種水磨功夫對女人還有點意思,對男人就不需要吧。當下他沒有想到這些,他只想知道蘇夢枕有沒有動搖,黑暗中只能聽見懷中人呼吸聲隨著他的手指起伏,有些紊亂,不時挾帶試圖平靜的深呼吸。如果是以前,憑聲音就可以判斷對方興奮的程度,但咳嗽和氣喘也可以讓蘇夢枕氣息不受控制地高潮起伏,他白愁飛又不是咳嗽氣喘。
黑暗中實在難以看出蘇夢枕的表情。白愁飛一邊反省著下回該先開燈,一邊動手將人拉回正面。暫時脫離慾望攻擊的人有些不情願,但白愁飛占了便宜,不用對抗地心引力,手上稍微用勁就把人翻過來。
很響的呼吸聲是正努力平息興奮;手順著翻身擱在身旁,彷彿眺望遠處發呆時,聽到呼喚直覺回頭,卻找不到是誰在喚他,甚至腦袋也還沒回神。陰翳掩去了部分,但憑由窗外映入的月色,仍能看到那雙綠色的眼迷離地彷彿做夢。
他在看什麼?
臉頰上有幾個溫溫的觸感,蘇夢枕的指尖探上他的臉,輕捏他眼下的臉肉,一點一滴,盲人摸象般,從眼下、眼角、臉側、臉頰、嘴邊,最後回到眼下,彷彿細細的啄吻。綠眼裡的迷霧似乎消散了,不是亮瀅瀅的,也不是雨水洗刷過的明亮嫩綠,是一種平靜深沉的顏色,宛如森林深邃。
像第一次,在苦水瀑,聽到白王兩人答應與他一起行動時,不露於形色的欣喜。
但這次只有他。
只看著他。
「白愁飛。」低低的囈語,彷彿朝陽前的霧氣,一閃即逝,昏暈的彷彿意亂情迷。
一直期待很久,期望到變調,汲汲營營想得到的眼神,在得到的瞬間,他像是被嚇傻般,或者是受到太大的衝擊,愣住了,腦中一片空白。蓄積的高昂情緒猝然決堤,在黑暗中找到喘息的出口,彷彿螞蟻溺進了蜂蜜,理智盡失的白愁飛抓著對方的肩膀,強取豪奪,肆意填滿自己的貪婪。
蘇夢枕被吻得喘不過氣,滾燙的情緒彷彿溫熱的布緊緊摀住他的口鼻,彷彿被強灌水鎖住喉頭。在他因為缺氧抓住白愁飛肩膀想推開的同時,白愁飛心領神會般地把掠奪目標移往耳邊頸側,一路咬吻,雙手上下游走,描摹身形,輕得猶如羽毛滑撫,重得彷撥彈琴弦,一寸一寸往來覆返,細細搜尋更有回應的線索。緩過氣的蘇夢枕被逗得渾身打顫,他閉上眼,聽著急促的呼吸聲,思緒飄浮著
撐了這麼久才求歡索愛,真是為難白愁飛的耐性了。因為明白遲早都有這一天,蘇夢枕也不特別拒絕;拒絕是種挑釁,白愁飛面對挑釁是越發兇悍;他大概知道男人間的燕好是怎麼回事,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再如何也不會強過痙攣發作時渾身不受控制的震顫與劇痛。每每遇到身體的病痛,最有效的應對是抽離,像莊子所言的酒醉墜馬者,鬆開力氣、順勢而為所以沒有受到傷害,也能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理狀況。
蘇夢枕軟軟地垮在床上,呼吸隨著挑釁者的活動變得又深又長。白愁飛真的是老於床事,方才的挑逗愛撫緩緩地將他的溫度和情緒拉高,恰到好處地將快感維持在不上不下,有餘慮能反應其他敏感處的刺激。熱得彷彿身處蒸籠的身體對觸碰敏感,主要的感覺集中胸前微微刺疼得、身側的撫弄及漲熱燥癢的下身。白愁飛壓跨在上邊,欲望灼熱地壓在腿根,熨熱的範圍擴大,他能感覺脹大的速度,頂著他的下腹,擠壓著,無處可展,所以歪向他的,惹得他的那個不聽話器官也跟著興奮,頂著褲子。被困住而膠著的感覺,撓癢帶來空虛的煩躁,下身腫脹卻被壓制,又熱又癢,白愁飛純粹用下身頂著他的下身,壓輾磨蹭著,紓緩了那股酥癢。早被扯歪的褲子半遮半掩,體毛刷著彼此,昂揚的陰莖困著不得伸,導致彼此接觸的地方更敏感,指腹滑過會陰時,如電流般的酥癢酸上腦門,讓蘇夢枕抓著白愁飛的手指加重了勁道。
被發高燒般的熱壟罩著,宛如透魂蝕骨的熱水浴,血液快速的往下身流去,腦袋因為稍微缺血而昏暈。積極主動的那方也許因為要做什麼所以神智清明些吧,不過所謂的一頭熱也是毫無理智?手淫或者愛撫撩起的酥癢與煩燥,同樣需要手淫或愛撫平息,說到底是個緊張與鬆弛的活動,在兩者間產生的愉悅感,大概是最主要收穫。
