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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13 18:11:28| 人氣5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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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活在同一個世界。

一個無意世事的老樂師,帶著兩個女兒隱居山林。有一天來了位年輕人向他學琴,並且和他女兒戀愛。這個男孩後來出去發展,一路成了路易十四時代的宮廷大師。他沒有再回來,女兒因此含怨以終,老先生也傷心的不再拉琴。男孩年歲漸長,愈來愈擔心他的絕學失傳,所以每晚都回到小屋,希望聽他演奏。這一等就是三年。直到某個冬夜,月滿清空、萬籟俱寂。老先生悵然嘆息:「真希望身邊還有人熱愛音樂,與他暢談後我就死而無憾了。」男孩於是現身,然後兩人展開一番對談。



老樂師問:「你想從音樂中尋求什麼?」

「我尋求悲傷和淚水。」他說。於是老樂師讓他進門坐下。

「請教我最後一堂課。」男孩請求。

老樂師出奇平靜的看著他,悠悠的說:「我能為你上第一堂課嗎?」

燭光中,男孩完全默然。

老先生於是開口說:「音樂的存在,是為了表達出語言無法表達之事,所以它並不完全屬於人類。你現在能了解音樂並非是為了君王嗎?」

「我瞭解,音樂是為了上帝。」

「你錯了,上帝能夠言語。」

「是為了悅耳。」

「音樂表達了無可言喻的感受,決非是聽聽就算了。」

「為了黃金?為了榮耀?」男孩說:「為了沉默?」

「沉默只不過是語言的反面。」

「為了競爭對手?」「為了愛?」「為了愛的傷痛?」「為了嬉戲?」

男孩接連的說,但老先生只是不耐的搖頭。

「音樂是賜給靈魂的聖餅?」

「不是,怎麼會是聖餅?聖餅聞得到、嚐得到,那不算什麼。」

「那我就不知道了。」男孩顯得茫然困惑:「但是,我是想為死者留一杯酒水。」

「好,你很接近了。」老先生忽然眼睛一亮,嘉許的說。

「音樂是為了代替鬱悶在心的人發洩心裡的話。」一瞬之間,男孩如同開了竅門,一長串的說:「音樂是為了失去的童年、為了蓋過鞋匠敲鞋的聲音。音樂是為了人出生前、呼吸前、見到光亮前的那段時間。」老先生聽到這裡萬分欣慰,不禁握起男孩的手頷首微笑,然後將畢生的作品傳給了他,並且與他同奏一曲,電影到此結束。



這段對話簡白而富禪機。



如果音樂不是對上帝的讚頌,也不是為了彌補某種缺憾,那麼音樂是為了什麼?老先生並未正面說出。男孩想了很多答案,但都被一一否定。直到最後,男孩因為找不到答案,無意地說出了心中的哀傷,老先生卻說這接近音樂了。這時,男孩才恍然大悟:自己學音樂原來不過是為了逃避,逃避敲鞋的噪音、逃避父親的吼叫、逃避浸鞋皮的尿味。



為什麼「想為死者留一杯酒水」就接近音樂?為什麼說「自己為了逃避而學音樂」,老先生反而高興?



在老樂師的觀念裡,音樂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要有真實的感受。缺了真,就談不上音樂。縱使有了音樂的形貌,也不會有音樂的靈魂。這是「樂匠」與「音樂家」的差別,也是「雜耍」與「藝術」的分野。音樂也許是為了上帝,也許是為了愛的傷痛,但那是別人的感受,不是自己的感受。用莊子的話說,音樂是一種對「道」的傳述。「道」,是對這宇宙整體的感受,因此它無所不在。會在螻蟻、秭稗、瓦甓中,也會在屎溺中。同樣的,音樂之道到底在哪裡?就看是從哪裡有了體會。為什麼想作曲?刺激創作的衝動是什麼?我有驚喜嗎,我有悲愁嗎?在音樂的境界裡,內在感受愈真愈純,就愈有力量,愈是源源不絕,愈是獨一無二。就像老樂師,他對亡妻的思念咽泣心魂。因而他的音樂就如同一把為她燃燒的火炬,充滿了灼烈的悔恨,不斷的傾訴心中消不去的惆悵、人間永遠的生離死別。也因而老先生自己說:「我從不創作,也沒有譜出什麼。」



