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別， 惜聚。 珍惜所有，別離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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矇矇然的夜空，仍滲著稀色的月光。她，靜靜的躺著，只穿著白色單衣的身軀，雖然不再潤澤晶瑩，卻仍然透出半點未經世情折騰的雅致氣質。那帶銀灰色的翠綠絲巾，溫柔地裹著她，把瘦弱的兩肩藏起來，襯托起她依然白晢的臉龐，活像水墨畫中清淡秀麗的松柏。她曾經如茶晶漂亮的雙目，今已深邃幽冥，卻淌出如薏苡的淚珠，輕輕散出一抹淒冷的微光，隱隱閃爍著，彷彿是睡了千個世紀後驀然澈悟起來。

 

長夜漫漫，彌留人世多年，孤寂的心早已枯萎。或許是那份與世隔絕的決心，令她總不說不問，不樂不哀，早已把自己的靈魂埋葬起來。她，只露出一副驅殼，恁時間侵蝕，然而封存已久的心，卻仍是純淨而不被污染。

 

本來已經忘掉的記憶，是夜就藉著縞素的月色一一湧現出來。想起那年的自己，二八年華盡顯俏麗活潑、婀娜嬌美，就是比花兒更為出色的粉蝶娃娃。身為幼女，在父母及眾哥哥姐姐的疼愛下，就更是懷著一顆無懼無畏之心，從來不知、也從來不需懂得天高地厚。就是這樣的優越感，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

 

每天下午，母親都會為她準備精緻點心，讓她與國文補習老師一起享用。而她，也總愛在酥餅上加點彩色的法國巧克力，好令他看得更為賞心悅目。

 

「老師，你遲了一刻鐘啊﹗害我苦等﹗」她，從來不會掩飾對他的愛慕之心。而這天她更穿起了一條白色尼龍繡花裙，兩袖由白色透光蕾絲製，而裙邊則縫上一個個小巧的粉紅色扭花結，清新儒雅，令人看得入迷。母親把一切看在眼內，怎會不明白箇中端倪。

 

「妳不可跟老師開玩笑…」母親捧著茶進書房內，對老師點點頭後故意帶點斥責的語氣向女兒說。

 

「不打緊，這樣上課氣氛更為輕鬆吧﹗是我不對，因先前的課延誤了…」剛直的老師輕拍著她的頭笑說。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小小的動作已經令她內心雀躍萬分。

 

這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長得高大俊朗，又怎不教人動心。剛從上海來港的他，國語當然流利，可是廣東話仍然不太靈光，常給學生取笑，唯獨是她，總給他可愛而不嬌憨的感覺。

 

就是這樣，兩顆心漸漸聯繫起來。此時此刻看此事，又怎會料及是場禍。

 

***

明而未融的天，對她來說是一天最美的時刻。那是迎接光明的一剎那，是象徵期待的美好。長長的睫毛，沾上了一顆還未掉下來的淚水，似是晨曦裡草端上的露水，在琉璃色的水泡內，躲著亮堂堂的一顆晶鑽，很美、很美…

 

「我們終可相聚…」這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惜 09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