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為什么我要扮成這副又老又醜的模樣,你好歹給我說出個道理來。”
雞皮鶴發的老嫗手拿著新月形狀的勺子,冷冷地瞪向空無一人的樹蔭處,發火的雙目透著熊熊怒意,似要將某人淩遲得骨肉分離,方能平息心底那股壓抑已久的不平和憤怒。
風未起,樹影搖晃了一下,一聲輕若無聲的嗤哼涼薄響起,不屑回應醜老太婆問話般,再不見絲毫動靜,管誰在抱怨連連。
光影之下,隱約可見一雙忽隱忽現的男人大腿,半透明的飄浮……不,以姿勢來看,應該是倚靠三人合抱粗的樹幹,狀似悠閒的雙手相互交疊。
“你埋怨什么,我比你更慘,瞧瞧我這頭留了二十幾年烏黑秀發的下場,你該慶幸這混蛋沒在你臉上劃個幾刀,或多幾顆肥大礙眼的血管瘤。”
提起一頭枯黃幹燥的及腰長發,面頰上多了猙獰疤痕的女子冷眼一橫,看似混濁的瞳眸中有著銳利的冷意,威脅要撲殺某人,撕咬其漠不在乎的神色。
偽裝的方式有多種,但徹底醜化美女原本的豐姿,使其變成一個令人一見便倒退三步的可怕惡女,真要無怨無尤,那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怒火投射向那個擁有隱身能力的奇異男子。
“女人喲!就只重視那張象徵門面的表皮,偶爾裝裝醜有什么關係,又不是見不得人,反正你們家那兩只又瞧不見……”
呼——謀殺同門!
兩道銀色閃光同時劃過,身著灰衣藍褲的“園丁”一個後空翻,身手敏捷地下腰側閃,以拱橋姿勢來個貴妃醉酒。
“喂!不要太過分,傷了我對你們可沒有什么好處,這裏並非我們的地盤,想害我們身分曝光盡管動手,我不一定會輸你們。”
他現在也是一肚子無處可泄的火,很想找人過過招,好一傾抱不到心愛人兒的苦悶。
“大話烏龜。”老婦輕蔑的一嗤。
“姓西門的,你說誰是烏龜!”是可忍,孰不可忍,門裏的這些女人都太猖狂了,不把男人放在眼裏。
“烏龜答話。”笨,怎么會蠢成這樣,讓人羞於承認出自同門。
“你……”又說他是烏龜,簡直是叫人忍不下這口鳥氣。
火冒三丈的園丁揚起手,一小撮泛著紅光的火焰在掌心跳躍,形成雞蛋般大小的火球。
但他沒機會向嘲笑他的人拋擲,一陣撥算盤的聲響驟起,火熄了一大半。
“你們還有閒工夫鬥嘴,想想那個死丫頭又惹了什么麻煩吧。”而且還不易解決的那種。
頭兒一開口,其它三人的聲音頓時消失,面上表情變化萬千,有咬牙切齒,有忿忿不平,有憤怒的狂濤,也有一絲憂慮的無奈和關心。
失憶?
小事一樁,現代醫學相當先進,不怕找不回原先的那個人,記憶是可以再建的,不用擔心失去的過去會影響未知的未來。
可失身,這……就頭大了。
唉!頭好痛,為什么他們的主子不是普通人,偏偏是位權重顯赫的尊貴玉人兒呢?
真不明白她明明記憶都恢復了,幹么還死賴在這個島不走,難道還有寶可以挖嗎,累得他們得留在這兒活受罪。
“還有,你們根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們忘了另一個‘無怨無尤’的家夥嗎?”
話語一落,當場鴉雀無聲,三雙飽含同情的眼流露出悲憫。
的確,比起那個人,他們著實輕松了不少。
無言的祝福隔空傳出,飄向島的另一端。
保重呀!白發如雪的五月兄弟。
第一章
“啦啦啦,烤雞翅膀我最愛吃……喂,那只雞腿也是我的,不許跟我搶。”
聖山鷹神山頂飄下陣陣BBQ的香味,在半山腰忙碌的花農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首遙望冒著絲絲白煙的火山口。
有她真好呵!自從這個叫童海兒的女孩來了之後,島上不時洋溢著笑聲,通常是由她帶動而起,聽到她輕盈的笑就讓人忍不住從心底溫暖起來,跟著發出悅耳暢笑聲,大家笑成一團,其樂融融。
“海兒,你吃太多了,小心鬧肚疼。”
話是這樣說,但寵小情人心切的風炎魂還是利眼一瞪不知死活的手下,嚇得暴虎咽咽口水,訕訕然地縮回手改拿一邊烤焦的甜不辣。
笑瞇瞇的龍涵玉張口接受親密愛人撕好的腿肉一嚼,“這哪算多,再來兩只雞我都嗑得下。”
“你不怕變成肥婆嗎?”到時失寵可別怪旁人沒提醒她。嗯,玉米還沒熟,是不是火不夠旺?
探頭往火山口一望的曲隱,見到那滾湯似的熔漿,心一突地趕緊退了兩步。
真虧那個天才想得出來,到鷹神山利用免費地熱烤肉吃,就像到溫泉鄉也要煮兩顆白煮蛋沾鹽巴吃一樣的地盡其利。
“我天生吃不肥,能把我喂胖我媽第一個感謝你。”她說的媽是指童婆子,老人家總覺得女孩子就是要“豬”圓玉潤才叫有福氣。
至於她親生的媽,根本也是萬年瘦子一個,她身材這么好都是她那個做媽的人害的。
“想肥還不簡單,肚子被搞大了還怕不長肉嗎?”口無遮攔的暴虎抓起一只雞爪,啃得喀滋作響。
她赧笑著朝他丟去一截骨頭,啐了一口,“你才被搞大肚子。”
偷偷瞄了身旁的風炎魂一眼,她其實也很擔心自己真的有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騙人大姨媽來不完,所以現在遭報應,這個月還沒來,真怕下個月也不來,不知現在做預防措施還來不來得及。
“我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建議,把你養胖一些好生養我的子嗣。”
“咳咳!鷹老大,現在養兒育女可不簡單呀,你別自找麻煩。”也別來找她的麻煩。
“我不怕麻煩。”怕的話就不會招惹她了,她才是最大的麻煩制造機。
但她怕呀!嘿嘿笑兩聲的龍涵玉悄悄的退開他身邊兩步,轉移話題地喊道:“火好像不太熱了,我去叫我幹爹把火加大一點,雞翅膀沒烤熟會有腥味。”
她口中的幹爹即是火鷹之神,掌管鷹神山的地底熱力,這個老頭子最喜歡聽年輕貌美的小美眉嗲個兩句,上回舉行祭典時為救一個被當祭品的小女孩,她舍身跳下火山口,誤打誤撞的遇上它老人家,甜言蜜語地哄得它非要收她當幹女兒不可,還送了她一個見面禮——焱魄,是硬逼她一定要收,不收他會很難過。
風炎魂大掌一撈把她抓回懷裏,隨手喂了她一口烤得恰到火候的杏鮑菇——用口喂。
“唔……唔……”討厭啦,這樣她都不知道要吃菇還是吃他的舌頭。
眾人開始視若無睹的忙著掃除桌上美味的火烤佳肴,趁小氣鬼在忙的時候,他們能吃多少算多少。
才正想朝雞翅膀進攻的時候,驀地,暴虎的手一疼。
“你沒看到那只雞翅膀已經有寫名字了嗎?”她的東西誰都不許搶。
暴虎翻來覆去的看,表皮烤得泛著焦糖色澤,完美無瑕。“哪有。”厚,老大真沒用,吻那么快幹么,他都還沒吃飽呢!
她把雞翅膀搶過來指著某處,任憑暴虎一雙細眼睜大又瞇起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到沒,童海兒三個字寫得清清楚楚。”
端詳了老半天,終於,他看到那細若蠅頭的三個字,略泛焦色的工整刻在雞皮上,他頓時哭笑不得,不知該取笑她的貪吃,還是佩服她的巧手。
“這誰看得到?”
“你這種死不認錯的行徑真是要不得,看不到就快去找個眼科檢查視力,就算要失明也好先有個心理準備。”
“我失明……”嘴角抽搐的暴虎瞄了瞄主子,自己的女人要管好,不要放任她為害手下。
卻見風炎魂接起一通手機,蹙著眉頭的退到一旁講電話。
“做人不要太硬撐,量力而為,雖然你看起來像是強壯威武的肌肉男,但中看不中用的男人比比皆是,你用不著自卑,我知道一帖能讓男人重振雄風的藥方,回頭我寫給你。”男人最怕欲振乏力,不補不行。
“我不用……”他號稱一夜七次郎,哪需要她多管閒事。
“自己人別客氣,男人在那方面有問題總不好開口,你有隱疾的秘密我絕對不會宣揚出去,大可放心地信任我。”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你……”
“暴虎先生你不舉的事我守口如瓶,盡管寬心,沒有女人不是世界末日,養兵蓄銳是為了最後一炮……”呃,怎么有人臉色發青,頸筋浮動得快爆掉似的。
老大,講什么電話講那么久呀,趕快回來管管你自己的女人吧!
看是要喂她雞翅膀還是喂她吻,總之不要再讓她開口說話就對了,要不然他怕會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宰了她的衝動。
像是看到世界奇觀的龍涵玉拉來觀眾奇景共賞。“曲大哥,你看他臉會不會爆掉?”
臉脹得猶如氣球,眼歪嘴斜的憋著氣,他用的是哪家公司出品的人皮,效果奇佳,膨脹到極限還不破。
“童小姐叫我曲隱即可。”大哥兩字他擔不起。
“曲大哥,你看他會四川變臉,從剛才到現在已經變了四種顏色……”她屈指一算,紅、白、青、紫。“哇!再來一個黑臉就更精彩了。”
暴虎的容忍在一陣興奮的鼓掌聲下告終,他粗眉下壓地露出孩童一見便啼哭不止的兇樣,暴烈的眼布滿殺氣。
卷起袖子,其粗壯的臂肌似在暗示被他的拳頭打中有多痛,識相的人就少開尊口,免得皮肉受傷。
容易被激怒的他大步地朝猶自笑得開懷的小丫頭走去,怒氣衝衝地失去理智……或者該說他根本沒有理智,惡狠狠地想給她一個慘痛教訓。
要不是曲隱的塊頭夠大,力大無窮的拉住他,不然他早就出手把某只聒噪的小雲雀揍成肉餅。
“冷靜,她是主子最寵愛的女人。”毫發也出不得錯。
“我管她是誰的女人,敢爬到我頭上撒野,我不把她打個半死還是男人嗎?”反正女人是最不值錢的貨物,死了一個還有一個。
生性兇殘的暴虎是屬於不用大腦的莽撞漢子,凡事蠻幹不講道理,相信拳頭就是真理,想要他服氣先用拳腳功夫比個高下。
“你想一想自己有幾條命,敢亂動主子的人,你該明白會有何種下場。”
他的拳頭……落不下去,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如此反反復覆的重復二十幾回,猶豫不決地赤紅了雙目。
恨恨地磨著牙,他發泄似的一腳踹破紅檜做的酒桶,汁液外流滿是撲鼻的酒香。
“算你走運,下次我就沒那么好說話了。”不能出拳頭,撂撂狠話聊勝於無。
我走運?
摸摸鼻子的龍涵玉不以為然,笑得比平時更和善,小鹿斑比般清澈的水眸眨著無邪,踱呀踱地走進地雷區。
“唉!你果然不是男人,光看你一身肌肉就曉得你是紙糊的老虎,沒點魄力地裝裝樣子。”
“你……”她還在大放厥詞,簡直找死。
暴虎才跨上前一步,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將他往後拉扯,跌坐在一旁的巨石上。
“不要衝動,忍一忍。”曲隱的眼底有著一抹無奈,他看得出來童海兒並非惡意,只是口頭上愛討個便宜,就暴虎這個大老粗這么不禁激,讓人三言兩語挑起情緒,喊打喊殺地請人看好戲。
不過他想息事寧人,某人可不打算停止煽風點火。
“曲大哥,你有沒有想過要美白皮膚?”
沒料到她會改變話題的曲隱愣了一下,“我天生膚黑,不必費心。”
“你看人家麥克傑克遜全身美白多么成功呀!黑人品種馬上變成白人,你這一身黑不算什么,做個除皮手術再換膚,整個人像剝皮辣椒的從頭剝到腳,佐以美膚聖品加保養,找另一張人皮外皮穿上,保證你馬上煥然一新……”
咦,好像有聽見嘔吐聲,是吃壞肚子嗎?
龍涵玉瞧瞧捂著嘴一副害喜狀的暴虎,又看看臉色微青的曲隱,不懂他們的表情為什么突然變得難看,不自覺地離她越走越遠。
怎么,她身上有長菌不成,還是帶病毒?這項建議她是越說越認真,換膚、植皮他們龍氏醫院都有服務,可以打八折優待,兩人同行還有貴賓室招待。
呿,兩個沒禮貌的家夥,要走也不打聲招呼……咦,山路邊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是……
一道移動快速的人影閃過彎路盡處,她低眉垂視地撩撩身後的發,做了個幾不可察的手勢,不遠處樹下的空氣隱隱波動,輕點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唉,她真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居然無聊到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她真的是……
太、無、聊、了!
