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坐起身來,走去洗把臉,又回來坐著發呆。
已經好幾天了,每到這個時間點我就會自己醒來,這跟之前的感覺有點不太一樣,有點像是很自然而然的生理時間,只要一到,睡眠就會「啪噠」一聲斷掉,然後我就得乖乖接受事實。
Am 3:00。
「幹!真是不意外啊。」我對著鬧鐘咒罵一聲,卻無能為力。
雖然有點習慣這樣的模組,但睡不好總是很累人,尤其在明天還有考試,還有很多課要上,還有一些作業跟共筆要趕。更別說今天還是處於體弱多病的狀況之下,沒有充足睡眠,我想又會讓我多難過幾天。除此之外,重要的是,我大概可以猜到為何會醒來,卻遲遲沒有下文,也就是,夢魘還在暗處鬼祟,而我明明知道卻阻止不了,實在令人厭惡這樣敵暗我明,不過這樣說也不太對,夢魘本質上應該是無害的,只是行為舉止違反常理罷了。
「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這一切都會發生在此時?大二已經很忙了耶,我以為大學會得到很多,想不到只是失去更多啊。」我碎碎抱怨著。
不管如何,在深夜獨醒,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我仍感到氣氛詭譎。對面大樓的陽台燈竟然是莫名的橘紅色,光線透過窗簾而瀰漫整個房間,讓黑夜添加不祥,再搭配我那台休眠的電腦主機所閃爍的藍光,空氣有種不安的氛圍。
除了這些,還有天花板不時傳來的珠珠聲,雖然PTT八卦版有文章說明那只不過是一種黴菌腐蝕水泥所造成的聲響,還是不免感到驚恐,尤其人嚇人,嚇死人,很多時候害怕是想像力的延伸。
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想用意志強迫自己睡著,好讓明天能有精神一點,但耳邊卻一直有著一種嗡嗡的聲響,那並不是真實聲音,有點像誰在腦海中呢喃一樣,惱人、煩心、耗弱、深層,直直地鑽進我的意識。
終於我被煩得受不了了,才又坐起身來,走到電腦前想上網消磨時間,我想啊,這個時候也只有網路可以殺死一整個凌晨的空白吧!
『嗨~』
我嚇一大跳,轉過頭來,看見坐在我右手邊的夢魘笑嘻嘻地望著我,還頭歪一邊裝可愛,讓我都忍不住想吐出來。
「幹,你又來了。」我咒罵道。
『是啊,我這不是來了嗎?嘻嘻。』
「既然你出現在這裡,那我好不容易又睡著了是吧!?這樣也好,我體弱多病的身子需要好好的調養,拜託你行行好今晚放我一馬吧,我組織實驗考很爛已經很難過了,而且下禮拜還要跑考,明天還得去實驗室,你這樣搞我會死掉的啦。」我連珠砲似的抱怨,不過他聽完了卻只是傻笑,也沒打算理我。
「靠,笑屁啊,很辛苦的耶。」我無奈地嘆氣。
『哈哈,我相信你也知道,很多事是更重要的才對吧。』
「理論上來說是啊,不過暫時還遇不到。」
『不是遇不到,你只是處理不了罷了。』
「是嗎?這我到是沒什麼感覺。」我淺淺微笑,隨即回過神來,暗自驚訝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輕鬆自在的面對夢魘,而不是前那樣緊蹦著,有如一條栓緊的弦,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警戒而自然地發出聲音。
我看向他,他攤了攤手,用一樣的笑容回敬。
「原來是這樣的啊,哈哈。」我大笑,然後問:「那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
『何必問我?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拿起杯子喝起水來,天氣滿冷的,就算關上窗戶還是有種冷風灌進來的錯覺,這種天氣喝杯熱水暖暖的最舒服了,所以我也和他一樣,拿起杯子。
我不免感到一絲好奇,有些東西太過深刻而無法視為夢境,或者不符期待而無法面對現實,在這麼樣一個寬闊並且沒有重疊的路上,該往前或回頭,向左或向右,什麼樣的決定決定了什麼樣的巧合,那是註定呢?還是隨機呢?
有點累了,也有種怎麼走都走不過去的感覺,一想到將來還有那麼長那麼長的路要走,究竟會走到哪裡去呢?