但是這個男孩呢?他太聰明。流俗喜歡的,他把握得住,能跟著走。他跟著掌聲,掌聲也跟著他,彼此攀援。然而,這是人間求名利的法門,哪裡是音樂?所以當他說音樂是為了上帝,老先生不說話,因為男孩心中壓根兒沒這樣想過。說是為了愛的傷痛,他也沒流過這樣的眼淚。但是,男孩對他女兒有愧疚,想為死者留一杯酒水,這是真情。男孩從小在教堂唱聖歌,變聲後被趕了出來。但他又不想待在那個浸在尿味和貧窮裡的家,於是拚命學琴。這是他從小力爭上游的動力,這也是真情。所以老先生才說︰「你很接近了。」



真,才能與音樂接通,這是修習音樂的第一堂課,也是修習藝術的第一堂課。哪怕一開始只是盲目的想逃避,都有通向藝術的可能。不真,只能捏造,怎麼創作?不真,整個心思都在取巧、疲於奔命,怎麼靜下來探索深層的感受?愈是靜下來,才愈能潛入人最純粹最激烈的生命感受中。所以老先生雖然隱居,卻說自己是過著熱情澎湃的生活。這也難怪男孩一臉茫然,完全聽不懂、完全不相信。男孩的音樂不真摯,不真摯的音樂不是藝術,既不可長也不可久。他騙得過世人,怎麼騙得過老樂師?老樂師瞧不起他的是這一點,最後想教他的也是這一點。



老先生想說的道理自始至終是一樣的。所以當年初次見面時,他就不客氣的臭罵了他一頓:「我不會收你為徒的。你是樂匠,不是音樂家。」男孩急了,拉了曲自己的作品,老樂師才說願意考慮。一個月後他勉強同意,但仍不假辭色的教訓:「你琴拉得不差。姿勢正確、感情投入、運弓熟練、指法流暢。裝飾音很炫,也很好聽。不過我聽不到音樂。你可以在劇院為舞者或歌手伴奏。你的作品很悅耳,不會得罪人。你可以靠音樂混口飯吃,可以靠音樂維生,不過絕對當不了音樂家。你的心有感受嗎?你的心,能分辨出何者只是給人跳舞用的、只是博君王一樂的音樂嗎?你的痛苦打動了我,我為此收你為徒,不是因為你的才華。」



教了一陣子,老樂師還是覺得男孩不成才、教不會,更氣他去為皇帝拉琴。終於有一天,當他正誇耀著手中提琴在宮中發生的趣事時,老先生氣得當場把那把琴砸碎:「樂器算什麼?它根本不代表音樂。」他大發雷霆,把學費丟還給他說:「這錢夠你去買馬戲班的馬娛樂皇帝了。聽聽我女兒的哭聲,比你拉的琴還接近音樂。你走,別回來。你是走鋼索的表演家,平衡的面面俱到,但你絕非音樂家。去皇宮或上街頭賣藝買酒錢吧。」暴怒之下轟了出門。



對一個十七歲的青年,這真是一位非常嚴厲的老師。但是對一個技法如此出眾的年輕人,成名樂壇已是指日可待。後生可畏,技巧教也罷,不教也罷,他的天資總會摸索出來。那麼要教什麼?能教他的,只有藝術的本質與獨立性。老先生也只想教這個。可惜男孩遲遲沒有體會,而且他也真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讚美他青年才俊、獨獨老樂師始終看不起他。他最後也哭了,他恨恨的對他女兒說:「你父親是邪惡的人。」