小炎炎,你到底講什么電話講那么久啊!
“紫微帝星光耀東方太陽,龍生鷹落,七彩神光中隱見暗影浮動……”
不祥呀!灰暗天空,多么叫人不安的星象,運轉著一股詭異難測的暗潮,兇光大現,是異象,也是大變動之前的預告,象徵不吉利的警訊,女帝星漸生茁壯,光芒萬丈。
這紫微帝星怎么會是個女的,難道天將滅我鷹族,以陰亂陽,顛倒天勢?
胡白垂地的百齡老者手握比人高的黑色魔杖,鷹形杖首鑲嵌兩顆黑幽的曜石,陰陰地發出嗜血的肅殺之氣,以及淡然的莊嚴。
他在冒著火光的神龕前來回走動,時而昂首繞行一圈,時而撫須低忖,面無皺紋的臉上,布滿對即將發生的事的不安。
一旁的侍女曼殊憂心忡忡的步進祭司觀星用的露臺。“祭司大人,聖女、聖女她……”
畢摩祭司舉起一手表示他早卜卦算到,他面露哀戚地道:“她撐不過今夜子時了。”
曼殊咬著下唇忍住淚,“我舍不得聖女,祭司大人,真的沒有辦法可救聖女了嗎?”
“如果有,你以為我會忍心見死不救那個善良的女孩嗎?”他無力的嘆口氣,“通知王上了嗎?”
“嗯,靜虛打電話聯絡了……”她輕輕揩去眼角的一滴淚花,“碧夜和青空都留在身邊照料。”
靜虛、碧夜、青空和曼殊乃是服侍畢摩祭司的四大侍女,年紀不大卻擁有至高權勢,身分在鷹王、祭司和聖女之下,連向來高高在上的雲棲公主也必須聽命子她們。
只是公主氣焰太高,一向不把四位侍女當一回事,兩方在井水不犯河水的情況下,盡量少衝突。
而四人皆有一張賞心悅目、閉月羞花的嬌容,靜虛居首,冷靜沉穩;曼殊懂事、識大體,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碧夜內向害羞,但個性勤奮,謹守本分;青空則聰明伶俐,不等祭司吩咐就能先將他想要的東西準備好。
他輕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往天際,再次感到力不從心,他的法力夠支持鷹族人度過這次的危難嗎?
“祭司大人為何感慨不已,莫非有大事將發生?”他的嘆息叫人由衷的不安。
他又輕輕一嘆,拄著高過頭頂的法杖走向神龕。“要出亂子了。”
“亂子?”
“源起於女人。”天命不可違,人力難勝天。
“女人?”她更困惑了,黑而平靜的眸中快速閃過一抹驚異。
“是女人,她將掌控我們鷹族的榮衰盛敗,奪走千百年閃耀的光輝,讓我們蓽路藍縷開創的基業化為烏有。”他肯定地點頭,目光炯然。
“有這么嚴重?”她大驚。
“事態確實不樂觀,數日來我持續不斷的觀察天體的運作,發現東邊有顆星越來越亮,而我們鷹族的主星卻越來越弱,幾乎有光芒被壓過之勢。”這就是他始終眉頭不展的原因之一。
“祭司大人的法力高強,難道無法運用你的力量削弱對方的光亮,使守護星更為強大。”
他搖頭。“近幾年來因為月
淚失蹤,我為迷迭島已使用大量法力,就算法力盡在,那帝星也太強了,以我之力根本抗衡不了,除非鷹王肯聽我勸,屏退身邊女色,盡快立後,方可度過此一劫數。”
“很難吧,王……呃,他是個男人。”自有男人的生理需求。
“是呀!男人離不開女人是正常的事,但……”他又忍不住嘆氣,以法杖上懸垂的綴穗朝神龕上方一揮。
“但王近日卻對一名稚嫩的黃毛丫頭著迷,祭司大人是否對此大感怪異?”
“解我心意者,唯有曼殊,你一語道出我心中的疑惑。”果然是朵解語花。
“王最近的行為舉止的確異常,他從未對特定的女人表現過度關心,可是他對那個童海兒卻像是……”著魔了。
他聞言沉默,內心忖度著該去和鷹王好好的談一談,為了鷹族的未來,他拚著一死也要力諫——
迷迭島的鷹王,一定要遠離女色……
唉!好無聊、好無聊,為什么會這么無聊,連一點新鮮事也沒有,龍涵玉本以為會有什么刺激的事出現才留下來的,要不然現在她早該在南極跟企鵝玩去了。
對已經恢復記憶的龍族公主來說,她一生最大的樂趣是看戲和湊熱鬧,一手安排引人入勝的劇碼,再以旁觀者的態度看別人急得跳腳,氣得破口大罵,她的心情就會非常好。
所謂人生有百苦,人一出生便是為了來人世間吃苦受罪,而從未吃過苦的她是天生好命兒,身邊總圍繞著無數逗她開心的“玩具”,她十八年的生命裏是以笑聲串成的,從不間斷。
小公主滿十八歲了,上個月由女孩蛻變為女人那日,迎接她的成年禮是沾了血的初夜,很另類的生日禮物。
“百蕊、千草,你們看那朵雲像不像棉花糖,白白軟軟的,似乎很可口的樣子。”天空好高,而人……好悶唷!
“小姐,雲就是雲,不會變成棉花糖。”一板一眼的侍女如此說道,臉上冷得毫無表情。
不太安分的龍涵玉任性地一瞟眼,“去摘下來給我吃!我今天就要吃到。”
“什么,摘下來?”這怎么摘呀!
面面相覷的百蕊、千草頓時手足無措、有些錯愕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們一個十九歲、一個十七歲,跟在鷹王身邊服侍已久,現下卻被派來伺候王所寵愛的女子,在她們的想法中,以色侍人終究不長久,也沒聽過有誰成功擄獲王的真心,因此她們心中對龍涵玉多少都帶著鄙視,不是心悅誠服地讓人使喚。
等哪天失寵了的下場可是比她們還不如,瞧瞧因為爭寵不成而被逐出島的夢姬就知道,她還曾是百姬之首呢,結果還不是如此不堪。
可是這個老找她們麻煩的新主子老叫人提心吊膽,一刻都無法放下戒心,她的要求層出不窮,花樣時時變新,常有驚人之舉,讓她們疲於奔命之際又感到一股無形的威脅,好像眼前不是年紀相當的小女人,而是擁有烏鴉雙翅的黑翼魔女。
有時她不經意的眼神會讓她們心顫,以為嬌慵的母獅子正在舔爪子。
“還傻愣愣地待在那裏做什么,需要我搭天梯讓你們往上爬嗎?”真是不懂事,一點也不懂得討人歡心。
還是她的五行使者可愛多了,如影隨形地常在左右,哄得她開懷大笑。
以前嫌他們跟得太緊,老想擺脫他們,這會兒倒想念得緊,想抓一個來彩衣娛親,讓自己的日子不難過。
“小姐,這世上沒有天梯。”大膽的百蕊出言一頂,毫無生氣的小臉如同上色的蠟像。
“沒有嗎?”龍涵玉失去元氣的問。
“沒有。”她的表情是——別再無理取鬧了,我們不是神。
她慵懶地抬起春筍般玉腕,衝著侍女直笑。“那就變一張梯子出來,不要讓我失望。”
“小姐,你的胡鬧也該有限度,別一天到晚要我們像個傻子轉個不停。”以前的寵姬們都比她懂分寸,架子擺得再高也會留三分餘地。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叫你做點小事,那小姐你來做,我委曲求全看你臉色。”她立刻扁起嘴,可憐兮兮地眼含淚光。
論起玩人的小伎倆,龍涵玉認了第二,就沒人敢掠美搶頭等,她最擅長的把戲就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快吐血了卻拿她沒轍。
百蕊和千草一聽,當下臉一白地露出慌色。“不,小姐的吩咐怎敢不從,你要我們做什么就做什么。”
話說重了,要是傳到王的耳裏再被曲解一番,她們可就完蛋。
“那好呀!趕快去摘一朵雲,我等著。”她笑得好天真,倣佛是個無憂的孩子。
“可是……”雲怎么摘?
百蕊苦惱地看了千草一眼,深深的不滿堆積在胸口。
“可是什么,雲快飄走了,你們要我自己爬上去摘嗎?”她裝無知的輕吮指頭,偏著頭望向一覽無際的天空。
一瞧她往陽臺走去,侍女們慌了手腳的拉住她。
“小姐,請你不要為難我們。”百蕊的語氣略重,似在指責她的無理行徑。
亮如星鑽的眸閃了一下,龍涵玉微笑地舉起輕如羽毛的手。“我不認為這是為難,你們辦不到的事不代表不可能,任何事只要用心就能辦得到。”
掬一把雲霧在手上是件多么輕而易舉的事,她手心一張便能呼風喚雨,取四方精靈之力。
“你……”她在嘲笑鷹族人無能嗎?
變了變臉色的百蕊氣在心中,掌心握成拳地暗暗咒罵,要不是顧及她正得寵,強壓抑的怒氣早就潰堤,一拳揮出去。
“又在刁難侍女了,你就不能學著端莊點嗎?”還是一臉孩子氣,頑劣得很。
輕揚的男音低沉有力,如滿弓的箭矢充滿力量。
“鷹王。”千草畏怯地低下頭,身子微微一顫。
“鷹王,她實在太難管教了,根本不配得你寵愛……”順從才是王的女人該有的分寸。
“嗯——你說什么?”臉一沉,喉間發出的冷音低得駭人。
“我……我……我的意思是……呃,她該學點規矩。”
“‘她’是你該用的稱呼嗎?你何時把自己放得比天高?”
“我……我……”百蕊的雙腿忽地發軟,抖得倣佛剛成形的布丁。
“記住一件事,從今而後她就是你的主子,你要恭敬對她如對我,不得有一絲造次。”他所珍愛的人值得最好的對待。
“是……是的,鷹王,我記住了。”她會更小心別在他面前發牢騷。
壓抑住滿心的不平,跪下的百蕊偷瞪了害她挨罵的罪魁禍首一眼,沒想到這個小動作卻逃不過主子的眼。
風炎魂冷笑一聲,忽地伸手掐住她脖子,高高舉起。“你的職責是當個好奴才,全心全意的伺候好你的主子。”
“王……我……我不能呼吸……”好難過,她快要死了,一陣黑霧往眼前飄近。
“好好感受這種瀕死的感覺,要是你沒有盡心盡力的讓她滿意,那么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下次他會直接扭斷她的頸骨。
如同將嫌棄的破布娃娃隨手一丟,嚇得血色全無的百蕊不覺撞到柱子的後背有絲毫疼痛,她驚恐的大口吸氣呼氣,一手伸向咽喉。
“我……我是你忠實的仆人。”她認清本分了,不敢有個人意見。
“是我的嗎?”他冷哼一聲。
學聰明的百蕊連忙轉換個風向,雙手貼地。“小姐,百蕊是你足下的泥,任憑踐踏,請原諒奴婢對你的不敬。”
一旁的千草也跟著跪下,奴樣十足地趴伏著。
“鷹哥哥,你好嚴厲喔!你瞧她們嚇的,我看了都好不忍心。”語帶撒嬌意味的小人兒並未自窗邊的貴妃椅上起身,迎接高高在上的鷹王愛人。
她是愛玩人,可不愛害人,剛剛她也嚇了一大跳,真怕他失手把人掐死。
“她們膽子沒那么小。”他揚手,要侍女們出去。“我有分寸的,目的是要她們聽話,不是要她們的命。”死人怎么來服侍她。
風炎魂的視線一接觸嬌俏的笑臉,僵硬的臉上線條頓時軟化,微帶溫柔地輕啄泛著光澤的玫瑰唇瓣。
“可我天生膽子小,禁不住驚嚇。”她捂著胸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膽子小?”他挑眉,大掌覆住軟柔的凸起,他想了她一整天。
今天上午本來陪她在鷹神山上烤肉,但陸續來了幾通電話,包括靜虛打來的說聖女情況惡化,以及影子軍團回報在海外追索風不群受挫,他當場以視訊開會指示行動,解決完之後又馬上趕去探望聖女,直到這會兒才稍喘口氣。
笑瞇瞇的龍涵玉捉起他不安分的手放在牙下一咬。“是很小呀!我連皮粗肉厚的你都不敢咬。”
第二章
不敢咬?
那這兩排老鼠嚙咬過的齒痕算什么,還沁出些微血絲,她的膽子不是普通的大,每次都讓他的一幹手下看傻了眼,懷疑她究竟懂不懂死字如何寫。
事實證明她確實不怕死,而且有過人勇氣,不僅不怕眾人畏懼的他,還有點把他當“寵物”的嫌疑,不時挑戰他容忍的底線。
不可否認,他對她的縱容是她得寸進尺的依憑,聰明如她並非表面的憨傻無知,有時候他會覺得她慧黠得令人不安,即使身處險地也能一笑置之,以最輕松的態度輕易化解困境。
不怕死的人最可怕,他便是其中之一,因為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么能阻擋得了?
