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別， 惜聚。 珍惜所有，別離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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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接到她過身的消息，天竟忽地灑下陣陣雨來，像奏起首曼麗的哀歌。

 

窗外，是濛濛的。暗色的雨珠，打落在玻璃上，一顆接一顆的貼著貼著。既不像火鑽、也不像珍珠，那徐徐然滴下的小菱角，巧似點點晃晃亮的灰甲蟲…靜靜的蠕動著，帶著秋雨的鬱郁，令他想起了當年的她。

 

那年，面對如花似玉的她，那個男人可以不動心？但明知身份的懸殊，自己也真是進退兩難。就是狠心的一個決定，令她終身躲在自我欺騙的死穴裡，是教他一生遺憾的事。

 

「此際，我們的心終可相聚…」早已患上老人痴呆症的他，已忘掉身邊的妻兒孫媳，但於此刻所思所念的，竟然是那麼多年前未能相愛的她…

 

***

 

「菁婆婆昨夜過身了…」療養院中各人都心有戚戚然。雖然這位老人家都不跟人說話，可是她安詳白淨的臉，從來都是淡淡的、與世無爭的，恁誰都不會討厭。

 

得知菁婆婆的離世，就好像當頭棒喝，令她終於夢醒。

 

昨夜的一席話，不僅是頭一倘也是最後的。那是上天給她的啟示吧…人生無常，需把握眼前一切。跟婆婆的故事相比，自己的都變得渺小如塵。錯愛令她逃到這裡，讓自己有個寧靜的活口。可是，愈是逃逸、愈是難受。那怕只是一道小小的裂縫，已經教她的靈魂飛離到遠方的他。五年多的日子，自己就像活在太虛，無欲無求，把青春賣掉，換來一些安靜的假象。

 

「是時候離開了。」她突然鼓起了精神，為自己三十歲以後精彩的人生綻放了燦爛的笑容。

 

***

 

矇矇然的夜空，仍滲著稀色的月光…

 

「傻孩子，我但願自己仍然像妳那麼年青，那麼一切便可重新再來了。當年我來這裡時，才三十歲…」

 

就這樣的月色下，跟那位明慧的女孩說了自己一生的故事。

 

看到這位小姑娘，就如看到自己。雖然那琉璃色的肌膚，散發著明媚而透心的光芒，然而從她圓大的雙眼中，卻隱隱滲著迷漫的思緒。默不作聲了多年，是因為不想把自己真實的一面掀開。那怕重投現實時，那心中已久認定的虛說會頃刻間逝去如雲。是自己欺騙了自己多年，也是一種極端癡戀的美夢。就是入夢一生也不計。

 

可是這一夜，她彷彿知道是走到生命的盡頭了，也是突然清醒過來的一刻。說想重新再來，是一種對愛的悔恨嗎？絕不。她只恨當天太傻，把自己埋葬於此，白白讓機會隨時日溜走。或許，如果一天再遇上他，所有也可以改寫。

 

不過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是徒然…如今，在夜色尚未盡泯，晨光乍現前，她微笑起來自語：「我們終可相聚…」

 

夜未央、情永在。

 

(全文完)

 

(惜 09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