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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T城已經寒涼到早晚需要披上風衣的溫度。
K今天很難得的不必加班深夜,這似乎是近三個月來第一次這樣早下班,有時間、精神和體力可以悠閒的吃一頓豐盛的晚餐,甚至看一場電影,約一個會。不過K都沒有。
他只是獨自一人到百貨公的飲食部點了一客過度烹調附次級冰咖啡的餐點,在人聲鼎沸的用餐時段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座位,勉為其難的和一個帶著兩個吵鬧小孩的婦人併桌而食。一頓飯下來,陌生的婦人不停的高聲管教他頑皮的孩子,煩人的程度基本上並不亞於不懂事的小孩。K微微消化不良如坐針氈的吃完這頓飯,覺得人更加疲憊了。
飯後,K還在百貨公司裡一樓層一樓層的閒逛,他並不想回家。所謂的家是指蘿拉的新居。
蘿拉自從搬家的前一晚忽然匆匆的回老家後,就不曾回到她賃居的新住處過。這樣說或許不一定是實情,不過K的確不曾在蘿拉的新住處遇見過她。
回想起那天,K載著蘿拉的家當,用學妹轉交給他的鑰匙開了門,又花了幾個鐘頭幫蘿拉略為清理房間,將行李歸位。然後他坐在床沿,先聽蘿拉昨晚的留言。
「喂!是我。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接不通,只好留言給你。我……必須趕回去一趟,你先幫我搬家吧!備份鑰匙我會請學妹轉交給你。拜託你了!我過幾天就回去。」
中間關鍵的那句話聽起來有點模模糊糊,K努力回想學妹告訴他的是南部老家有點事之類的,不過他忽然想起來,蘿拉的老家並不在南部。
也許是學妹也不明就理,所以他再打了一通電話給蘿拉。
「喂!蘿拉!是我。」
「K啊!你怎麼都不開機?」電話那頭的蘿拉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
「抱歉抱歉!昨晚太累了,根本不曉得沒電。」
「鑰匙拿到了嗎?」
「拿到,也幫妳搬好家了。你的房租什麼的都清了嗎?」
「舊的都清了。新的那邊,晚上房東會過來收押金和房租,你要不要先從我的提款卡領?密碼是…..」
「不用不用,我先墊,等你回來再說。」
「那好吧!就讓你處理吧!我過兩天就回去。」
「嗯!對了!妳到底是什麼事這樣緊急?」K想,總要了解一下蘿拉到底出了什麼事。
「唉喲!說來很荒謬!我姑婆這邊…有點遺產的事情要處理啦!」
「呃!姑婆?」
「就是我爸爸的姑姑啦!這件事說起來有點複雜。事情是這樣的,我姑婆前兩天過世了,留下了一些錢好像打算要讓我爸爸繼承,因為她沒有小孩。不過….我爸爸…自從前年中風之後,就有一點痴呆,大概也不適合繼承這筆遺產,我媽於是理所當然的要讓我和我哥來繼承,不過….我哥他…該怎麼說…他實在不怎麼長進,家裡的長輩不太願意把錢白白給他,這是一點。另外一點是我丈公那邊…我姑婆和他雖然沒有小孩,但是她小叔那一房….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總之那邊那一房有兩個男孩子,現在我丈公那邊的親戚好樣也在爭取這份遺產…總之…就是這樣子啦!」
「妳姑婆生前有立遺囑嗎?」K聽完了這段錯綜複雜的家族故事之後,只能問這個比較客觀的問題。
「好像是有,據說也請律師公證過了的樣子。不過沒人確定,要等這兩天聯絡到律師來才能有個明確的結果。」
「這種事情都是這樣麻煩的吧!」
「對啊!不過仔細想想,我有可能是一大筆巨額遺產的繼承人耶!雖然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多少錢。總之,還要過幾天吧!」
「也只能這樣啦!對啦!妳在南部嗎?」K覺得這微不足道的細節中有些小小的疑點像落在地毯上的玻璃碎屑微微閃爍。
「什麼南部?我在...啊!不是留了言又請學妹轉達你了嗎?」
「呃!我搞錯了吧!」...?怎麼會差距這麼遠?大概是他自己心不在焉沒進入狀況吧!K想。
傍晚,房東果然來了,帶了一式兩份的房租契約。K有點傻眼了,他不知道蘿拉租下的這個地方還沒有打下合約,也就是說除了先幫蘿拉代墊押金房租之外,還要幫蘿拉簽這個租約,是這樣嗎?
房東倒是一點也無所謂,他想小情侶小倆口同住,找誰簽約不都一樣,只要錢拿得到就好了。
K本來還有點猶豫,但是看到房東如此率性,想想這似乎也不是那麼嚴重的事,索性在蘿拉回來之前代替她處理好一切吧!
於是,這個小套房名義上也算得上是K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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