而她是真正的視死為無物,與他的輕賤不同,倣佛她的心是超越生死,借住的軀殼不過是靈魂的歇息處,有體無體都不會妨礙她來人間修行。
打從死過一次後,他認為這世上沒什么足以讓他懼怕,他可以忍受身體上的傷殘,以及旁人的異樣眼光,獨力走過那一段最晦澀的傷痛期。
但他發現自己也不過是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在面對所在乎的人時,同樣會有軟弱的一刻,生怕她是一場綺麗的美夢,轉眼成空。
每每回想起和海兒初遇時的場景,他總覺得她倣佛是人魚公主,隨時有可能變成泡沫隨浪花而去,所以他小心翼翼,害怕去追查她的身世,也不許任何人私下調查,他要永遠地留下她,不計一切代價。
“哎呀!別再來了,我的骨頭都快散了,鷹大老爺你就高抬貴手,不要再折騰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子我,我舉白旗投降。”她腰疼背酸,整個人像被肢解過又重組。
一抹笑意飛上子夜般黑瞳,低視氣虛的小敵人。“是誰嚷著無聊,快悶出病來,想找些事做做?”
“人家要做的是充滿陽光的休閒活動,而不是被脫光衣服往床上一扔,做出有損身心健康的運動。”他太壞了,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
面色潮紅的龍涵玉有著女孩的純真以及女人的媚態,上不起伏的酥胸殘存歡愛過後的痕跡,大小不一的烙印是貪歡過度的懲罰。
一開始她並沒有打算這么早獻身,女人的第一次何其珍貴,豈能草率的放在銀盤上任人享用,她也天人交戰地掙扎不已。
可是在嘗過男女交合的快樂後,她很沒用的承認自己墮落了,魔性的一面被徹底勾引出來,荒淫放蕩地享受一個女人所能承受的歡愉。
風炎魂是好情人,只要他願意,沒人逃得過他布下的情咒大網,她這一失足就沉溺忘我,差點忘了自己可是他除之而後快的“仇人”。
“適度的發泄才不會堆積成疾,找個我們都樂在其中的運動才是正確的方法,起碼我很滿意你扭腰擺臀的表現。”似有魔力的手撫上滑細腰肢,順著曲線往上挑捏。
她臉一紅,忍下衝口而出的呻吟。“什么樂在其中,分明是你這大色狼在找借口,我才沒有扭腰擺臀迎合你的變態需求。”
真要命,她的身體未免太敏感,稍一撩撥就著火,實在太不濟事了。
龍涵玉埋怨自己的沒骨氣,又渴望他大手的撫摸,汗溼的肌膚黏膩難受,她仍無法拒絕火熱男體的親近,高喊著要再來一次。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外星生物,一旦沉淪就成了欲望的奴隸,很難爬出男人一手打造的緋色天堂,甘願淪陷美麗陷阱當中,無意呼救。
“是嗎?那我們再做一次,看你有多熱情的不讓我離開。”風炎魂的眸色轉深,分開她嬌嫩雙腿。
“不,不要了,我沒你那么有體力,你採陰補陽,榨光我的力氣。”討厭啦!她早晚被他榨成人幹。
“我採陰補陽?”他臉上出現短暫的錯愕。
小手推了推厚實胸膛,不滿地揚聲抱怨。“不然呢,每次一做這種事我就覺得好像老了幾歲,渾身沒力地倣佛被擰幹的梅菜幹,而你卻神清氣爽的一臉饜足樣,似乎剛吃了一頓美味可口的大餐。”
“我是吃了一頓大餐,你讓我百嘗不厭。”他俯下身,在她粉紅的左胸落下輕吻。
“哼!男人的花言巧語,掠取女人芳心的可怕毒計。”她做出不上當的表情,拉個靠墊擋在兩人中間。
他聲音極低地俯在她耳邊細語,“我掠奪了你的心嗎?”
她不語,微皺著鼻瞅著黑黝深瞳。
這算是一場無言的角力賽吧!他等著她說出愛,輸不起的她卻怕在這場情感拉鋸戰中會落敗。
真實的自我還被她隱藏著,畢竟現在在眾人面前的她還是叫童海兒,而非龍涵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提醒她要保護自己,保留心中最隱秘的一面,即使早由對方眼中看出深濃情意,也不願意翻出最後底牌。
“海兒,你的心裏可有我的存在?”他又問,話中飽含毫無把握的不確定。
她抬起眼,笑得飄忽。“女人永遠不會忘記她的第一個男人。”
她不直截了當的回答,只用謎一般的言詞打迷糊仗,讓人有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也是最後一個。”風炎魂狂肆的瞪著她,不容許她有第二個選擇。
“那可不一定,也許日久生膩,你先甩開我。”她故作俏皮的眨眨眼,好避談令人心口一悵的話題。
他們能走到最後嗎?沒人得以預見,她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在情逝之後還執著一段過去的愛情是傻子行為,她可以去愛一個人,但她最愛的是自己。
她是自私的,不想美好的戀情變成可怕的憎惡,讓感情停在最美的一刻,串成風鈴般回憶,當風揚起時細細回想曾有過的幸福。
“別妄想,你這輩子注定和我綁在一起。”他抓緊她的手,力道之大似乎要捏碎纖細手骨。
“一輩子很長耶!我看你還是別說逗我開心的話,誰都曉得鷹王哥哥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她口氣有點酸的推開他,擁被包裹裸露雪膚。
“你該知道我現在只有你一個。”那些姬妾們早讓人遣走了。
“難怪你把我一人當百人用。”她嘟嚷抱怨著,但話中的酸味已轉成甜。“你這樣過度使用我,不會覺得虧欠我很多嗎?”
“我虧欠你?”他揚眉,將欲偷溜的小人兒重新摟回懷中,落下深吻地吮腫她原本發紅的丹唇。
好不容易才又掙脫他,她用力的深呼吸幾口氣後道:“對,欠我好多好多,我一條一條數給你聽……”
冷落她,害她無聊;不許她交朋友,遠離所有雄性生物,更甚之,派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像是監視她有無逾矩之舉。
“……最過分的是,你居然禁我足,除了鷹王殿外,我哪裏也去不了,想到外頭走走便有一隊侍衛攔住不讓通行,你說你是不是欠我一句道歉。”
但實情是那些男人根本攔不住她,如果她執意要出走,再來十倍的精裝部隊也沒用,她照樣走得無聲無息。
不然她的五行使者也不會被她整得慘兮兮,叫苦連天的發誓要親手宰了她,卻又一次一次的食言,暗自吞淚地詛咒她惡有惡報。
“抱歉。”
“嗄”一怔,龍涵玉的表情呆得像是讓急雷劈中。
風炎魂用冰冷的金色面具撫挲她細白面頰,眼中的笑意擴大中。“你認為我不會道歉?”
不是只有她不按牌理亂出牌,相處久了,他也不小心染上她的劣習,出其不意地令人為之傻眼。
“呃,咳咳,你不要一下子變得太親切,我會適應不良。”天呀!真糗,她從沒這么失態過。
完了,他被她帶壞了,原本就存在的壞壞性格更加發揚光大,要是再這般發展下去,他大概會精得讓她沒辦法玩他,純潔的小紅帽要提前下場,讓壞心大野狼獨撐大局。
“海兒,乖乖留在鷹王殿裏,今天我會很忙。”
塔莉亞昨夜果然如畢摩祭司所料撐不住過去了,依照傳統,她會在今日舉行天葬,遺體將投入鷹神山的火山,由於屬喪忌之事,不方便帶她同行。
“喔。”
先別問她到底會不會乖乖聽話,就當她今天難得轉性,願意當個居家女一天,但有人也不打算如她的意。
童海兒,你馬上給我滾出鷹王殿!”
正悠閒吃著早餐的龍涵玉聞聲抬頭一望,哈,果然是那個刁蠻公主風雲棲,她是沒睡飽,火氣那么大。
“我不想用滾的,用走的行不行?”她嘻皮笑臉地道。
咦,風雲棲身後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不正是她找了老半天沒看到人影的侍女嗎?怎么,她們什么時候換主子也不通知她一聲,害她為了想吃片吐司還得麻煩的起身自個張羅。
風雲棲眉頭不悅的蹙起,“聽聽,講的是什么話,你這樣配做鷹王的女人嗎?”哼,血統不純正的女人就是這樣,一點王族的風範都沒有。
“你以為我很愛做他的女人啊!”她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她握了握拳頭,維持高傲不可一世的表情,“哼,你以為你恃寵而驕能再多久,百蕊和千草都告訴我你的惡形惡狀了,我今天來就是要為她們討回一個公道。”
公道?她是罵她們還是打她們了。搔搔頭的龍涵玉目光移向兩名侍女,卻見她倆心虛的別開臉。
嘖,這也太陽奉陰違了吧,昨天才跪在她腳邊說是她忠實的仆人,現在就聯合別人反過頭指控她是惡主。
“你們兩個不想伺候我就告訴我一聲,幹么還驚動雲棲公主呢,這樣吧,也別讓你們說我不通人情,我就作個主讓你們去侍奉公主好了。不用謝我了,快打包行李去公主殿吧!”
百蕊和千草聞言臉色大變,侍奉雲棲公主可是件苦差事呀!喜怒無常的她視人命如草芥,只問自己舒不舒服,才不管底下人做得要死要活。
這一步真的算錯了,她們本想借著公主之力來教訓一下這女人,哪知仇還沒報到就反被人將了一軍。
“我們……不……”百蕊苦著一張臉,這下真的是拿石頭砸自己腳。
不懂隱藏心情的千草快哭出來了。“我、我不想去公主殿……”
“千草!”百蕊以手肘推推她,要她別亂說話。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龍涵玉又笑嘻嘻的說:“我又改變心意了,沒人來伺候我還是挺不方便地,你們看,想喝杯現榨的柳橙汁都不知道怎么辦。”
會意過來的百蕊連忙拉著千草往外走,“是,百蕊和千草立即去準備。”
“喂,你們……”眼睜睜的看著兩人往外走去,風雲棲頓時有種被人裝孝維的感覺。
“公主吃早餐了嗎,要不要一起用……喔,不過我這是一人份的,今天大概不方便招待了。”往後應該也沒有一天方便。
“那你就不要跟我搶。”這話是一語雙關。
不好意思,這句臺詞應該是她的吧。“不是我的東西我自然不會跟你搶。”
風雲棲用鼻子哼氣,“算你識相,我告訴你,王兄終究會回到我身邊的,血緣關係不可斷。”她說的是鷹族人近親通婚的傳統。
但不知情的龍涵玉卻眉一皺,“你的口氣好奇怪,好像講的是你的情人而非兄長。”
“我是指情人沒錯,王兄一定會娶我,鷹王和公主會生下愛的結晶。”
她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是亂倫吧,小心生下來的孩子會不太正常。”
“胡說,在迷迭島上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呵,想到未來即將有這么一天,我的心情就忍不住好了起來,我會為王兄生下小王子和小公主,相愛的一家人永遠會在一起。”
這女人有病!
“你確定鷹老大會想娶你嗎?”他腦子應該不會也有問題吧。
“為什么不,我可是公主,鷹王之妹。”她說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搖搖頭的龍涵玉嘆了口氣,“要人家愛你,不能只靠身分地位,是公主又如何,一定能配得上王子嗎?本身也得要有才能美德,愛才會長久。”
“才能,哼,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她會彈鋼琴跳芭蕾,各種淑女該嫻熟的技能她都擁有。
“作威作福不算才能喔。”
風雲棲十分不悅,“你又是哪根蔥、哪顆蒜?就算我什么都不會,我好歹是個公主,身分已高你一截。”
她也沒比她高到哪裏去,她可是龍族公主,龍門中人見人愛且怕的小魔女……呃,對了,說到小魔女,她這才想起,她好像很久沒看到她的寵物狗了。
“撇除公主身分,你或許比我一根小指頭都還不如。”
被激怒的風雲棲氣壞了,“不可能,我是真正的鷹族公主,這島上不可能有女人比我尊貴。”
“為什么不可能,要不然這樣好了,我們來賭一場,誰贏了,誰就是迷迭島上唯一的公主。”嘿嘿,有遊戲可以玩,這下她精神都來了,美麗的綠瞳閃閃發亮,像映著陽光的一潭湖水。
“好!賭就賭,怕你不成!”她高傲的仰起頭一應,“賭什么?”
龍涵玉兩顆眼珠子骨溜溜的轉,“公主的才藝競賽。”
“聖鷹湖!”
