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好東西馬上上路,不過蘆花塢在那兒呢?柳貞娘只知道大約的方向和距離,不知道確實的地點,不過先到蘆花塢附近,再看著辦。一刻不停歇地趕著,在城鎮與城鎮間的曠野林子移行,刀隼腳程很快,雪狼也不含糊,他們沒有買馬,而是輪流抱著貞娘往前跑,將三天的路程硬是在一天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
雖然刀隼預計是三天路在一天內,半夜前走完,但完全不會武功的柳貞娘就算半步都沒走,給人或背或抱著一整天仍不是很舒服,刀隼有意無意地放緩腳步,也因而晚了半天的路程。日落時,刀隼在一個小村裡的客棧前停下腳步,蘆花塢還有一小段距離,雪狼開始神情怪怪的,晚上不適合再趕路了。
「可是……」雖然腰股難過,但心急如焚的她只擔心晚了一步會不會季鵬就出事。
「季鵬暫時不會有事,明早點出發吧!」刀隼回頭看看臉色不太對勁的雪狼,「休息吧!」
「你說了就算。」雪狼抹著臉上的汗水,有點沒好氣的。
微蹙眉,但沒說什麼。刀隼發現雪狼的臉又泛起紅潤,不舒服的人一向脾氣壞。
晚餐吃得很沉默,柳貞娘因為擔心,飯吃不下,喝了一碗湯就沒再動筷;雪狼冷著一張臉,看不出什麼表情,低頭猛扒飯,好像為了不浪費食物,把柳貞娘那一份吃掉了。刀隼覺得很奇怪 平常都是雪狼在笑他吃得像餓死鬼一樣,怎麼今天雪狼吃了一大堆,然後說聲失陪了就上樓休息,會不會發病﹑腦袋燒壞了。
不過雪狼還知道吃飯照顧自己,眼前不動筷﹑憂心忡忡的女子恐怕還搞不清楚接下來除了趕路還要奔波打聽,「柳姑娘,多少把飯吃完,否則會沒體力的。」
「我沒有食慾。」
「還是要吃,否則會生病耽擱事情。」刀隼將茶推到她面前,「配茶也要吃完。」
默默地吃了幾口飯,柳貞娘歉然地說:「耽擱了你們的旅行,很抱歉。」
「沒有。」
「但那位,劍牙雪狼……」雪狼沒什麼表情,但周身散著一股不耐煩的氣氛。
「沒有耽擱。他晚上就會不舒服,不用多想。」刀隼溫和地說道,動手泡起第二壺茶,「因為季鵬曉得怎麼治療他,所以我們才會幫忙。我叫夥計把菜再熱一下,冷菜冷飯不易入口。」
「不用了。」貞娘勉強把碗裡的飯吃完,「季鵬,有時候也會這樣不舒服。」
「妳知道狼族的事情?」
「一點點。季鵬的眼睛會變色,聽說是他母親的遺傳。」貞娘接過刀隼遞上的茶杯,「季鵬說,託母親之福,他在山裡採藥時很少遇到野獸偷襲。」
「為什麼?」
「因為身上人味比較少,比較接近狼,動物都是聽力量大的一方。季鵬說:除非有訓練,不然人在野外是很脆弱,動物並不信服。」
刀隼笑了起來。有時在外頭紮營,溫暖的營火和食物香氣會引來一些動物,看見雪狼都會怯步。看來不是雪狼沒收斂自己的殺氣,而是他本身那股掠食動物的氣質把動物嚇得不敢靠近。「季鵬有說為什麼這時節他會不舒服嗎?」
「沒有,他說這種時節只要每天吃藥,就不會不舒服了。有時他沒吃藥,他母親就沒讓他出門。」
「你們是青梅竹馬。」
「嗯,季鵬的父親死得早,他母親到我家來幫傭,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我那時覺得他的眼睛很可怕,後來才知道是很激動的時候才會這樣,高興的時候也會變成紅色。」說著說著,柳貞娘不禁紅了眼眶,「他帶我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別哭,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要趕路。」
「嗯,謝謝。」進房間前,她轉身對刀隼說道,「我想,季鵬會樂意告訴你們怎麼回事的,我聽說狼族的人各分東西,不容易碰面,你又幫我們這麼大的忙……」
「到時候再說吧!晚安,柳姑娘。」
不能醉人的酒,不是好酒。
爬屋頂上去吹風,還帶了好幾壺酒,只弄得自己頭痛,而更糟的是往常的情況,明天關節就會很不舒服。要趕路了還這樣喝,雪狼也不曉得幹嘛這樣自找罪受,總之躺在床上熱得很不舒服,又很煩躁,左翻右滾,刀隼也沒進來,他就決定去店裡拿壺酒上屋頂喝﹑吹夜風,然後除了熱之外,一樣煩。雪狼躍下屋頂,走到井邊,決定洗把臉然後睡覺。打了桶水,正要掬水,卻給水面上的影像嚇了一大跳。
紀子焉?