但白愁飛不這麼想,生理的需求是一回事,他更想看到蘇夢枕任他擺佈、予取予求,而且他要盡可能拉長控制的時間。手指細巧地撫挲會陰與陰囊細嫩的表面,指腹按摩,指尖輕搔脹直柱上的經脈,掌心的收放引來一陣又一陣顫抖和掙動,又隨著每個動作呻吟。心念一動,他再度吻住他,唇齒交纏間,手指開始以短促的節奏,輕輕重重揉捏緊握。懷中人哼了聲,掙開了吻,洩出含糊的喉音。
白愁飛低身咬吻頸子,鼻尖磨蹭著。細汗帶著一種發情似的味道,讓他忍不住一再舔舐,呼吸那抹蠱惑他的迷香,聽著蘇夢枕那悶在喉間不肯輕易洩漏的呻吟,抽抽斷斷的呼吸,鼓勵他繼續,漲潮潮水般一次又一次拉高興奮的強度。
能左右他的情緒,控制他的身體,給予他想要的歡愉,讓他將自己完全交給對方掌控。大權在握的感覺讓白愁飛飄飄欲仙,同時渴求著滿足對方,讓自己是對方渴求的目標。如果沒有飽足感,那再一次,再兩次,再幾次,讓慾望和歡愉層層累積交疊。把對方箝進身體,揉合成不分彼此,呼吸同頻,心跳同頻,彼此的歡愉是彼此的滿足,彼此的滿足能填滿對方的需索。想聽到對方不顧一切渴求的哀鳴,想聽到被滿足的呻吟,想聽到銷魂蝕骨、濱臨極致的喘息。
抓在臂上的手忽然改扣住他的腕,力道不算強,卻帶著明確的拒絕。
「不想結束?還是要慢一點?」緩下,再往上拉,用不同的方式,反反覆覆,是燕好的樂趣。白愁飛鬆開手,指尖逆著著下腹的毛髮往上撫挲,在腹肚上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圈,頻頻作亂,為了轉移注意力、給予喘息的空間。他輕咬著鎖骨,很容易能咬到一半的輪廓,因為太瘦了,怎麼啃都難有飽足感,那就多咬幾次,磨牙咬嚙著,來來回回,舔吮到骨髓都被吸空,他想把蘇夢枕掏空,拆吃入腹,填滿快逼瘋他的空虛飢餓感。
蘇夢枕忽然掙脫懷抱,一滾身下了床,乍起得冰冷空虛讓白愁飛忙伸手拉住人,手沒扣緊只扯住了睡衣邊角,「怎麼了?」
沒回答,被扯住的蘇夢枕倉促地把被脫掉一半的睡褲拉回,動手將原該在另一人手上解放的過程快速地完結。
白愁飛差點沒笑出來,湊過去攔腰抱住,遊蛇般攀上忙著整理自己的人,吐信催眠似地耳邊呵氣低語:「你不會是害羞?或覺得射在我手上很丟臉?都這麼熟了,還要分……」
「我不想睡在濡濕的棉被裡。」
「你!」
「你要換床單?」就算有空調,被汗水和精液濡濕的床單和棉被還是該更換;就算不致於著涼,裹著身軀總是感覺不對勁,不更換就得換房間就寢。
「那就去我房間睡。」
到白愁飛的房間,先不論躺的習慣與否、能否入睡,同床人只怕有更多花樣,結果依舊。蘇夢枕梳開臉邊的髮絲,短短幾秒間整理情緒。「我去沖澡。」
白愁飛不死心地跟著爬起來想追去。怕弄髒床鋪就在浴室做吧,讓做愛的聲響在磁磚間彈跳,水氣氤醞的空間裡滿是慾望的氣息,一個擦槍走火就會氣爆。但蘇夢枕動作極快,把門板往他的鼻尖砸上,還落鎖。硬生生被潑冷水的青年氣得直想抓過旁邊的醫療檢測器砸床破門,惟發火無濟於事,一股火──無論是慾火還是怒火──無處消,白愁飛只有憤憤然回自己的浴室沖澡。
滾燙的熱水和冰涼的冷水傾盆大雨般交互沖刷,足足交換了近十次才順平滿身炸開的毛。慾望冷卻、人冷靜,惡氣仍是直直竄上腦,白愁飛盤算著明天該怎麼找蘇夢枕的碴──那傢伙肯定不會讓他再上床。待他做好明天搶取豪奪的打算、畫好興兵作亂的全局藍圖,打開浴室門,猛然看到穿著乾淨睡衣的蘇夢枕坐在房間沙發上,端著純白的馬克杯,啜飲溫開水,抬頭看他,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平靜表情。
「自投羅網?」頭髮還沒吹乾,濕漉漉飽含水分的髮絲貼在臉邊,讓鵝蛋臉看起來更尖更凌厲,此時的白愁飛像是剛渡河的大貓,全身強健的肌肉輪廓分明,渾身蒸騰著厭水般的不滿躁動氣息。
「開門見山。」他有些彆扭,除了楊無邪,蘇夢枕沒跟誰討論過這些事情:要,不要;同意,不同意;對方想要,不想要;自己想要,不想要;滿意,不滿意;繼續,不繼續。這些問題像跳舞一般,前進後退必須有默契,否則會踩痛對方的腳,不小心尚可道歉,故意的就不該原諒。