好美,群山環繞,湖邊遍布高大的樹林,湖面彌漫氤氳霧氣,讓這裏看起來夢幻如仙境。
舊地重遊的龍涵玉開心的朝湖大叫了一聲,“喂~~”回音繚繞,驚起林中棲鳥群起而飛,她樂得呵呵直笑。
“你這女人小聲一點!”風雲棲大驚失色,連忙拉著她躲到一棵大樹之後,噓聲要她閉嘴,探頭探腦好一會之後沒出現什么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
“幹么那么緊張,你抓得我的手都痛了。”她嘟著嘴不滿的指著自己的手臂,示意對方放手。
風雲棲怒目橫眉的看著她,“你不知道湖底有……”驀地止住了口,她垂下眼掩飾其中算計的光芒,“別說了,快準備一下,我要出題了。”
說完,她回到車上拿出一個二十公分見方的錦盒,打開,裏頭立即閃出金黃耀眼的光澤。
那是一顆約一公斤大小的金球,雕工精復,一只長羽鳳鳥啣著一朵雲,栩栩如生的花草葉叢中隱嵌著“雲棲”二字。
“看清楚了,這顆金球是我打小玩到大的。”
“喔?”對看慣稀奇珍玩的龍涵玉來說,不覺這金球有什么特別的,她不解風雲棲要她看什么名堂。
風雲棲逕自走到湖岸邊,舉手奮力一丟,一道金色弧線沒入湖水中。
“這就是我出的題目,去把剛剛的那顆金球給我找回來。”
“唔,也不是太難嘛。”
她冷笑了一下,“別說我沒提醒你,這聖鷹湖底可是有頭巨怪,你看湖面那么寬闊,為什么連一艘小船也沒有,全是因巨怪作祟,早年吞了不少島民。”
“哇,那你不是叫我去送死嗎?這么惡毒的考題你也想得出來。”
她呵呵嬌笑,“你可以現在認輸。”為了求贏她可以不擇手段,就不信這個死丫頭有多少能耐,可以躲過巨怪。
“認輸你回家做夢吧!”伸展了下筋骨,龍涵玉興致勃勃的開始做起暖身運動。
“你……真的敢去?”風雲棲有些不敢置信的瞠大眼,她還以為她一聽到巨怪就會嚇得腿軟打退堂鼓了。
“嘿,等著拿回你的金球吧!”
熱身妥當的她迫不及待的躍入冰涼的湖水中,風雲棲哪裏知道被悶壞的她早就按捺不住想大開殺……不不,大開玩戒了。
聖鷹湖很深,且是鹼水湖,湖中還有不少魚呢!她泅遊了十幾公尺還不見底,光線越見昏暗,忽然,前方有陣騷動傳來——
小花、小花,你還好吧?
痛死我了啦,這些死人類,沒事亂丟垃圾,哼,有膽子就把自己丟下來,我一定叫怪頭把他們吃掉,幫我報仇。
咦咦,這聲音……
“小花、小胖,是你們嗎?”她用心念傳出聲波。
咯——嘰——是海兒耶!兩條殺人鯨興奮的朝龍涵玉的方向遊過來。
海兒,你怎么會來這裏?小胖高興的用嘴頂頂她。
你這女人死到哪裏去了,怎么那么久都沒來找我們玩。小花也靠過來撒嬌。
“呵……呵……看到你們我好開心,原來你們兩個的秘密基地還真不少,以前怎么沒帶我來過這裏?”
這兩條殺人鯨是她剛失憶時在海上遇到的好朋友,它們很聰明,用意念就可以溝通。
還說呢,自己搞失蹤還好意思說。
喂,小花,你覺不覺得要先把她介紹給怪頭認識,要不然我怕那個暴躁的家夥會不爽。
嗯,也對,怪頭真的很怪,很討厭人類,見一個咬一個。
“你們嘀嘀咕咕的在說什么啊?還有,你們有看到一顆金球嗎?”她對它們比了比金球的大小。
吼!原來那顆砸到我的球就是你的喔!小花露出森冷的銳牙。
“不是我的啦,不過我是來找那顆金球的沒錯。”
好像沉進湖底了耶。小胖向下遊了幾公尺又遊回來說。
忽地,他們聽到一聲悶響,湖水隨即急速的冒動起來,產生大小不一的氣泡。
糟了,怪頭好像生氣了。不知所措的小胖看著小花,要它想想辦法。
才說著,就見一只長著龍頭的長身巨怪竄出,它巨大的鼻孔裏正呼嚕呼嚕的滾著氣泡,顯示它的怒氣。
你們,誰,丟球我!呼呼!
雙手用力環著小胖的龍涵玉聽得一頭霧水。
小胖為她解釋。它說是誰用球丟它啦!
看來這個怪頭也是雲棲公主施暴下的受虐者。“那呼呼呢?”
呼呼是它的口頭禪,以前我們剛認識它的時候都叫它呼呼,但它嫌名字不夠有氣魄,後來才改叫怪頭的。
喝,人類,一起,吃掉,呼呼。意思是:喝,怎么跟個人類在一起,他要把人類吃進肚裏。
小花連忙阻止。怪頭,海兒是我們的朋友,不可以吃啦。
“怪頭大大,帥,好,呼呼。”聽了兩句,四海之內皆可以做朋友的龍涵玉,馬上學人家的語氣哈拉起來,稱讚它是頭帥龍。
我的話,會,你,呼呼。氣泡漸漸變少,巨龍好奇的打量著她。
“一點點啦,怪頭大大,你是不是被顆金球打到啊?”
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問起這事,巨龍又發飆似的從鼻孔冒出許多氣泡。
吃掉,吃掉,呼呼!龍尾氣憤的甩來甩去。
“奇怪,你脾氣怎么這么不好,我認識的龍通常都很溫柔的呀!”身為龍族公主,見過的奇禽怪獸不算少,小時候她養恐龍的公園裏也有養幾只龍。
要是你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個湖,我想你脾氣也好不到哪裏去吧。小花開口說明,一方面湊過去好言安慰著好友,並為龍涵玉說情。
“為什么一輩子不能離開?”
聽說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怪頭還小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得罪龍族的人,因而被處罰囚禁在這座湖裏,只有擁有龍族血脈的傳人,才能解開這個封印。
龍族血脈的傳人?哈,這不就是在說她!
龍涵玉笑瞇瞇的看向巨龍,“怪頭大大,我有辦法可以解開你的封印,不過……”
巨龍又從鼻孔噴出許多氣泡,不過這回是因興奮。有辦法,什么,你,呼呼。
“憑我是龍門少主,就一定能解開你的封印,但你得先把一個東西還給我。”
什么東西,呼呼。唔,它有欠她什么嗎?
“那顆砸到你的金球。”
“這怎么可能!”風雲棲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那顆她親手拋入聖鷹湖底的金球,這女人……這女人一定是妖怪!她要去找畢摩祭司來除妖伏魔。
笑得俏皮的龍涵玉得意的說:“喏,你的球我找回來了,現在該我出題了。”
她咬牙切齒恨恨的道:“我不相信,湖底的巨怪呢?”那傳得繪聲繪影可怕的怪物,一般人遇上不可能還有命活著回來。
“喔,你說怪頭呀!它決定跟小花、小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也讚成,人……呃,獸也是一樣啦,要多走動才能長見識。
她還告訴它自己所認識的一些龍所在位置,要它改改脾氣,才能去交朋友。
不過聖鷹湖將是它永遠的家,而非禁錮它的牢籠,當它在外頭遊歷得累了時,會有個龍巢可以安憩。
“小花、小胖又是誰?”風雲棲不耐煩的一擺手,“算了,你趕快出題吧!你辦得到的事情,我一定也辦得到,不過我先說,不許跟我出一樣的題目。”
是她失算了,她根本沒想過自己也得面對她的出招,一開始時她就搶先出題,本來打定童海兒鐵定過不了這關,哪知道她如此命大。
“咦,我本來還想學你,丟個什么東西進鷹神山的火山口,要你跳下去撿呢!”看風雲棲臉色倏地嚇得慘白,龍涵玉噗哧的笑出聲來。“可是我後來想到,我幹爹討厭不懂禮貌的澳客,所以還是別讓你去打擾祂老人家好了。”
風雲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要她跳進火山口……她傻了才會幹這種事。“別說廢話,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摳摳指甲的龍涵玉一臉輕松,“也不難啦,就做出讓炎哥哥讚不絕口的滿分料理吧!”這個風雲棲金枝玉葉一個,搞不好連瓦斯爐都不知道怎么開,要她下廚一定很有趣。
“什么你居然要我堂堂的公主去做下人做的事?”
“誰說公主就不會煮飯,你看人家白雪公主去七矮人家裏還不是要主持家務,灰姑娘沒變成王妃前也是什么家事都要包呀!”
“可是……可是……”她從來沒不過廚,連廚房都沒走進去過。
“別可是了啦!現在距離晚餐時間還有四個小時,我又沒要你做出滿漢全席,只要一道菜就好……欸,你臉色很難看耶,該不會連一道菜也做不出來?”
倔傲的風雲棲逞強的道:“誰說我做不出來,你等著看好了。”
哈,她當然要等著看好戲,不知道“公主”的料理嘗起來會是什么滋味,還有,她要不要先幫風炎魂這只白老鼠準備胃藥啊?
第三章
“你要我送走身邊的女人?”
風炎魂沒有聽過比這更荒謬的笑話。鷹族衰亡旳原因起於女禍,一名百歲老者杞人憂天的預見?
若非他太習於冷面示人,他極有可能因此嗤之以鼻而大笑出聲,他堂堂鷹海盟之主,鷹族至高無上的王者,豈會因個女人賠上大半江山。
若非祭司老眼昏花看錯了,便是他誤會女禍的真正意思,七星連曜本就高挂天際,與他鷹族興衰有何關係,星象組合排列根本是無稽之談。
他相信力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命運操控不了強者,唯有變強才是唯一的王道,神佛鬼怪皆是出自人的信仰,無法左右站在高處的統治者。
“王,不要太過堅信本身的能力,有些玄妙的事是連你也難以控制,日與月、光與影並存在同一空間,你能將其一筆抹煞嗎?”
凡事沒有絕對,什么時候要發生什么事由老天決定,人是最微不足道的螻蟻,勿妄想與天爭。
“王,請聽老朽一句勸,自古以來一個國家敗亡的原因,大半來自最無法預防的枕邊人。”烽火一笑為佳人,怒火衝冠贏美人,古有明訓呀!
紂王的寵姬妲己,武後、慈禧的奪權,皆是帝王該自我警惕的殷鑒。
“喔,那你說我身邊有哪一個女人最具帝相,能毫不費吹灰之力的將我推入萬丈深淵,永不超生。”其實現在和他共床的女人只有一個,但他不認為海兒有禍國的危險。
畢摩祭司搖搖頭,“老朽無能,不能看到是誰,我只看到女帝星的光芒壓過你的主星,甚至要將其吞沒,王的霸業在風雨中飄搖。”隨時有頹倒之勢。
黑眸中透著冷意,風炎魂冷漠地一視,“飄搖不代表敗亡,大祭司你想太多了,我們不就是在大風大浪中奠定根基。”
鷹族先人的流亡,將原前的守護神由鳳凰改為雄霸領空的巨鷹,在落腳迷迭島後,因先人的野心創立以血腥治國的鷹海盟。
風姓原本是鳳姓,他應該叫鳳炎魂而非風炎魂,但為了區分與祖靈的不同,進而將鳳改為風。
“王,此一時彼一時也,請不要輕忽視之。再說,老朽也非全然不顧王上的需求,只要王迎娶公主傳延子嗣,訓練新一代的聖女,我相信局面將大大改觀。”
聖女提早凋零,這大概也是天相改變的主因之一。
他舉起手打住老祭司喋喋不休,說到底還是要他娶妻就是了,他自知自己的責任,但此刻卻無心面對。
“今天為了聖女的天葬忙了一天,我也累了,這事改天再說吧,我先回鷹王殿了。”說完,也不管他還要再說些什么,風炎魂逕自步出神殿,召來鷹馬回返鷹王殿。
此時已是用餐時分,十數名仆傭來來回回在廚房與餐廳間穿梭著,布置一道道看來可口美味的佳肴。
最讓他吃驚的是,海兒居然跟雲棲同桌而坐,兩人雖無交談,但臉上都盈著笑地看他入內,乍看之下還真有一種和樂融融的假象。
“王兄,都這么晚了,我們等你好久,快來吃晚膳吧!”
“是呀是呀,我肚子快餓死了。”龍涵玉也跟著嚷嚷。
他立即關心的望向她,“怎么不先吃呢?”他看了桌上的菜色一眼,“還是今天的菜不合你的口味?”
海兒向來挑食,不是最頂級的美食還入不了她的口,菜肴美味與否從她食量多寡就看得出來,好吃再多也塞得下,反之她寧願餓肚子也不願碰上一口。
她瞄了桌上的食物一眼,“還沒吃,我也不知道合不合我的口味。”
風雲棲插話的招呼著,“王兄,先吃飯吧,菜都涼了,今天有一道我親手下廚烹調的料理喔……”高舉的左手食指上貼著OK繃,有意展現她辛苦的代價。
“咳咳!”故意咳了兩聲的龍涵玉提醒她別作弊。
“哼。”她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接著又揚起滿臉的笑看著風炎魂,“快入座。”
風炎魂坐入主位,一旁的仆傭立即上前幫忙布菜,眾人也不多話的吃了起來。
太好了!拿起島上酒莊自釀的紅酒啜了一口,風雲棲滿意的看著王兄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尤其在他用那道松露雪龍魚時滿足到閉起眼睛的模樣,她更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童海兒這個惡毒的女人,居然出這么艱難的考題給她,要她下廚,天哪,人家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她偏偏是吃遍全世界美食,卻連炒菜鍋長什么樣也沒見過。
她本來有心想大展身手的,做個菜嘛,應該不可能難到哪裏去才是,但為什么連菜刀也跟她作對呢?出師“太利”的結果是,剛切條紅蘿卜就劃破自己的手指頭,登時血流如注,疼得她哇哇大叫、咒罵連連。
她是金枝玉葉的雲棲公主耶!這種下人做的事果然不適合她,馬上刀一丟,借口要請益烹飪技巧的喚來善廚的西婆婆,要她代打。
童海兒就算想抗議也沒有用,她派人擋在廚房門口,怎么樣都不讓她進來,她的理由是:有不相幹的人在場,會影響她的手藝。
“海兒,這道菜味道不錯,你嘗嘗。”
風炎魂叉了一口魚肉遞到龍涵玉嘴邊,她含入時不小心湯汁溢出嘴邊,他見狀身一傾,以舌為她舐去。
這一幕當場令風雲棲氣結,卻也莫可奈何,只能握緊拳頭出聲嘲諷,“都幾歲的人了,吃相真難看。”
她像是要對照出自己的優雅高貴般,儀態端莊的切了一塊燉羊膝送入口中。
但兀自吃得高興的人兒可沒空上她的美姿美儀課,皺起眉頭的龍涵玉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唔,這味道好熟悉……”好像她家傃色阿姐擅長的口味。
她抬起眼,了然於心的看了風雲棲一眼,嘴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彎度。
耍賤招是吧,她以為她這樣就能贏嗎?