不,不是!上頭的影像是雪狼自己,但是讓他想到那個靈山的人,因為自己的表情和紀子焉一模一樣──不甘和厭恨交錯在臉上。
怎麼會?雖然和師父之間已經沒有糾紛,紀子焉放他離開,他也不再回顧過去的不愉快,但是許多年,紀子焉對他的情緒和表情仍鮮明地刻在雪狼的記憶中,雪狼是其生父的影子,紀子焉過去一直偏執地認為左宛盈不愛他,將對情敵的敵視放在雪狼身上。
那種情緒叫做忌妒。
他為什麼會跟紀子焉有相同的表情。
因為刀隼?
一路上刀隼對貞娘那種小心翼翼的呵護,原由自他對凌羽飄逸的愧疚,雪狼當然不會不清楚這是一種移情作用,刀隼那種少根筋的腦袋,偶爾看起來很可愛,偶爾會把人氣得想甩他巴掌,刀隼和翎羽飄逸就是這樣才分手的,所以遇到同樣的情況,刀隼自然會想補償地對貞娘好。
但他對刀隼對待貞娘的態度不高興,有種他的東西被搶走的感覺,明明知道他不舒服也不來問一聲,還在外頭陪柳貞娘說話!
「雪狼?」刀隼從屋裡出來,看到他瞪著一桶水發呆,聞到淡淡的酒味,皺了眉頭,伸手摸了摸雪狼的額頭,還是很熱,這樣喝酒不是更難過嗎?難道他想把那桶水往身上潑,「洗臉就可以了。」
「你沒看著她?」
「她睡了。我找不到你。」本來以為雪狼因不舒服所以先去睡覺,結果屋內找不到人。刀隼將毛巾沾了水,扭乾,塞進他手裡。
「為什麼要幫她?」抓著濕手巾,抓出了剩下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白眉鷹。」
「啊?」
「你說白眉鷹像我,而且,季鵬知道一些狼族的事情。」刀隼摸摸雪狼的頭,熱度又升高了,「很快就會解決你的病,不要煩。」
「真的因為這樣?」不是因為貞娘讓你想起凌羽飄逸?
「不然呢?」刀隼奇怪地看著他,褐眼裡滿滿的疑惑。生病的雪狼越來越奇怪了。
雪狼別開眼,濕毛巾抹著臉,「我洗完臉就去睡。」
「我去拿一壺茶。」他曉得雪狼晚上為了解熱會猛喝冷茶,如今喝了酒,更要補充水分,三更半夜跑進跑出太麻煩了,刀隼轉頭進客棧後邊的廚房去跟夥計要茶。
抹完臉,精神好多了,雖然還是熱,但煩躁感沒那般重了。
放下水桶,將因濕沾附在額上的瀏海撥開,一瞬間停下了動作。
已經把裝滿茶水的壺提到房間,也準備要熄燈睡覺,老半天,雪狼卻還沒進來,推窗往外看,井邊空蕩蕩,黑夜深沉,哪有雪狼的白衣。刀隼走到井邊,桶子翻倒在角落,石板地上沾水留下的腳痕因為天氣尚未到盛暑,還沒乾透,卻是散亂的,腳步的主人是在躲避某種東西,門板上有個四枚鐵菱,兩支細針。
是發現什麼來不及說一聲就忙著跟去?還是被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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