女兒知道父親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她同情他。而且比同情更深的,是愛。於是,她私下把老樂師所有的技巧都轉授給他。甚至帶著他,躲到父親練琴的小屋下暗暗偷聽。電影從這裡轉入兩人的戀愛,並從女兒的角度來看男孩這個人。在這段愛情中,男孩看來是典型的嫌貧愛富、愛慕虛榮。但並不全然如此,因為他和女孩其實不是活在同一個世界。



女孩從小跟隨父親,能欣賞藝術中最幽微的領域。所以,雖然處於生命中最易感、最勃發的青春階段,她仍可以和父親在樹林裡與世隔絕的生活。她甘心在此種菜、拉琴、探索音樂,這是她的世界。但這不代表她沒有愛情的需要,她會懷春,會渴望戀愛。



男孩呢?相反。他會音樂,會創作,也理解一些音樂的美好境界,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想活在音樂裡。他一心所向,是希望踏進一個多采多姿、以音樂為工具而能讓他放心揮霍的繁華生活中。他要追求紅塵中左右逢源的滿足,這是他的世界。這樣的兩個人,在生命某個時間中偶然相疊,因音樂而相識,但卻是各活一個世界。女孩能潛心音樂,但是男孩不能。所以縱使戀愛了,懷孕了,也不能廝守。因此當男孩被問到是否願意結婚時,他只說時間太早無法回答。等到某個機緣成熟,他自然就走了,因為他心中想著別的人、別的事、別的遠大目標。



這樣留不住的愛,女孩自己也想通了。所以當她病重,男孩回來探望時問她:「你的傷痛很深吧?」

「沒什麼好傷痛的。」女孩苦笑的說。

「你還在生氣?」

「沒錯。」

「你恨我的所作所為?」男孩後來娶了王室,成了國師,事業與聲望如日中天。

「我是恨,但不完全是因為你。我也很恨我自己。我恨自己竟然被對你的回憶所摧殘。」

她明知男孩不會愛她,卻放不下對他強烈的愛,最後只能獨承相思之苦。這一切,她只怪自己怎麼錯選了他,而情感上又怎麼也離不開他。



後來女孩為什麼自殺?那不單純是因為男孩不再愛她。男孩病榻拉琴,她耐不住的叫他節奏要放慢、要放慢、這樣不對。男孩拉完時,她也萬念俱灰。多年不見,他音樂的意境還是和以前一樣,停在那個層次,絲毫沒有長進。自己用了全部的青春和期待去愛的人,到頭來仍然只是一個江湖賣藝的。父親嫌他是個小丑,看得一分不差,而自己卻到今天才清醒。可笑啊可笑,自己竟然還夢想著要成就他、要當他的妻子。她無法原諒自己的愚痴,一直喃喃的說:「他不想當鞋匠,他不想當鞋匠。」然後在羞憤中自殺。



這段戀愛的著重點,並不在指責男孩的始亂終棄。電影中敘事寬容,沒有用任何價值判斷和道德規範去批評,也沒有責備。電影只呈現出兩個本質不同的生命,然後讓觀眾自己分辨。甚至電影中還說明男孩不是薄情。因為薄情郎是不會具有藝術動力的。藝術的動力在情在愛,他只是忘情不了浮華世界。他想闖,想狎玩一場,他不是一個能棲身山野與清風明月為伍的人。怎麼知道他的性格是這樣?片中有兩個鏡頭。當女孩的妹妹也開始懷春,袒著前胸引誘男孩,卻被他拒絕。又有一天,當這個妹妹抱著鯉魚衝進廚房,鯉魚一下翻落到地上。火光映在妹妹飽滿、豐美的肌膚上,腳邊還紅通通的甩著一尾撲撲亂跳、鮮活的大鯉魚,男孩和她妹妹相視而笑。這是在隱喻:他們是同屬物慾騷動那一類的。而姊姊,則是個根器清靜守在爐旁拉提琴的人。志不同、道不合,兩人的愛情註定難以善終。這一點老先生也明白,他知道那是女兒的抉擇,所以雖然女兒因他而死,但他並沒有怪罪男孩或視他為仇人。