酒足飯飽後,風炎魂饜足的以餐巾輕拭嘴角,問向一旁的仆傭,“還有菜色嗎?”
下人們尚未答話,就見龍涵玉倏地站起身,笑瞇瞇的道:“還有一樣,你等一下。”
“你……”臉色微變的風雲棲不知她想幹么,直到看到她端來一杯熱茶,才松了一口氣。
“炎哥哥,今天的菜很好吃對不對?你喝杯茶解解膩味。”
他受寵若驚又心滿意足的接過那杯茶啜了一口,他的海兒這副殷勤模樣還真有一點小妻子的味道……小妻子,嗯,他喜歡這個詞跟她連接在一起的感覺。“咦,你的手怎么了?”
那一點點的紅燙他都看得到,不愧是鷹眼。
連忙將被燙傷的手指藏到背後,她俏皮的吐吐粉舌,“剛剛太急了,倒茶時被燙到。”
他心疼的不許她藏起手,硬是拉到眼前查看。“這種事叫下人做就好,你看你,都紅一片了,疼不疼?”他轉頭要人拿藥箱過來。
她扁扁嘴,也不說話,好像真的很痛似的。
呿,這女人也太會演了吧,明明都可以跳下火山的人還怕被燙傷?
因氣憤而觸痛到食指上傷口的風雲棲醋勁大發地開口,“王兄,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廚,你來評個分數吧。”
他不想理她,逕自專心的幫龍涵玉上藥,還是龍涵玉推推他,他才懶懶的回過頭。
“雲棲公主做得那么辛苦,你就評一下嘛!”
他注意到她眼中饒富興味的光芒,不知道這丫頭肚子裏藏著什么鬼。
視線緩緩轉到桌面,他一一掃視,偶爾會閉上雙眼,似在回憶那道料理的美味程度。“燉羊膝九十分,烤龍蝦九十五,那道松露雪龍魚……”
風雲棲屏息以待,沒問題的,她對那道菜有信心,一定能幫她贏得勝利……
“一百分,無懈可擊。”
“呵呵呵,太好了,我就知道……”
“不過,”他打斷她,眼露甜蜜的看向心之所係的佳人。“海兒的那杯茶一百零一分,是我今天晚上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什么”
“原來你那么喜歡喝茶呀,那我以後天天幫你倒好了。”最多她也只能做到這樣,真要她洗手做羹湯……恐怕還需要費很大的工夫特訓一番。
“不可能!憑什么她那杯茶能贏過我的菜?”憤怒的風雲棲不服輸,她不接受自己成為輸家。
“喂喂,願賭服輸,別死皮賴臉的只會丟自己的臉。”
“你……”
風炎魂困惑地看著她們,“什么賭,你們打賭?”
“是呀!”得意揚揚的龍涵玉笑得闔不攏嘴。“你的題目我贏了,我出的題你卻沒做到,那你現在該叫我什么?”
“哼,你休想我會叫你一聲公主。”她才是永遠不敗的公主。
“喔,原來所謂的王室公主風範是這樣的,輸了就耍賴,簡直就是個任性的小孩嘛!”
“我才不是。”氣急敗壞的風雲棲真想一巴掌打掉她的笑臉。“叫就叫,公、公……主。”
“是海兒公主,要不然誰知道你在叫誰。”
“海兒公主。”她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
“以後在這迷迭島上,我才是真正的公主,記住啊,以後見到我記得客氣一點。”龍族的公主永遠是最高貴而獨特的,容不下凡世間的庸脂俗粉來爭其鋒芒。
她忍不住衝口一問:“你是公主,那我是什么?”
“你是鷹王的妹妹呀!還能是什么,你是不是賭輸了刺激過大,連這種問題都要問我……”
“海兒,你們到底在賭什么?”
“賭誰是真正的公主嘛!我下聖鷹湖取回她的金球,她的廚藝比賽……”
“什么你居然私下跑去聖鷹湖,你知不知道那裏很危險”風炎魂失控的怒吼。
她卻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你說怪頭啊,它不危險啦!現在已經變成我的麻吉了。”所有的龍都是他們龍族中人的好朋友。
他一臉鐵青,吐出來的話語會將人結成冰。“童海兒,從現在起,你不準再踏出鷹王殿一步,誰沒看好你,我就殺了誰!”
“吃。”
“不吃。”
“吃。”
“不要。”
“叫你吃就吃。”
“不吃就不吃。”
“為什么不吃?”
“因為有毒。”
垂肉蓋住眼皮的老太婆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它有毒?”
“感覺。”嗚……這人好壞,盡在她愛吃的菜肴裏下毒。
“你的感覺不準,快吃。”拖拖拉拉的,她捧久了手也會酸。
“那你先吃一口給我看,十分鐘內你若沒痛得在地下打滾我就吃。”
老婆子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語帶威脅,“不要跟我討價還價,你要敢不吃,我直接往你嘴巴裏倒。”
別指望她會憐香惜玉,她對壞巫婆的角色一向有很深的興趣。
“好粗魯。”龍涵玉連忙用手捂住嘴,怕自己真成了受害者。
“你說什么?”她還沒真正見識她喂豬的本事。
“沒有、沒有,我是說這碗黃豆芽鯉魚湯看起來很好喝。”
“那你就快喝,不要為難我老婆子。”
早死早超生,她沒時間跟她耗。
“可是有毒……”
她話一出,西婆婆那不耐煩的吼聲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毒不死你。”微量的毒素才傷不了她。
“喔。”說得也是,不吃白不吃,她家傃色阿姐的手藝好得很,沒吃到可是算自己虧到。
對愛吃美食的人而言,就算菜裏下了十斤砒霜也照吃不誤,寧為盤中飧而亡,也不願錯失極品好料。
釣魚要用對餌,魚兒才會上鉤,瞧眼前的這只小魚不就一口肉、一口湯的掃進肚子裏,甘心為貪食受苦受罪。
“阿西婆婆,我要是一不小心忘了呼吸,你要記得請我爸爸媽媽來收屍。”魚鮮味美,可惜多了一味。
“我不叫阿西。”老臉皮咬牙的說。
“阿西婆婆,你眉毛歪了一邊,要不要先去補粧?你知道人醜沒藥醫,但要努力用化粧品補強,而且你老人斑也畫得不自然,最好深淺不一……你一定沒當過老人家,老人家的動作要更慢些……”
“龍小玉,你給我閉嘴!”她不想背上弒主罪名。
“好好好,你不要叫我這個瓜類的名字,我就不叫你阿西婆婆。”她喝完最後一口魚湯,嗚,肚子好飽,但心裏為什么會這么空虛呢?
臭風炎魂,罰她禁足自己卻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害她今天一整天無聊得發慌,要不是還有個傃色阿姐來陪她鬥嘴個幾句,她現在一定暴斃,病因叫,無所事事。
“西阿婆,你覺不覺得無聊啊?我覺得我快悶出病來了,好想念自由的空氣。”
想想自從到了鷹王殿以後,她三天兩頭的被禁足。可惡的風炎魂,那么愛關人的話幹脆去當獄卒算了。
“少無病呻吟,你要真不想的話,誰關得住龍家小玉。”少在她眼前耍悲情,她不會同情她。
“龍家小玉?”
驀地,一道龍涵玉睽違許久的聲音響起,不過問的話可不太妙。
“呃,西婆婆是說要去買姓龍的人家種的小玉西瓜。”她朝西婆婆使使眼色,現在還不是揭露身分的好時機。
西婆婆……也就是五行使者中的土使者西門傃色偷瞪她一眼,附和道:“是的。”
搞不懂她那顆小腦袋瓜裏在想些什么,明明都已經恢復記憶了,為何還留在這裏不走?害他們五行全得耗在島上陪她玩。
“是這樣嗎?”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與疑惑老在風炎魂心上繚繞不去,他之前一直不想去深究的問題似乎正隱隱浮現徵兆,他還能當鴕鳥當多久?“可是島上有姓龍的人家嗎?”
龍和鷹是死對頭,迷迭島上不可能收留此姓之人。
“沒有嗎?呃,呵呵,那可能是西婆婆記錯了……”
“海兒,別打馬虎眼,你……”
“啊,我肚子好疼……”她偷瞪了西門傃色一眼,都是她啦,硬逼她喝這有毒的湯。
“海兒、海兒,你怎么了,哪裏不舒服?”
滿臉慌亂的風炎魂單手扶起臉色發白的童海兒,將她抱在懷中細細端詳,兩眼微澀的盯著少了血色的小臉蛋。
“肚子……痛……”其實沒那么痛啦!
真要命,這個傃色阿姐到底給她吃了什么,她的手好像麻麻的,不太能動。
“醫生呢?去把他給我拖來。”
“是。”偽裝成老太婆的西門傃色行動遲緩地出房門去叫人,接著逕自往風雲棲的公主殿走。
十幾名醫護人員很快地到來,腦波心電圖等醫學儀器連忙推上,抽血、量體溫等無一遺漏地忙得不可開交。
迷迭島上的人口雖不多,卻有一百多位中、西醫,主要是鷹海盟成員受傷、出事的機率高過尋常人十倍,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而島上並無醫院,採機動性醫療方式,大部分醫生集中在鷹海盟內部自設的醫療所,那裏一次足以容納上千名病患,不需要外送就診。
“中毒。”
在經過一番檢查後,所有醫生一致的判斷。
“什么,中毒”風炎魂陰鷙的一吼,掃向低下頭的群醫。
“鷹王,先查查中了什么毒,對症下藥好解其毒。”鬼書生風不倫人剛剛也在醫療所,自然是跟過來看熱鬧了。
風炎魂瞄了他一眼,馬上下令解毒。“你回來得真慢。”
風不群潛逃出島外,他命風不倫去追查,這也是檢驗他是否有貳心的好機會。
“總比回不來好。”他回道。
“發生什么事?”他看來精神有些不濟。
“朱雀,我遇到龍門的朱雀,她朝我大腿轟了一槍。”說是要他記取教訓,學會何謂尊重。
“你太不小心了。”
風不倫苦笑地撫撫發疼的右腿。“我哪曉得在臺上大跳脫衣舞的女郎是龍門的人,她還一直朝我拋媚眼,所以我就摸了她大腿。”
摸一下挨一槍,想想還真是虧本。
“愛玩女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要誤了正事。”遇到槍法奇準的朱雀,他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
“是,下次我會看準了再出手。”良家婦女、豪門蕩婦他盡量不沾,其它就……看著辦。
“你……”狗改不了吃屎。他轉了個話題,“我叫你去追查你父親的下落,為何又跟龍門扯上關係?”
表情一黯的風不倫嘆了口氣,“他好像找上龍門的人了。”
風炎魂眸光倏地一利,“龍門?他找龍門的人想幹什么……”不等他回應,他快步地走向朝他招手的小女人,以指按住她企圖拔掉針頭的舉動。
“鷹……我肚子痛。”痛得快腸翻筋抽。
“我知道,醫生正在查什么毒,很快就不痛了。”他輕握著她的手,軟聲安撫。
他也在痛,他正在習慣這種名為心疼的苦楚。
“我指的是想上廁所那種痛,我憋了很久,快要拉……呃,你了解吧!”撇大條、大號、蹲馬桶,隨便找一個來稱謂“排便”的形容詞都成。
他傻眼,“你不是中毒了?”
“原本是,但現在解了,我要把毒排出去。”藉由一條條的黃金。
不只是風炎魂,在場的每個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向憋得臉色發白的她,臉上不自覺浮現三條黑線。
毒,可以自行排解嗎?
很多的問號在他們腦中跳動,解剖她的意念逐漸升高,什么樣的體質能不畏毒,若能找出其中的關鍵點,鷹海盟會成為世界上最強的黑暗帝國。
但只見從容不迫的鷹王抱起輕盈如貓的小女人,在眾人的目送下走進“黃金屋”。
等確定龍涵玉沒事之後,風炎魂卻不打算對此事善罷罷休。
“說,你為什么下毒?”
