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環顧四周,一切都沒了,唯一存在的是屬於自己的未來,不管我正前往多遙遠的路程,彼此的那段回憶是不會消失的。 -
陽光懶懶的從窗透射進地板,灑了一地。悄悄的,帶著大包小包的箱子走出房間。「五點四十。」我滴咕著,將行李放在一邊,倒在沙發上,深深的嘆了口氣。
滴答、滴答、滴答
秒針一步步踏實的走著,我任由自己的疲憊倒在那軟綿綿的沙發上,等待時間走到六點。
清晨,很安靜。客廳的窗簾輕輕的隨風擺動,鳥兒那快樂的歌聲迴盪在腦海裡,陽光從玻璃門的縫隙中投射在白色的地面上,閃閃發亮。只剩下鳥的歌聲和時鐘的聲音。
剎那,一聲巨響劃破安靜的清晨。
「喔喔喔喔喔,我的媽阿。」
那高八度的聲音不斷在整間房子產生共鳴與回聲,她還穿著睡衣衝到客廳,梳著凌亂的頭髮,翻翻櫃子,又翻翻冰箱,隨手拿了巧克力便往嘴裡塞。
「不用這麼著急。」我皺著眉苦笑。
「這怎麼行?更何況我還沒去過成田機場!」語畢,她又慌亂的衝進廁所,她不停在廁所裡自言自語,似乎在跟我說話,卻聽不清內容。
「織田小姐!麻煩去叫乃伊好嗎?」總算有句我聽清楚的話,我淡淡的回應一聲,並散漫的走進乃伊房裡,看到的景象讓我大吃ㄧ驚。
這女孩的房間不是應該凌亂不堪又骯髒嗎?雖然跟她外表沒辦法比較,但相處久了根本覺得她是位拉褟八卦女,眼前所看的是乾淨又潔白的房間,牆壁沒有貼任何海報,只貼了一張滿滿英文的行事曆,衣物也折疊好、放置好,每個位置像精心策劃好了一般,房內除了白色、粉色,沒有任何顏色出現在我面前,地上居然連灰塵也沒有!
我的天!我心中暗自大叫,直到YUKI第二次催促我叫醒乃伊,才慢慢的走道乃伊耳旁,用細小溫和的語氣告訴著乃伊。
「健二來了喔。」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她忽然驚醒,從床上跳了起來,心底早就料到乃伊會有這種反應,她敲了敲腦袋,看著鬧鐘又大叫了一次。跟YUKI一樣手忙腳亂的穿著衣服,我已經懶到不想再走回客廳,於是倒在乃伊的純白床上,欣賞眼前那兩位互用化妝品的女子。
乃伊跟YUKI慎重的畫著妝,搞不懂?只不過是送個機也要大費周章?乃伊這後知後覺的傢伙才恍然大悟。
「YAH,健二是不是在客廳?」她一邊刷著睫毛膏問我,還沒回答前YUKI就搶先問我。
「健二在客廳?他才不可能這麼早起。」YUKI很篤定的回答,我沒回應,只是被乃伊的床征服了。
「妳騙我。」乃伊的妝畫好了,臉蛋看起來變的更小、眼睛也更大了,嘟著像水蜜桃般的雙唇,輕盈又自然的奶茶色捲髮服貼在臉頰旁,只要是男人都想衝上去狠狠的抱住她吧?
「不過饒了妳。」她露出最自然的笑容,不像平時拍照那樣假假的,水蜜桃色的雙唇緊緊的閉著,眼睛比鐮刀更為彎曲,幾乎看不見眼白,纖長的睫毛眨阿眨,此時的我被她自然的笑容給迷住,又迅速的給了一個微笑。
「YAH妳不化妝嗎?」YUKI疑惑的問著。
「不用。」我回答這句話時毫不遲疑而非常肯定。
「我不想化妝。」連理由都說的簡單俐落,YUKI不解的收起化妝品,乃伊站在鏡前看了看自己,又做了幾個不自然的表情。
終於都準備就緒,三人坐在客廳裡吃早餐,YUKI突然大叫,雙眼睜的很大,嚇到我了。
「妳皮膚怎麼這麼白?痘痘跟粉刺呢?黑眼圈還有皺紋?!」
「妳這是什麼意思阿……。」我無奈的喝著咖啡,咬著麵包回應。
「猴軮。」
「阿?」
我快速的將麵包塞進嘴裡,又重複了一次。
「保養。」
「這麼厲害?」她們兩人開始檢查我的臉蛋,並且一口同聲的說著-「難怪妳不化妝。」
「難怪阿健喜歡妳。」乃伊賭氣的說著,用力的切著荷包蛋表示她的不滿。
「如果他因我的外表而看上我那我寧願不做他朋友。」
「很好。」YUKI笑著回應,乃伊似乎還在狀況外,等到吃完早餐,已經六點十五了,她們帶著名牌的小皮包,一人幫我提一箱行李。
在離開這個家時,我站再門口愣了一會兒,環顧了四周。