可是,當男孩老了,人來人往飛蓋相追的日子膩了,花花世界的吸引力逐漸消退時,他心中開始有了餘裕。笙歌散後的落寞,催著他想接近藝術、接近永恆,這就和老樂師殊途同歸了。此時老樂師的話如天風海濤般的在他腦中不斷的響起,提引著他。而最後,老樂師的精神果真也從他的心中站了起來。



這是一部探討藝術的電影。它用極緩的手法慢慢的呈現。情節單純、人聲稀少、調子溫和,所有戲劇性的表現都減到最低。為什麼這麼處理呢?所謂「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絢爛的顏色和華麗的音樂,有時反而讓人失去心靈的敏感度。因此片中刻意營造出一種「無」的境界,極力降低視覺與聽覺上的刺激,要讓人在沉澱中貼近藝術純粹的核心。在視覺上,處處用的是十七世紀古典繪畫的手法。光、影、色澤、畫面的構圖關係,全作了細緻的設計,使每個鏡頭都顯得飽和而虔敬,聚著一股凝定的力量。而聽覺上,大提琴的聲音同樣是維持在一種淺淺流動的狀態,總在低迴、輕歎。整部戲的進行,像是只為了把觀眾放進最後的那一晚。



男孩自己在描述時說:那晚冷的不得了,萬里無雲,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冰冷。結凍的大地上風寒刺骨,屁股都僵了,連那話兒也僵了。這就是藉此來說明,所有原來足以挑逗他的雜念都冷卻了。宇宙清澄、情慾悄然,就是在這一刻的空靈中,男孩的自覺與主體性才完全浮現。



孔子說:「巧言令色,鮮矣仁」。為什麼鮮矣仁?因為一心想用討好來贏取肯定的人,必定欠缺自覺而沒有真感受。這是遠離音樂,也是遠離藝術的。老樂師臨終一席話,開了男孩雪亮的心眼。所以男孩才在同樣年邁,徒子徒孫都供他為大師、奉之為樂聖之時卻禁不住的哭訴自責:「我是個騙子,一無可取。我一生什麼也沒求到,只求到黃金、還有羞愧。他才是音樂。」男孩懷著自責、懷著感念,但雜染的心也終於能返璞歸真,實在已不愧為老樂師的傳人。


法文原名
Tous Les Matins du Monde

英文片名
All the Mornings of the World (世界的每一個早晨)




「我們能遵從的唯有那造出我們來的源頭...」~巴斯卡.季聶

「音樂宛如記憶的河岸,是人在世上安身立命的依憑...人們依循音樂,劃定記憶的邊界...」
──《音樂與心靈》anthony storr(知英文化出版)

藝術史學者──威廉.瓦令格:「現代美學是以『凝思的我』的行為做根據。『我』若要欣賞一件藝術品,必須讓自己進入其中,使自己與之合一。但是,這種以同理心認同作品的方式,並不是欣賞的唯一方式。另一種是透過抽象作用,美感的欣賞也在於發現形式與次序,必須超然於作品之外。」──《音樂與心靈》

http://www.kingstone.com.tw/book/Book_Page.asp?kmcode=2018760103624&actid=vertical16&Partner=xxx&Owner=&Nid=&Page=&Uid=

http://www.youtube.com/watch?v=pnriefsHKsQ

靈魂裡的悲傷之所以無以名狀, 是因為渴望、思念,是因為那不可得的……

於我而言
有一物更貴於琴藝 指法 樂音 更貴於創造
即是我痴狂多情以度我有生之涯

我拉琴弓 寸心為之撕裂 我所操練 不過是再無一日之歡的人生功課而已
我成就我命數所定

台長: 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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