海兒的體質異於常人,雖然她的機能構造和常人無異,但她的體內有一股不尋常的氣包覆著細胞組織,能吸收或化解入侵的毒物。
從中毒到解毒不到一個小時,她又神採奕奕的恢復了精神,手不麻,腳能蹦,神氣活現的仰起下巴,拉著他的手就往外面溜。
可是怕她餘毒未清,他又將她扣留在床上不得下床,等確定毒素並未殘存後再說。
敢在鷹王殿毒害鷹王的女人,其罪難恕,神色冷沉的鷹王將負責飲食的侍從全部捉來,一一審問沒有遺漏,直到追查出最後經手的人。
“大老爺呀!我只是個煮飯的婆娘,除了會切切剁剁外,我哪懂什么毒。”西婆婆口齒有些不清的大聲喊冤,背駝得更厲害了。
“什么大老爺,要稱呼鷹王或主人。”一旁的暴虎狠踹了她一腳,她慘叫地滾到一邊。
暴虎困惑的抬起腳一瞧,感覺他似乎沒踹到人,怎么老太婆會叫得那么凄厲,難道他也是異能者,傷人無形?
“哎喲喲!我一個老婆子連殺雞的力氣都快沒了,你這一腳踹下來,我骨頭全散了。”真讓他踹到,她還要不要混。
西門傃色扶腰又揉腿地哀叫著,在地上爬了好幾回就是爬不起身,還得高得快頂天的大塊頭曲隱拉她一把,她才能很慢很慢地移動。
不多不少,十分鐘,從她爬起來到走近鷹王階下十步遠的距離,風溼又犯的她沒辦法曲膝一跪,只能駝著背見人。
“飯菜是你煮的,又是你送到鷹王殿,你還敢狡辯。”要不是他的小女人要他饒她一命,她現在豈還有開口的機會。
“我煮飯、我做菜也是你叫我做的,我哪曉得飯菜裏有毒,一定是你們採買的米和菜有問題!我一把年紀了,你叫我害誰呀?”反正會有個替死鬼出來擔罪。
“回稟鷹王,白米和生鮮食物皆未有毒物反應,有毒的是那碗鯉魚湯。”但只知有毒,卻驗不出何毒。
風炎魂瞟了眼一旁的鬼書生,聲冷道:“現在你有什么話要說,證據確鑿。”
“哎呀!湯有毒怎么叫證據,我又沒有一直盯著那鍋湯,誰都有可能去掀掀鍋蓋、嘗嘗味道,硬賴在我頭上有什么道理。”她抵死不認。
“你是說你曾離開那鍋湯?”難道還有別人?
她嗚嗚咽咽地一抹老淚。“人老了,做什么都不濟事,一泡尿憋不住,你總不能要我在湯裏多加一味吧?”
“你真的沒有下毒?”他還是懷疑。
“當然沒有,我西婆婆敢拿三歲的孫子咒誓,若我有對人好心美的海兒小姐存壞心眼,就讓我們一家老小吃包子噎著,喝水嗆著,鳥飛過頭頂會被鳥屎砸到……”
她發的誓還真長呀!讓他有種乍見海兒老後的錯覺,她們都非常擅長“說話”,而且可以扯西扯東扯不到重點地說上老半天,讓人聽得頭暈腦脹,完全聽不懂她們到底在講什么。
“停——”風炎魂揉揉發疼的眉心,他現在明白海兒為何堅持要留下這個瘋婆子。
因為她們都是同類人,看似正常卻有瘋狂基因,至少在把別人逼瘋程度上不遑多讓。
放眼一瞧,所有人都重復同一動作,那就是揉眉搓額,讓自己清醒點。
“啊!老爺不聽了?”在場的唯獨她不皺眉,她捶腰。
“暴虎,把她帶下去,嚴加看管,在沒查出來是誰下的毒之前,不準她再烹煮食物。”
好呀!她樂於遵從,那小魔女被寵壞了,太嬌生慣養,偶爾吃吃粗食才不會讓她的嘴更刁。
西門傃色垂下的眼皮閃過一絲笑意,十分滿意敵人之首作了睿智決定。
風炎魂隨即下令,“查出主謀者是誰,直接丟入海裏。”不用留活路。
風不倫遲疑了一會,終究還是開口了,“查是一定要查,可那位海兒小姐是何來歷,是不是要順便查一查?”
他總覺得她的出身有問題。
“不必,她是童老叟和童婆子的女兒,不用多心。”風炎魂一口否定,淩厲的黑眸似閃過什么。
眉頭微皺的風不倫仍有懷疑。“我記得老童沒有女兒,他那婆娘都六十好幾了。”
“海兒自幼寄養漁家,而且老蚌生珠並非不可能的事。”他話裏的袒護意味濃厚。
他當然知道其中大有不合理之處,迷迭島人口不出十萬,他雖然未必人人都識得,但起碼會有粗淺的印象,尤其是研究生化科技的童家二怪,他們若是有後他不可能不知曉。
但是他選擇相信他們對海兒來歷的說法,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是他風炎魂的女人。
其實他隱約有種感覺,她不是他留得住的人,若一意孤行的往下追查,最後定會失去她。
而她已在他心裏生根,他沒辦法忍受生命中沒有她,因為影子需要光,她帶給他的是……
愛。
“主子,你陷下去了是吧?”太危險了,他正走在百丈高的橋上,稍一失足便跌得粉身碎骨。
“我並不想陷下去。”他低語著,眼中有著無怨無悔的莫可奈何。
“學學我玩女人不放感情,愛情是回不了頭的無底深淵,你要謹慎而行。”看來他得盯緊些,別讓他陷得太深。
心性狡詭的鬼書生瞇起眼,善於謀略的他已有腹案,他會暗地裏查,這趟雖惹上龍門人,卻也讓他無意間得知一個消息——龍門少主失蹤了,如果他大膽的推測沒有錯的話……
第四章
歡愛過後,龍涵玉沉沉的在他懷中睡去。
風炎魂撫挲著她絲緞般光滑柔膩的玉臂,若有所思的了無睡意。
小心翼翼地撐起身,他伸出一只長臂托著酣睡中人兒的頭頸,慢慢的稍離枕頭,然後從枕頭下摸索出一塊冰涼的玉石來,他將她放回,只見她翻了個身,更往他偎近了些,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這是稍早他在和海兒纏綿時,無意間在枕頭下摸到的,當時他的手指莫名的麻了一下,引發他的好奇,但海兒一句“你怎么了”又喚回他的注意力,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吻住她,更加深律動地讓兩人到達一波波的高潮。
他攤開手,瞪著掌中之物怔愣起來,這個雕刻著龍形的玉佩是海兒的嗎?他感覺到玉佩內蘊藏著一股力量,這不是平凡的東西,海兒她……怎么會有?
是了,前幾天童家夫婦來到鷹王殿說是要看女兒,他聽到海兒不知跟童婆子要什么東西,叫她還給她,難道,就是這個龍形玉佩嗎?
一個玉佩其實也沒什么,但偏是龍形……
不,不會的,海兒不可能是龍門的人,她是童家夫婦的女兒,正如他跟風不倫所堅持的一樣不可能有錯。
是他多想了,然而之後他卻作了個噩夢,海兒甜美的臉龐居然和那可惡的龍門少門主重疊,兩人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那雙眼睛,一個是湖綠色,另一個是黑色……
從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天色方亮,懷裏的她好夢正甜,嘴角挂著滿足的笑,他吻了吻她,轉身戴上放在床頭櫃的鷹形面具——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毫無芥蒂的展露最真實的自己。
來到議事廳中,原本以為會空無一人的空間,沒想到有一人佔據在電腦前。
“我該讚賞你的認真嗎?”
風不倫聞聲回過頭來,手指快速且不著痕跡的在鍵盤上按下一個鍵轉換螢幕。
“王,今天怎么這么早起來?”平常不過中午是見不到他人的。
他沒回答,逕自望向電腦螢幕。“在忙什么?”
“龍門在紐約的堂口分布及名單。”別以為朱雀那一槍他是白挨的,此行收獲不可謂不大,挨那一槍他覺得值得。
“另外,我父親他積極的打點關係,想和龍門搭上線,我怕他將會對鷹海盟下利。”他的口氣是純然的公事公辦,不帶一絲私人感情。
“嗯。”風炎魂滿意的點點頭,亦湊過頭來看著螢幕上的分析資料。“資料確定無誤後,主動出擊,教龍門知曉鷹海盟的實力,也讓風不群那老家夥別輕舉妄動。”
打量著鷹王的側面,螢幕上的數字映在他金色面具上不住閃耀。風不倫沉吟了一會才道:“主子,你真的不要我查清楚童海兒的底細嗎?”他總覺得她非池中物,不可等閒視之。
她,不簡單,深藏不露。
“我說過了,她的來歷單純,不需懷疑。”這話說得用力,與其說是想說服手下,其實是想掩飾內心的心虛與不安。
“我聽說了畢摩祭司的預言。”從他有記憶以來,畢摩祭司的預言從未出過錯,除了無法挽救上任鷹王性命而留下遺憾外,所言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印證。
“我不可能送走海兒。”他知道他要說什么,先行說出決定。
“既然你不想送走她,那么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立後,但說實在的他不讚成,因為童海兒未明的身分。
“你想的跟我想的是一樣的嗎?”只要讓她成為他的妻子、懷了他的孩子,她有了身分,畢摩祭司就無法以預言要求他送她走。
海兒是頑皮了些,但不失聰慧,稍微調教調教仍有大家風範,就怕她不肯安靜地坐上幾分鐘。
“立她為後,不過你要真這么做,雲棲公主一定不會善罷罷休。”
女禍、女禍,畢摩祭司的預言已經顯露一角。
“那女人不用理她。”
“她畢竟是你妹妹。”
風炎魂笑笑的拍上他的肩,“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那么疼愛妹妹的。”察覺到自己失言,他略帶歉意的道:“塔莉亞的事我很遺憾。”
從小到大風不倫就很疼愛塔莉亞,愛護到有時候連風炎魂都覺得是病態的程度,像是在對待愛人而非親人,他知道塔莉亞的死對風不倫打擊很大。
“你變了,以前的你不會在意旁人的感受。”也因此掌握權力的鷹王才讓人懼怕。他避而不談塔莉亞的事,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這筆帳他會找龍門的人算。
提議立童海兒為後其實隱含私心,如果她真是龍門中人,是不可能成為鷹後,龍門和鷹海盟之間積怨太久,雙方都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屆時,若她跟龍門毫無牽扯還不關他的事,但倘若是的話……
“這樣你還會怕我嗎?”他自知自己的威信全來自毫不留情的手段和作風。
風不倫大笑,“哈,你還在記恨小時候我取笑你老愛哭哭啼啼、不像個男人的事嗎?”
他也跟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是該成長了,不能一直活在父親的羽翼下。”
“對了,你的女人被下毒的事有些眉目了。”
“喔?”
“女人間的爭風吃醋。”
“是雲棲。”不悅的沉下聲,風炎魂下令,“哼,她真是為所欲為慣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你去警告她,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我定不輕饒!”
“小冰,我不美嗎?”鏡中的人兒美傃依舊,但是嫉妒的女人總是缺了一點點顏色,在上粧的同時也將醜陋抹在臉上,勻出來的粉腮傃則傃矣,卻少了動人風採。
“公主的美何需贅言,鏡子會告訴你答案。”那是一張美人的臉孔,無庸置疑。
“我知道我很美,但我要聽你親口說出。”風雲棲不耐煩地道。
“美。”言簡意賅。
自古紅顏多薄命,越美的花兒越容易凋零,空有美貌有何用,不過是一張惹禍的皮相罷了。
聞言風雲棲滿意的點點頭,但隨即又臉一變,露出憎惡神色。“既然我美,為何王兄他看不見,偏要寵愛貌不如我的小賤人!”
貌不如她?
未必。
女人的美不在於那張臉皮上,而是由內而外散發的光彩,明珠的珍貴在於光澤,看似平實卻漾著引人心動的美麗。
“貪鮮是男人本性,哪裏有魚就有偷腥的貓兒,這叫天性。”她是很美,但美麗的女人多得是,不差她一人。
“那你說我該如何吸引他的注意?”她需要中肯的建議。
“離他越遠越好。”一句話。
“嗄?”風雲棲撫鏡的手忽地一頓,回頭瞪視她。
小冰的臉上有一道長疤,正是易容喬裝的木使者皇甫冰影。
她以指挖挖耳朵,蹺起一腳。“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你沒聽過嗎?”