我試探性的問他:「如果我現在就停在這裡,是不是也無所謂?」
『相信我,你不會想的。』他篤定的眼神直直盯著我。
「我想也是,我只是開玩笑的。」我本來想就此打住,只不過他的一席話又捉住了我的注意。
『你是不是後悔過?』他看似隨口問問。
「對什麼呢?」我壓抑著。
『任何事。』
「任何事?」
『是呀,就是任何事。』
「也許吧,不過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有用不是嗎?還是說你想幫我?」我苦笑。
他站起身來:『饒了我吧,那可不是我業務範圍耶。』
「那你何必多嘴呢?」
『就剛好想到,你也不用反應過度。』
「那還真是剛好啊。」
『是啊,很多事,嘻嘻,不就是這麼剛好嗎?』
「也是。」我覺得心裡好像漏跳一拍。
『你不會因為這樣就永遠爬不起來吧。』
過去那麼多,我覺得自己起碼通過了一些較為艱澀的片段,應該不至於什麼都不能做吧,從哪裡死掉就從哪裡活過來,長長久久的,人家說貓有九條命,我應該也不能那麼脆弱才是,一想到這,我的信念又有些回復,就算再也找不到一樣的答案,我也不用太過陷入其中吧。
「希望如此,事實上而言這樣也就夠了,曾經的美好就留給曾經,我希望現在都沒什麼好回答的了。」搖搖頭:「更何況現在我在這裡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你說是吧?」
『我不敢肯定。』他走過來拍拍我的肩:『不過這的確是你的決定,所以也沒有對錯可言,我很認真的說。』
「感謝。」我試著輕描淡寫。
我想我對自己並沒有說謊,也因為我並不知道什麼是最好的,而不明白事實的人不能說謊,應該是這樣子沒錯,所以我該學習的不是不說謊,而是保持真誠嗎?我感到納悶。
『別想太多,船到橋頭就會自然直呀。』他說。
我想了一下,才輕輕的笑道:「也是。」
「話又說回來,眼見為憑。」我想起了某些事情。
『嗯?什麼意思?』他不解。
「喔~也有你會傻眼的時候啊?」我調侃道。
他理直氣壯的說:『這本來就很正常,沒有人可以明白全部,畢竟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不管是誰都一樣,差別只在於,有的人連自己都不了解,如此罷了。』
「.....你這樣說是沒錯。」我被他的氣勢給震懾。
『本來就是這樣。』他哼一口氣,趾高氣昂。
『所以,什麼眼見為憑?』
「也沒什麼,只是笑容啊心情啊什麼的,看見了所以確信。」我低聲道。
『嗯,這很正常,你忽略只是因為你不想承認,而你不承認只是因為你忽略罷了。』他笑著說。
「是呀,愈陷愈深,可能只是想證明,過去的相信,是沒有錯的;愈離愈遠,可能只是想證明,那樣的快樂,是捨不得的。再怎麼樣來說, 我沒什麼好不滿足的吧。」我深吸一口氣。
『那你還有想說的嗎?』
我歪著頭想了一下,想說的嗎?是對一直以來的生活有所體悟呢?還是對什麼東西有一些感想了?我有點疑惑,眼神飄移不定,不能找到自己一個平衡的停損點。
『有沒有什麼,讓你藏不住的?』他進一步的問:『像是責怪,遺憾...等等之類的。』
「喔?拜託,她別怪我我就該偷笑了,哪還敢有什麼抗議的想法?」我心虛的說:「那種自私連我自己都難以忘懷,如果能這樣一直延續現在的所有,我不敢再要求,而只是祈禱自己能夠不再成為阻礙那就該偷笑了。」
『喔?是這樣嗎?』他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是吧。」我眨了眨眼。
「時間不早了呢,我也該醒來了,不然就來不及上課囉。」我看著電腦營幕右下角,現在應該是七點半了吧,我不太確定夢裡的時間和現實的是否一樣。
『嘻嘻,你真的很有趣,比我想像的還有趣。』他一臉奸笑的說。
「?」我一頭霧水。
『你,這不是醒來了嗎?』他低聲說道。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夢魘整個人一恍神就消失了,而我坐在電腦前,不敢確定又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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