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別， 惜聚。 珍惜所有，別離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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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間療養院工作已經五年多，當初選擇在此地工作，全因自己大病初瘉，希望在寧靜的環境中重新面對自己、面對世界。

 

記得第一次看到她時，正是個初秋的午後。花園的幾棵宮粉洋蹄甲已經開始掉落粉紅色的花瓣，令紅磚小徑也佈滿了片片落絮與漸黃的葉子。在微涼秋風吹送下，落花與枯葉，有的在地上打轉、有的在半空飄舞，似是一個個悲涼而被人遺忘的旋律，欲以殘留世間的一點力量唱出闕闕秋歌。

 

坐在白色長椅上的她，雖然已經白髮斑斑，可是臉龐卻如斯細緻嬌柔，仍然白晢的肌膚隱約有些斑點，但五官髐然有形，想年輕是必然是個美女。在那尼龍白色的襯衣下，她單薄的身軀就如承托起千斤皓綿，令背部也彎了起來，卻收不起那嬝嬝修長的四肢。驟眼看來，她就只像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而已，一點也不似其他需要入療養院的老人家。

 

「任姑娘，這位病人聽說已經留在這裡三十多年了。由於她有點鬱紆病，所以從來都不說話，只會跟別人微笑點頭。以她的年紀來說，精神真的十分好，也沒有什麼大病。七十歲的人，大多看來也只像五、六十。不過，我在這裡也工作了八、九年，卻從來不見她有親友來探望過，真是孤寂可憐。」另一位姑娘看到我凝視她，徐徐跟我解說。

 

自此，當我每次看到她時，我都有點茫然不知的感覺。而之後工作的日子，雖然說不上是忙碌，卻擠滿一個接一個的療病程序。幸而，這卻反而令我沒空想太多，繼而令我的心情也逐漸好起來。這場大病，差點令我走進不歸之路。但我只恨自己太過用情，害了自己、也累了家人。然而，那個晚上跟她的一席話，令我再次認識自己要走的路。

 

「菁婆婆，妳的牛奶涼了，喝後快睡吧。」那夜我如常向她說相同的話，雖然從來也沒有回應，但只要看到她詳和的神情，就知道她明白我是善意的。

 

「孩子，妳有多大啊？」當我正準備離開房間時，忽然聽得一把柔柔而帶點沙啞的聲音。這令我驚訝得很，已經五年了，從來也沒有聽過她說話，而且也知道她多年也是默不作聲的。

 

「我…已經三十了…菁婆婆。」我有點靦腆而差點不懂回應，但卻清楚記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個青澀的年少人。

 

這時，她用世界上最溫柔的目光望著我，更把手輕掃我的頭髮嘆氣地說：「傻孩子，我但願自己仍然像妳那麼年青，那麼一切便可重新再來了…。」 

 

(惜 09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