人心如此,難以遏止,不滿足的人老是覬覦別人擁有的,想辦法把別人的美變成自己的,然後又覺得自己的不如別人好。
“不要口出諷刺,我要的是成為他身邊唯一的女人,而不是遠距離等候的貞婦。”女人的青春有限,由不得她浪費。
“很難。”她是個不討喜的公主,太過高傲,眼高於頂,不可能向人低頭,公王的稱號讓她忘了她也是個女人,一心只想著別人該怎么奉承她,而不是謙遜的拉攏人心,利用先天的優勢讓其它人忠於她。
“小冰,不要忘了自己是誰,沒有我,你現在還是在街頭混的小太妹。”風雲棲的臉一沉,不容許有人和她唱反調。
皇甫冰影聳聳肩不再開口,反正她本來就是話少的人。
人家說語多必失,但她覺得不說話也不見得討得到什么便宜,像這回的行動,她就為自己的犧牲感到委屈,明明是秀發如波、長及足踝的古典大美人,偏偏得裝醜耍酷,硬是把一頭人人稱羨的烏絲搞成枯草模樣。
說實在的,她還真是恨起討人厭的夏侯淳,以五行之首命令她大肆變裝,一有不從竟號令其它三只狼和狽,同流合一行地以強硬手段逼她屈服,而他自己輕輕松松地隔山觀虎鬥,徹底發揮其異能當個閒人。
更可惡的是那只脾氣古怪的貓,在看過她的新造型後居然哈哈大笑,直說有創意,要她多多保重,此去西行兇險有,但不致要她的命,他會努力開發貓穴等她回家。
聽聽,這是當人情人該說的話嗎?不擔心她的安危也罷,還夥同其它人在她臉上用水洗不掉的油性筆畫上一只“娛蚣”,表示這更符合街頭暴女的形象。
反觀西門的那個和尚先生,人家可就有情有義,堅持要陪她一同涉險,要不是南宮那小人用迷藥迷暈了他,此行會多一個誦經的大師。
門縫底下有條黑影忽地閃過,揚唇冷笑的皇甫冰影露出了然於胸的神情。
“哼,想不到毒也毒不死那個女人,小冰,你說,到底還有什么方法可以置人
致人於死的方法多得是,不過若想要害那個人……先別說那個禍害本身就是不死小魔女,老實說她也不知她的破綻在哪裏,而想取她的命,得先踩過他們五行使者的屍首。
讓小魔女受點小災小禍是無所謂,拉拉肚子也算幫她清腸胃,但會傷及性命的事可就開不得玩笑了。
“公王還想再下手,不怕東窗事發嗎?”
“怎么可能,我是高貴的公主,誰敢查我?!”
“為什么不敢查?鷹王身邊的狗鼻子可是很靈,它東嗅嗅、西聞聞,遲早循著線索而來。”而那條看似無害的狗正在門外徘徊。
“線索?”她一愕。
“公主,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沒人發現你的侍女鬼鬼祟祟潛到鷹王殿吧?要是有人天生膽子小,一遇到惡臉就全盤抖出……”
言盡於此,後果自行想象。
“哼!我堂堂一個公主,難道沒資格要個小賤人的命嗎?下手的人也未免太不濟事,居然沒能一次毒死她。”風雲棲妒恨地磨著牙,恨不得親自下手。
什么心愛的小女人,心殘面冷的鷹王根本不該獨鐘一人,他是連殺百人面不改色的狂人,不可能為了個女人而輕易動心。
“定是那賤人對他施了什么魔咒,他才會一時鬼迷心竅,放棄一幹色藝雙全的盛放牡丹,硬是被一朵白色的薔薇給吸引。
越想越不甘心的風雲棲咒罵連連,說到激動處還會扯開僵硬的臉皮,把自己的不得寵當成別人的過錯,厲聲痛罵。
“公主,身為一名有教養的淑女是不該如此粗言辱罵的。”
一道帶笑的聲音響起,隨即探入一張斯文臉龐,不請自來的風不倫左手托著腮往上微傾,以十分瀟灑的姿態拋了個愛慕不已的飛吻。
“鬼書生,你敢偷聽?!”風雲棲臉色更加難看,有些不安的加大音量,生怕這個鷹王身邊的紅人會去亂嚼舌根。
“不,公主,你的誤會著實傷了敝人在下我的心,風不倫我對你的愛滔滔不絕,日月可表,山川湖泊都可為我見證……”偉大而不凡的愛情。
“夠了,鬼子,我不是圍繞在你四周的蠢女人,少用灌米湯的方式將我迷得團團轉,本公王不吃這一套。”她可不想成為他指間玩弄的對象。
風不倫低聲的呵笑,“公主是聰明人,何必擺高姿態狐假虎威,我對你的景仰一向不假,不過……”
“不過什么?”她不快地揚揚手,一副嫌棄他血統不夠純正的模樣。
他的父親雖是風不群,但其母只是個身分低下的侍女,他的地位甚至不如已逝的聖女塔莉亞高。
“做過的事不能隨意一筆抹去,你該發現鷹王殿那把怒火還沒燒到你面前吧?”否則,她怎能以鄙視的眼神輕蔑他。
“把話擺明了說,少七彎八拐地套話。”他沒確切證據是動不了她。
他突然恭敬的拱手一拜,但表情是戲謔嘲諷。“回稟公主,屬下已順利的抓到下毒害人的主謀,上個月離島的夢姬已就地正法,請公王寬心。”
“夢……夢姬?”她驚訝的瞠大眼,有些……過於震撼。
怎么會是她?!風雲棲自問。
他狡獪地揚起笑臉,讓人感覺到一股陰森之氣逼近。“公主,這件事到此終了,希望類似的事不會再發生。”
一說完,他便如來時般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久久,久久,風雲棲公主由詫然中回神,不解又憤怒地看向她日漸信賴的皇甫冰影。
“小冰,你告訴我,他是在威脅我嗎?”這低下的男人,竟敢對她不敬。
她打了個哈欠,揚起醜陋疤痕盡處的眉。“是威脅也是警告,不過……”
風雲棲一急,揚聲高喊,“不要學他一樣釣我胃口,快說。”
靜靜地看了她一眼,皇甫冰影冷然的揚唇,“他的用意很簡單,就是他手中掌握你的把柄,日後你將受控於他,不論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因為你沒有選擇餘地,不然你的下場會比夢姬還要慘上十倍有餘。”
“什么——”她驚呼,臉色為之隆白。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才行……對了,等她當上鷹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她得加快動作……
“你是說,要我迎娶雲棲傳延子嗣,再納四侍女為妃?”
議事廳內,從繁忙的公文中抬起頭來的風炎魂不屑的冷嗤一聲,他起身來到畢摩祭司面前,睥睨的目光審視四個如花似玉的美麗侍女。
白胡老人輕嘆,在靜虛和曼殊的攙扶下往前走了兩步。“若是王肯聽老頭子的建議,娶一後四妃是鷹族慣例,你早該產下繼承大統的王儲。”
鷹族歷代的族長向來有早婚的傾向,十七、八歲為人父是常有的事,子息繁盛是他們最大的希冀,使其王血能更加旺盛。
有能力的鷹王不只擁有四個妻子,只要他能確定所娶的女子流有鷹族血,子嗣血統不受污染,那么十個、八個妻妾也能成妃成後,為他留下更多的子子孫孫。
可惜近年來鷹血凋零,皇室嬌兒越見稀少,旁係血親的女娃兒也屈指可數,扣掉未來經的稚女,以及高齡過三十不適合孕種的女人,能讓他納入選擇對象的不超過五人。
一後四妃是最基本的保障名額,王都三十有二了,不再是血氣方剛的初生之犢,對於自身的責任理應了解,他是鷹族碩果僅存的正統,留種是他的職責所在。
“不是才要我遠離女色嗎?這么快又改變心意,要我娶妻納妃了。”他譏誚的揚起眉,黑眸中幽火竄動。
“遠離女色和立後大婚是兩回事,王千萬不要誤會老朽的意思。”
不知是聽和不出他話中諷意,還是故意選擇忽視,畢摩祭司舉高黑色杖器,橫推兩名侍女上前。
“她們兼具智慧和美貌,不忮不求,淡泊名利,堪為王嗣的母親。”
反觀曼殊平靜淡然接受祭司的安排,高姚秀麗的靜虛卻多了一抹訝色,眼微瞇地側視矮小老頭,意圖透視他腦子在想什么。
當一個男人的生子工具?!她想都沒想過,而且她也不認為自己生得出一粒小籽,因為……
她沒有子宮。
風炎魂嗤哼地射出萬道眼刀。“祭司想得真周到,要本王接收你玩爛的破鞋,你可真對得起我呀!”
誰不曉得神殿四侍女是他的侍寢,不只打理他的衣食起居,還服侍他在床上的任何需求,他膽敢將自己的狎女扔給他?
“王,請不要誣蔑老朽的為人,她們四人全都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孩,我不曾染指過其中一位,王若不信大可親自檢驗。”畢摩祭司以杖拄地大聲一喝,不容誣蔑。
親自檢驗?“你忍心讓我當場檢查?”
風炎魂邪肆地走到曼殊面前,挑起她的下顎動作極盡輕蔑,但迎視他的目光卻如此平靜,他頓覺惱怒地火冒三丈。
該死,他們就吃定他一定會妥協是不,他偏不!
他十分陰沉地拉過幾乎和他一樣高的靜虛,什么都沒說的印上她薄抿的唇,一種嫌惡的厭惡感涌起,不行,現在除了海兒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引得起他的興趣。
沒人發現松了一口氣的靜虛悄然握拳,眼露抑鬱地極力克制用手背抹唇的衝動。
一旁的風不倫開口幫腔,“王,祭司的話其實也沒錯,你都老大不小了,早過於該立後的年紀,雖然你一點也不急,沒有想過生養下一代,可我們這些旁觀者急呀!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
“鬼書生!”他說什么鬼話,大不敬。
“鬼子——”他竟敢犯上。
兩道不豫的聲音同時響起,畢摩祭司和風炎魂不約而同地瞪向訕笑不已的斯文男子。
“哎呀呀!你們不要用關愛的眼神殺我,我說的也是實情,難道你們真想鷹族的正統到此斷絕,不再千秋萬世。”風不倫一臉無辜的擺擺手,脖子微縮地避開殺氣。
“當然不行!”
“有何不可?”
當聲音出現分歧,震驚不已的畢摩祭司瞠大一雙老眼,慌亂地看向不以為忤的鷹王,狂跳難平的心跳使人犯喘,他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
“王,你是在說笑吧!你應該比任何人更想維持王族的純正。”回答我,別讓我的恐懼成真。
風炎魂冷戾的眼橫掃忠心的老人一眼,唇瓣微揚,“近親結合的悲劇還不夠多嗎?從古至今有幾個健康的王血能夠幸存?”
他看多了,根本不想再蹈前人覆轍,否則他要子嗣機會多得是,前陣子風不群不正想把他的女兒色綺送給他,卻被他回絕了。
“這……”他無言以對。
太過親近的血緣結合的確是一大隱憂,不是早夭便是身子太弱,產生死胎和怪胎比例也偏高,曾有山羊腿和人魚身的孩子一出生便被活活掐死,以掩其不堪的逆倫。
其實以現代的醫學,身體的畸形都能以手術改善,甚至恢復正常,但體內瘋狂的血液確實更大的隱型炸彈,何時會爆開無人知曉。
幾乎每一個王族的子嗣都有極偏執的性格,不是特別安靜就是特別古怪,殘暴不仁的王者也沒少過,以血來成就霸業。
“還有,雲棲的男人多不可數,你能確定她一旦懷孕是我的種嗎?”她愛玩的天性一直未變,收集男色是她的興趣之一。
“呃,這個……”公主呀公主,為什么你要荒淫度日,不潔身自好?
“主子的意思你還不懂,納新血以補不足,咱們的海兒妹妹不就是最佳人選,雖然她年紀還小……”
“海兒?!”
那個有雙貓般碧眸的女孩?
風炎魂看了提出此建議的風不倫一眼,他跟海兒很熟嗎?口氣親昵得像在喚自家小妹,他眉頭染上醋味地微微攏起。
“王上,這萬萬不可,海兒小姐並非王族血統,收為侍妾無妨,但若冊立為妃就不妥,立後更是大大的違背祖訓。”畢摩祭司連忙勸諫。
“我說過我不在乎什么傳統、血統的,你要我立後,人選除了海兒外不做第二人選。”
“這……”他和四名侍女面面相覷。王如此一意孤行,叫他如何是好?
“王,靜虛有個建議,可否容靜虛提出?”
她一發聲最感驚異的莫過於畢摩祭司和其它三侍女,靜虛向來對任何事都淡漠自持,很少會發表什么意見,對加諸在她身上的任何安排與其說是逆來順受,不如說是倣佛置身事外,她膽敢對鷹王建言,實在是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這改變好像是從最近開始的吧,她雖然一樣話不多,但一開口往往沒啥好事,烏鴉嘴似的咒人神準,不是走路會跌倒就是做菜切到手。
“嗯。”
在眾人等她開口她卻靜默了,過了約一分鐘,風炎魂不耐煩的正想問她到底要說些什么時,她又突然出聲——
“……人差不多到了。”不管聽得一頭霧水的眾人,她又繼續道:“既然王上和祭司都各有堅持,不如雙方退一步如何?”
“如何退法?”
她瞥到門外有一道輕巧的身影走近。“若立王上所屬意的女子為後,就需納四個有王室血統的女子為妃,皆大歡喜。”
別怪她硬是跳下來攪和,她只是報剛剛那一吻之仇而已。
“王,靜虛所言可以考慮。”與其讓王娶個平民,生下不純正的王室血脈,保全鷹族血統才是最重要的事。
風炎魂沉吟道;“只要我願意納妃,你們就同意我娶海兒?”這倒不失為兩全其美的法子。
只是……這個一相情願的想法有人可不認同,在鷹王殿內上上下下找尋她失蹤一段時日的愛犬的龍涵玉乍聽此語,霎時滿心翻涌難以消化的醋意。
“你敢碰別的女人,休想我會嫁給你!”