原本的的未婚妻是嬌豔細嫩如花的女子,女子心思翻來覆去又是怎能清楚說明,一開始誰也不知道誰的喜好,總要照顧對方不想直說的心情,如有冒犯要道歉,有誤會要解釋清楚。對象換成白愁飛,同為男子,按理更好說開,但有點難解釋前因,坦白會讓白愁飛更火──照那偏執的思緒會判定是因為雷純而被踢下床,所以他決定直接導向結果:「我不想睡弄濕的床鋪。」
「你不讓我進浴室。」他不信蘇夢枕不知道浴室也是做愛的好地方。
浴室絕對不是做愛的好地方,著涼不說,滑倒撞到磁磚地板可不有趣。進浴室沖澡為了冷靜,不是要另開戰局,何況白愁飛很清楚做什麼事情前要做什麼準備。「之前你會備毛巾。」
「原來你有注意到對床的我在做什麼。」
「你可以先告知想要哪天進行。」
「讓你寫在行事曆上?」聽到認同的嗯聲,白愁飛半瞇起眼,半掩越來越亮的兇光,「你當我是工作項目?」
「沒事前準備,你想中途跑回這裡拿?」
這不就在指責他沒想清楚?瞪著指尖摩娑溫熱水杯取暖的同居人,白愁飛有種被看透的不舒服感。蘇夢枕很清楚這屋簷下有什麼東西、同居人想做什麼、有什麼工具、有什麼後果,縱使不見得擅長,但萬變不離其宗。這種瞭然於心代表同床人所做的一切是被容許進行。這正是白愁飛最厭恨的:被容讓。
「一時興起哪需要工具?你一時興起,就有在意?」
「所以我在這裡。」
「在這裡幹什麼?開檢討會?」
「對。」
你好意思?檢討誰?白愁飛隱隱覺得一把火又要燒起來,掠奪的慾望開始蠢蠢欲動。「檢討是有錯要改,你要現在改?」
「為兄及不上二弟的體力,不保證能再來一次。」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
「二弟希望為兄怎麼道歉?」
若要求再做一次,蘇夢枕頂多皺個眉頭,不,恐怕連皺眉也沒有,因為是完全意料中的要求。難道再來一次就可以像剛剛那般情調好氣氛佳?也許可以,白愁飛可以得逞、滿足身體的需求,但心情會很糟。他才不要上當。「你今天睡這裡。」
蘇夢枕偏下頭,「你說的『睡』,有其他含意?」
「有什麼含意?」要裝傻大家都來裝傻。
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不給得逞一次就是不甘心。蘇夢枕不排斥肌膚之親,只是不喜歡被叨擾睡眠計畫。若拒絕,恐怕今晚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整個晚上都不要睡覺。雖然認為沒有失眠經驗的白愁飛是爭不過他,但他不想見到同居人有黑眼眶,何況今晚是自己潑了白愁飛一頭冷水,同為男子,蘇夢枕能理解那種不滿,因而有些歉意。不過要睡這張雪地般白皙的床,他不想碰到任何濕漉漉的布織品。「你頭髮不先吹乾?」他能看見水珠在白愁飛的髮稍末盪兩三次的鞦韆,躍落肩膀上的水漬。
「跟你不一樣,我不在乎床鋪濕。」
「我介意。去吹乾。」
「你幫我。」很得意地看著對要求露出無言無奈的人。「我頭髮短,大哥幫忙不過是舉手之勞。有這麼為難?」既然都送上門,那他要挖坑守株待兔。調情是哪個地方都可以,若說床鋪和浴室是開門見山的計劃,那麼桌前椅上是欲蓋彌彰的圖謀。再不成,老老實實先睡一覺,醒來再繼續。畢竟人最有性趣的時刻是睡前和睡醒,重開戰局的時刻放在睡醒後是理所當然。
而且對於早睡早起的蘇夢枕,早晨的燕好就沒有床鋪濕不濕、好不好睡的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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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看習慣滾床文了,不太會寫滾床的我,就來點不一樣的吧XD。
這篇到底便宜了誰,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