「這感覺跟我離開那四張榻榻米大的小套房一樣。」想到自己可能不再踏進這間屋子就覺得難過,ㄧ個禮拜前的今天,我們還坐在沙發上拿著零食放聲大笑、乃伊跟我們哭訴被同事欺負,YUKI第一次下廚的晚餐,還有三人談論樂團的八卦和音樂……,一個個的畫面浮現在眼前,快速的播放了一變,按下暫停鍵時……,我看見了YUKI生日當天情況,大家喝的醉醺醺倒在沙發和地上,任由醉意而亂丟包裝紙和酒瓶。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我知道此刻的自己面無表情,YUKI跟乃伊已經走到路邊叫計程車了,我閉上雙眼,讓眼淚止住,鎖上門,不敢回頭望向短暫的回憶,怕捨不得又回去,我不停的向前奔走,直到上了計程車,離了快一公尺遠的路,才回頭望了一下。
一路上我沉澱了許久,YUKI跟乃伊知道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沒有說話。直到到達了成田機場,搬著一箱箱的行李去辦理手續。
成田機場其實跟一般的機場沒什麼兩樣,許多日本人和外國人忙錄的走著,手續和行李送過去以後,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飛機到來。
我們三個人幾乎沒有在對話了。
旁邊很吵雜,我們的空間卻很安靜。
「A6914,七點五十的班機已到,前往美國的旅客請迅速前往四號登機門。」ㄧ個溫柔的女性聲音不斷重複著,我愣了一下,YUKI拍了拍我的肩膀,前往登機門。
離登機門只有一小段距離,突然看到從遠處看到健二衝了過來,他什麼東西也沒拿,還穿了一雙藍白脫鞋,頭髮都被風吹亂了。YUKI跟乃伊很沉默,跟在家中那副懶散的樣子不一樣。
乃伊的神情帶些憂鬱和難過,她用今早的那自然的微笑看著我。
「YAH,有妳這個同好我很開心喔,去了美國要好好發展,等妳成名了要記得多帶幾件妳設計的衣服喔!妳真的、很特別喔……。」
「嗯。」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乃伊突然躲到柱子後哭了起來,健二稍為安撫她後,走上前來,那副拉榻的樣子很好笑,我噗了一聲。
「我看妳很少在笑,我這樣子很好笑嗎?」
「噗。」我憋住了笑聲,他整理儀容,拉了拉領口。
「加油。」
那笑容是我從未見過,帶著悲傷、不捨、悶、苦、快樂、祝福多種性格融合的神情,我愣住了,他是健二嗎?此時他露出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副高傲態度。
「妳可是我的競爭對手,一定要讓我知道妳的作品紅遍全世界。」
「我有可能輸給你嗎?你父親可是很看好我喔!」雖然語句中帶著自信,心底卻毫無把握,健二的手伸了過來,我緩緩的舉起手,像結束一場交易,不過是結束了我在日本的最後快樂時光,以握手總結。
YUKI此時才走上前,那樣的表情無法形容,眼神像能看穿人心一般,每個動作像影片重複按暫停和播放。褐色的眼眸中不斷透露著訊息--「不要離開日本。」她像小孩子一樣,母親離去時,拉住衣角,盼望母親能停留,陪著孩子,母親會很溫柔的說:「很快的,五分鐘就好。」但這次的旅程可能一年、五年、甚至十年……。
「會很久喔……,十幾年的相處,要斷了。」我每一個字ㄧ個字慢慢的吐出,憋住淚水哽咽著。
「不會的……。」她低著頭,手還是拉著衣角沒放,繼續說:「月亮……,全世界都看的到,妳想說的話,一定傳達的到。」
「嗯。」我已經不知該回答什麼,詞窮了,YUKI突然比了「六」的手勢。
「十年以後,在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地方見面。」
「好。」我也比出了「六」,兩隻手的大拇指緊緊貼在一起。
「約定好了喔。」
「嗯。」
語畢,YUKI立刻抱住我,我身體完全僵住,不知為何,血液停止流動的感覺,卻很溫暖……,我淡淡的微笑,看著YUKI。
「我走囉。」YUKI鬆手了,當我進入登機門時……,幾乎快看不見YUKI時,我似乎看到她跌坐在地上哭泣,我停下腳步,從小到大的那些片段一瞬間從眼前飛過。
「再見……。」
「十年後,別忘記喔。」
繼續向前走,眼淚已經無法控制的不停滑落,模糊了視線。
雖然不能做永遠的朋友,但是這種牽絆是不會斷的。
「月亮……,全世界都看的到,妳想說的話,一定傳達的到。」
-哭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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