撂下這句話,她腳一旋,身形似風的奔出廳外,眼眶裏莫名升起的熱度模糊了她的眼,她有一種被傷害的感覺,只想逃得遠遠的,好像只要遠離了他,心就不會再痛。
風炎魂見狀也跟著追出去,但會瞬間移動的龍涵玉早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他氣悶又挫敗的轉頭回來瞪著罪魁禍首——
靜虛卻一臉若有所思,沒頭沒腦的突然問:“咦,她是不是哭了?”
第五章
“哈哈……笑死我了,快幫我捧著肚皮,我怕它笑爆了,大腸小腸流一地有礙觀瞻……啊!誰打我。”
好大的膽子,竟敢對龍門的火使者出子,活得不耐煩……咦,是這個死老太婆。
戴著可笑大草帽的園丁一回頭,火冒三丈地準備修理膽敢偷襲他的卑劣小人,虎虎生風的拳頭在一張風幹的老臉前停住,悻悻然的收回手。
“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會看人臉色嗎?”沒神經的笨蛋。
聲音壓低的南宮焰很不快的說:“為什么笑不出來,你沒瞧見司徒的神情有多糟,抱著大樹直吐,吐得膽汁都快幹了。”
一想到同伴的慘狀,他又忍不住揚眉提唇,樂得像剛把最討厭的家夥丟進糞坑,讓對方享受最有味道的一頓大餐。
不是他沒有同門之誼、落井下石,實在是太爆笑了,讓人殘存的一咪咪同情心被笑蟲給啃了,沒辦法施舍人皆有之的憐憫。
幸好他長得不夠秀氣,粗獷又壯碩的適合當個“粗工”,不然這下凄慘不堪的人就變成他,他將難對南宮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他愛他們家的小露露,絕無龍陽之癖,夜裏要早點睡,等他的小親親來入夢,他在嗯嗯呀呀之後再告訴她這件趣事,讓其它正在等待的四人也笑一笑。
能進入他人夢境的阮深露便是龍門五行使者對外的聯絡管道,藉由夢的聯係讓外界得知他們現況,並得以傳遞新的訊息。
五行的伴侶張阿喜、夏孜然、公孫靜雲、薩胤風和阮深露是他們背後支撐的力量,即使分隔兩地,也能利用阮深露的控夢能力使其相會。
所以說,本質上這五對情侶並沒有分開,肉體的隔離反而讓他們更親近,隨時隨地都能知曉對方的行蹤,以及他們正在做什么,有無危險。
不過比較倒霉的是司徒五月,他的模樣……唉!還真的慘不忍睹,所幸夏孜然是個瞎子,看不見變成女裝後的他,否則一向溫儒的他恐怕會衝動地跳起來,追殺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夏侯淳。
“嗯哼!我只看到小魔女哭了,眼眶紅紅的一點也不像她。”讓她很擔心。
“什……什么?!小魔女她……呃,哭了?”南宮焰倍感艱辛的吞吞口水,一副驚恐不已的模樣。
地心熔岩要爆發了嗎?數十億年的生物演化將毀子一日,人類走向滅亡。
“一滴淚,但夠了。”再多他們也承受不起。
是夠了,但……“為了誰?”
龍涵玉在龍門門眾眼中,一向是歡笑和快樂的代言人,她無憂無慮的眉眼總是帶著上揚的新月甜笑,嘴兒沾蜜的令所有人都甜入心坎裏。
她是眾所羨慕的幸運兒、福娃娃,大風大浪打不到她,翻雲覆雨是她的專長,是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可憎寵兒,沒人舍得讓她落淚。
應該說從三歲以後就沒見她哭過了,在眾人印象中她一直是笑瞇瞇地,非常開心地像只美麗蝴蝶飛來飛去,一下子捉弄新進弟子,一下子調皮地戲要同門,清亮的笑聲始終圍繞四周。
但是她不笑了,反而眉頭深鎖,微紅的眼布滿惆悵,暗忍傷心的不發一語,死命地盯著一朵快凋謝的花,不讓淚水流出眼眶。
這樣的她叫人心疼,他們寧可她大聲的哭泣,也不願見她倔強地壓抑難過,把痛苦往肚子吞,獨自承受成長所必須面對的挫折。
“鷹王。”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傷了龍門小公主的心。
一只腳先現形,接著是牙根咬出血味的男人身影,夏侯淳的憤怒全在臉上,一顆金色的算盤珠子在他掌中化為粉末,隨風揚灑。
現在的他心中沒有鈔票的存在,自家主子受了委屈淩駕他對錢的重視,他心痛的想找上某人砍他個十刀、八刀,血花四射地發泄滿腔的怒氣。
“他想大享齊人之福。”真是該死,不專情的男人都該下地獄。
“太可惡、太可惡了,我要去殺了那只大鷹。”晚上加菜,燒烤“鳥”肉。
新仇加上昨夜才知道的舊恨,鷹海盟趁著他們五行不在,肆意挑釁龍門各堂口分部,破壞雖迅速得到五位“賢內助”的控制損失不大,但總是煩人,擾亂平靜的生活。
唉,這樣的兩大冤家怎么結親家,不如現在早切早好,斷個幹凈,免得日後鬧家暴,難看也難處理。
“殺什么殺,輪得你動手嗎?”夏侯淳從後拉住南宮焰的衣領,將這頭莽撞的大熊往回帶。
他很火地一瞪眼,“不然要怎么辦,由得他囂張呀!我們龍門的人不能平日受欺侮。”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讓鷹海盟的影子軍團知道五行使者在此恭迎大駕,要打要殺趕快來。”他到底有沒有腦子,身在敵營還不知收斂,究竟誰比較囂張。
“我……”脖子一縮,南宮焰變成一頭哀怨的熊。“我忘了嘛!”
“真爛的借口,你怎沒忘了自己尚未進化。”老女人的聲音充滿諷刺,十足看不起他的智障腦袋。
“別說了,你們眼中還有那個小水怪嗎?”努努下巴的夏侯淳指向被綠意包圍的龍家小公主,那人高的樹叢剛好容一人藏身。
南宮焰和西門傃色的視線同時落在那抹小黑點上,很有默契地幽然一嘆。
“總要有個人出面,她從小就是天之驕女,沒受過什么打擊,一帆風順得令人嫉妒,她……咳咳,你們期盼的眼光為什么看向我?”
不安好心。
“你是女人,這種事交給你最妥當。”他是熊,不懂人語。
能推卸的時候就不要自作聰明的獨攬麻煩上身,這是多年相處下來的經驗談。
“我是老婆子。”不算女人。
“那更好,老女人對小女人,以你半輩子的經歷去開導她吧!”唉,好忙呀!要除草還有種花,這小肥蟲也該抓一抓了。
“你……”西門傃色惱火地看向另一人。“頭兒,你是老大,這件事……”
沒等她說完,夏侯淳滿臉感性地將手往她肩上一搭,然後將她的身子向後轉了一圈,非常有權威的說了一句讓她非常想咬人的話。
“心理咨詢師是你普渡眾生的使命,去吧!”
什么普渡眾生,當她是哪一尊大神,居然不顧道義的把她往前推,害她差點一腳踩扁正在憂鬱中的小青蛙。
西門傃色狠瞪佯裝路人的兩人一眼,貼著假皮的手撥開小白花盛放的百裏香,很無奈,但也莫可奈何的蹲下身,準備來場理性的勸導。
只是,她還沒想到如何開口,微帶哽咽的聲音先行響起——
“我沒事,你不必緊張得想安慰我。”她還沒脆弱到禁不起一絲不如意,雖然她的心酸得發澀。
她語頓,笑得不自在地撩撩褪色的灰發。
小魔女果然是小魔女,堅強得刀劍不入,害人空著急一場。
“色姐姐,你去告訴其它人不要為我擔心,我不過是一時情緒低落而已。”龍涵玉重重地一吸鼻子,露出有史以來最難看的笑臉。
“不要叫我色姐姐,還有,我沒有替你擔心。”忍住、忍住,她心情不好,不要跟她太計較。
“色姐姐,口是心非的人鼻子會變長。”她明明一臉憂心還騙人。
西門傃色咬牙切齒地道;“西門姐姐或是傃色姐姐任選其一,再則我不是小木偶。”
她說再多的謊,挺直的鼻也不會無故產生變化。
“色姐姐,你的脾氣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了,我聽見你在咆哮。”
“你……你……”她瀕臨抓狂的壓低咆吼聲,“小魔女,你就不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嗎?不要惹我發火。”
“喔!怎樣才叫正常,我是小魔女耶!”她只會破壞和搗蛋,把別人搞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該死的,你幹么硬撐著不哭出來,這裏的花花草草和那邊兩根木頭都不會笑你,你就大大方方、淋漓暢快的痛哭一場,男人都是賤骨頭,你對他們越好他們越賤,你……那邊的,喉嚨發癢就去做切除手術,不要左咳一聲、右咳一聲的幹擾我。”
不承認“賤”的男人將視線調向遠方,假裝沒聽見小狗亂吠。
“小玉,一次失敗不算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雖爛,但還有幾個不算太差,你……園丁先生,你的雜草丟到我了。”可惡,這種爛差事為什么推給她?
南宮焰很沒誠意的做出抱歉手勢,吹著口哨,來個很帥氣的太空漫步。
“老大,算盤珠子是金子做的,你不會心疼嗎?”彈上後腦勺的力道足以要人命。
夏侯淳的頭不見了,然後是身體,只剩下一雙功夫鞋無聊的打拍子。
“該死、該死,全都該死,你也一樣該死,好端端地幹么哭給我看,叫人心煩。”早知道她就和冰影交換角色,當個刀疤女。
正在公主殿裏啃著雞腳、配冰啤酒的皇甫冰影忽然嗆了一下,莫名所以地查看四方,發現無異樣才繼續剝花生殼,將土豆往嘴裏丟。
鼻頭紅通通的龍涵玉忽地揚唇一笑,口氣轉為正經卻落寞。
“我愛你們,有你們我才是快樂的小魔女,謝謝你,謝謝焰哥哥和淳哥哥,還有五月哥哥和冰影姐姐。”
因為有他們,她的人生才會更豐富。
“你……”這丫頭……真要命。
不只是西門傃色,連聽見她一番謝意的夏侯淳和南宮焰都情不自禁的笑了,眼角多了可疑的淚意。
恨她又愛她,這就是五行使者甘為她拼命的動力,縱使生氣的時間遠多過一時的窩心,可是有什么辦法不愛她呢,她是他們挂在心窩的腫瘤,無法切除。
“海兒……”
遠遠傳來的呼喚讓心情稍微平復的龍涵玉身子一僵,她飛快地丟下一句——
“攔住他。”
人,溜了。
“海兒,你看起來很不開心,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好心疼呀!眼眶還有點紅。
“是呀!我的心肝寶貝,誰欺負你了,爸爸用蛇膽提煉出的毒汁去毒死他,你說好不好?”敢讓他的女兒傷心,他怎能輕饒。
“爸爸呀,你不要一直擠我啦!我很久沒看到女兒了,先讓我抱抱她再說。”她都瘦了。
“不行、不行,要抱也是我先抱,是我先發現她坐在椅子上。”他有優先權。
“說什么鬼話,你是男人不能抱她,我們是同一國的才能抱。”她們是女人國。
“呿!死老太婆,我是她爸爸,不算男人,你別瘋話一堆的阻止我疼女兒。”
“臭老頭,我哪裏老了,死沒良心的敢嫌棄我,你也不想想我跟著你吃了多少苦,沒日沒夜地泡在毒草裏,把太好的青春都賠給你……”
人在受傷以後,第一個想到的是——回家。
不例外的,被當成童海兒的龍涵玉在難過的時候,想都沒想地直接跑回童家,讓家的溫暖撫平她心口小小的創傷。
看著兩個年紀足以當她祖父祖母的假爸爸、假媽媽,她由衷地發出真心的笑聲,雖然和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她真切的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來自親情的關心和疼寵,他們是真心地把她當女兒看待。
而她真正的爸媽嘛!唉,說出來還真是一長串不為人知的血淚史,從她失蹤至今,也不見他們有什么緊張神色,怡然自得地繼續過他們的甜蜜日子,童家二老反而比他們更像她的親生父母。
“她是我的,誰也不許抱她。”
一道頑長的身影擋住門口透進的光,爭執中的童老叟和童婆子停下吵鬧,槍口對外的護著女兒,不讓女兒受到欺淩。
“咦,這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好熟,冰得讓人渾身發冷……等等,該不會是……”
童婆子緊張得猛吞口水,“鷹……鷹王,歡迎光臨寒舍,請進、請進。”
嚇得不輕的童老叟同樣白了臉,拉著老婆的手直發抖。
光影縮小,高大的身軀由門外走入,清楚的映出一張戴著鷹形面具的臉,以及那股冷厲得懾人心神的狂霸氣勢。
一下子,空氣變得稀薄,連個老人家驚嚇的不敢大聲呼吸。
只是那雙長腿不是走向他們,而是停在他們女兒面前,用復雜的神情低視始終不看他的小人兒,時間就此凍結在兩人之間。
許久許久,久到童家二老都快打盹了,緊抿的嘴才開口說。
“跟我回去。”
一句話,不多不少、不重不輕,卻飽含一個男人壓抑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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