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準備結婚的時候,包子來美;還記得在我家小小公寓裡面,我跟她說,先不要講話;然後等了五秒鐘的沉默,我就問她說:
「你有沒有覺得很像耳朵聾了?」
美國之於我一直是一個很安靜又大的地方,像是舊金山紐約這些大城市,即使人潮川流不息,卻也沒有像是台北那樣地瞬息萬變;其實最大的可能是我一直以來潛意識都沒有十分融入這裡,即使該玩該吃的有經驗了,卻還是有那麼點過往雲煙感覺,跟高中時期翹課獨自一人搭公車在台北市內毫無目的的亂晃有那麼點相同心情。
其實在半年前我搬到一個更安靜的地方。比起這裡,上一個地方其實根本是個熱鬧大城;以前去買菜買生活必需品只需開車五分鐘,工作地方開車也只要五分鐘,而新的地方開車去亞洲超市必須要上高速公路走過三五個出口。汽油的需求量一會兒立刻激增,對於讓格陵蘭的冰又多溶化一些我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大學裡很要好的同學的先生大約在兩個禮拜以前過世了。大概在九月初,她的先生開始有劇烈頭痛,然後進了醫院發現腦後方有長東西。我知道消息時,是她託另一位同學通知我,當時在臉書訊息看到時都不相信是真的。通知的時候她先生已經在醫院裡昏迷插管很久了,一個我在2010年七月回台灣的時候看到還活蹦亂跳笑嘻嘻的人,突然就這樣躺在醫院裡。
她的先生是我們大學學長,大家彼此認識感情都很好,我跟Mike每次回台灣都一定會去找他們夫婦;一看到訊息我馬上跟Mike說,XX腦後方長了東西,現在昏迷了,情況不是很好,然後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我同學在哭的樣子,我就不知所措也跟著哭了。
因為時差的原因我沒有立刻打電話給她,捱到傍晚,聯絡上,同學告訴我說要準備拔管了;我沒有心理準備,就在電話裡跟著同學哭出來,當時也只知道昏迷,沒想到拔管這件事。後來又牽扯到死亡保險 男方的父母想要提早拔管。
我同學很可愛,跟男友愛情長跑多年後結了婚還是叫自己先生學長,準備要拔管的前一天,她很堅強地跟我說:「不要擔心我,我已經答應學長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也聽到的,我答應他的。」
本來要跟你在一起五十年的人,突然就這樣消失,我到現在還是沒辦法了解;知道消息那幾天我的腦海裡都我同學哭的樣子。
十天前,我女兒的唐氏症第二次篩檢的報告出來。我接到電話,醫生很親切地跟我說,我的報告指數偏高,需要馬上預約超音波檢測與醫師諮詢。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趕著要出門去上課,聽到的時候我很吃驚,其實還表現的很鎮定,馬上預約了這兩個項目就立刻出門要上課。剛好是下午太陽正烈,踏出家門時我不禁抬頭,這輩子從來沒覺得陽光這麼刺眼過,我趕快把頭低下來,眼淚就這樣一直流出來。
走到車裡關上門後變成嚎泣,我已經忘了上次這樣哭是什麼時候了,還記得我還邊大哭邊跟自己喊話說,不要哭啊不要哭啊,你要上課了。
上課的時候不去想就不難過,回家以後跟Mike講就馬上崩潰。我是愚婦,我根本不懂任何檢查報告或是數字,『萬一』這個辭一直從我心裡冒出來。當初懷孕時我其實並沒有真的高興到飛上天這樣,就覺得好吧來吧這樣的心情,現在突然,大概是因為本能吧,以我自己本身而言,動物想要保護自己小孩的強烈心情突然出現。
很多身邊的事情都變成假的,很多事情也都變成真的。
某些歌曲裡描述的愛情,都是假的。
以淚洗面,其實不是一個誇飾成語。
做羊膜穿刺之前先照了超音波,醫生邊照邊報告小人兒在肚子裡的情況,就像看足球轉播一樣,從頭到腳都報告了。我最在意的是醫生說:「啊,她剛剛嘴巴張開了又把身體蜷起來,打了呵欠現在要睡覺了。」
做羊膜穿刺當時我有點害怕,可是醫生說我很勇敢,連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我連醫生照超音波時告訴我看到左卵巢有長一個東西,我都沒有比擔心小人兒要多。腦海裡突然浮現猴子以前在臉書上貼的日本電影flowers的情節:仲間由紀惠在黃昏原野裡跟女兒散步,她拿著一根長長的芒草,輕輕地點了走在前面女兒頭頂的畫面;又想起預告裡她對井之原說,無論如何,她都想要讓肚子裡面這個小孩看見這個世界的情節。
我的錢包居然找到了ㄟ,可是居然是遠在開車需要五六個鐘頭的洛杉磯,在一個連鎖速食店裡被撿到。你說這個小偷是不是很奇怪,把錢包拿到洛杉磯用,有這必要嗎,不過除了現金,裡面的東西都給寄回來了,連買十送一送飲料的便當卡都回來了。
其實這一篇在幾個月前就貼了,貼了一天,自己又馬上刪掉。對猴子很不好意思,因為連她的第一線留言都被我給刪了;看了她的留言也想哭,看了自己寫的也想哭;包子當時也讀了文章打電話來,談話過程當中自己反而很冷靜都哭不出來。想來這也是一種人生況味。謝謝你們。
決定重貼是因為這也是一種記錄;台灣羊膜穿刺過程照片覺得很恐怖,肚皮上塗了滿滿的碘酒;這邊秀給看的圖片裡的針頭也跟飛彈一樣粗(囧),不過檢查過程前後不二十秒就結束了;雖然做羊膜穿刺之前心裡很害怕,但個人的感覺是,有時候給新手護士抽血的經驗還比做羊膜穿刺還要痛。
結果很早以前就出來了,羊膜穿刺檢查結果良好,謝謝大家的關心。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