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貪吃歡愛過了,就該擦個嘴,順便刷個牙,以免招來蜜蜂叮吻,或者是蛀牙壞齒。若還想再吃,那真的要鳥為食亡了!
但人終究不是只為了滿足口腹之慾的禽獸,該將難得的人身只葬送在覓食的風險裡,我們總還有不同層次的追求,可以自我實現那未曾觸及的領域。
看著韓國電影《霜花店》裡的王后,從被同性戀的國王長期冷落,到與年輕俊美的侍衛長洪麟夜夜歡愛,覺得她真是幸福極了。
有人批評《霜花店》的導演太過煽情了,五場男女性愛交歡畫面,加上一場男男愛的性致勃勃,總加半小時的長度,簡直把電影貶為色情片,尤其在男女血脈噴張的花招盡出性愛裡,王后激情沉醉的臉部特寫,可能很難不讓人臉紅心跳。
我個人倒以為有何不可!
相較王后的長年禁宮苦寒,夜夜孤枕難眠,這半小時的溫存廝連實在算不了什麼。餓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能飽食一頓,能不好好享受嗎?
王后從一開始被身體排斥她的王,給安排與洪麟完成傳宗接代以遏止政治內鬥時,她是痛苦的,因為她貴為王后,又有不容被懷疑的貞操,以及道德、價值的巨大靠山(或者陰影),她是深感屈辱與抗拒的。
第一次的緊閉雙眼,像隻待宰的獸,讓洪麟只是肌膚磨蹭地退了下來。
第二次王后卻不再那麼幽怨,讓洪麟一股作氣直挺而入,就此開啟了她的性愛探索歷程。
宮廷宴上她主動邀約洪麟,幽會於藏書樓,在眾人喧囂於外的密室裡,逞欲恣歡,臨行前還不忘定下隔日的續攤。
而後不管是在自己的寢宮,或者是更多次於藏書樓裡的幽會,她真的越吃越順口地掌握了主控權,即便洪麟陷於兩難與內疚,她依然是一次次不死心地強約到底。
性,撩撥過搔癢處之後,並不能就此止癢,卻只是惹弄出更多螞蟻般的酥麻浮躁,是不能以次數計算的指尖搔刮。
不能停!
王后足爽之後,就再也不能煞車了,她要得更頻繁與更多,甚至是更緊密的靠近,甚至是個人專屬擁有。她要洪麟帶她遠走天涯,還要從王手裡橫刀奪愛,將洪麟成為她獨享的人。
性愛的蜜汁,她是暢快豪飲之後,貪甜性起地要得更多,於是就把自己給滅頂淹沒了,就像那隻貪吃忘了形的蜜蜂,一不小心就跌落蜂蜜罐頂,越是掙扎就越深陷。
甜蜜陷阱,最可口的也是最危險的。
最後,貪歡永遠都認為這一次是最後,卻也預支著未來的可能,賭上一時的性起。
王后與洪麟在藏書樓裡的最後一次歡愛,被妬火熾盛的王給抓個正著,落得洪麟被宮刑,牽連誅殺許多無辜,導致最後王與洪麟自相殘殺而亡。
性愛無罪,高潮有理。但是,感官歡愉之外,我們還能去到更遠的地方。
事實上,《霜花店》裡的王后,在性意識的初萌到歡愉、解放,這些身體上的性欲滿足是無罪的,但惹禍的卻是自己的念頭。
當她將身體等同於自己,感官上的所有激情就變成了她個人的特有資產,於是,長期過度恐懼與匱乏的她,理所當然的就起了防衛意識地想要執持擁有。她要性愛,更摟住不放那位可以給她高潮的洪麟,這樣的驅迫彷彿是保衛著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萬萬不可丟失!
性,對於人類是美好的想像,彷彿是餐前菜,開啟你的胃口大好,讓你想像無限那陸續上菜的豐盛美味。
但是,性不可能是存在的全部,如同只吃前菜無法飽實一般。
「虛位以待」,這是吃完前菜該有的腸胃美德,而「放空冥想」,或許正是性愛高潮之後的〝心〞生活運動。
少,若將「性」字拆開來解,不正是「心」「生」的起點嗎?
性愛之後,人類會更寂寞,是因為從兩人的肉搏糰揉、般片,開始走向個人內在最深沉的孤獨,一個人內裡的朝聖路,寂然獨處的礦遠,就連迴聲也沒有的四方無限。
然而,這就是心生之所在。
安忍向前行去,我們就能在迴識入裡中,探索出存在的玄妙,越走越裡面,那裡才是落英繽紛後面的桃花源。
不足與外人道,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那一方妙境,誰也沒有必要去誰那裡驚擾,而後再找不到回頭路的怏怏。
少,性不會是一個人最終的桃花源,那只可能是生命長長陰暗水流甬道裡,閃閃點點,彷彿若有光的誘使或指引,或者是載送著我們的那一葉方舟輕盈。
我們永遠不可能只是佇停在那森森然的水流甬道裡,只滿足於那閃爍光亮如星,然後原地打轉地仰望,而致暈眩,或者只是忘情縱樂地船上載歌搖晃,乃至落船溺斃。
少,我們總得捨船從口入,在看似最狹隘無路之處,旋身,或者匍匐前進,才能豁然開朗地別有境界。
性,可以是指引的光,也可能是一葉行舟,但終究成為不了生命裡的桃花源。
彼岸捨舟,捨了,才能上岸,繼續走向桃花源的路。
少,足爽之後的王后,卻是目眩神迷地暈了船,沉沒。到不了她最後心裡的桃花源了。
固然,封建社會裡的王權不可衝撞,鐵鍊似的禮教無法杆格,但是王后忘了內心最深邃處,是更行更遠更長的路,她無須向外突圍,因為向裡的路無限寬廣,她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叛逃、流浪,或者回到心靈的桃花源裡安老。
只可惜她誤將性愛視為最後的救贖,溺斃前的一塊浮板,於是拼死命地抓,卻終究一起下沉於生命甬道的黑暗處,卻偏偏是桃花源之前的狹窄洞口。
命運的臨界,在於有無可能從性愛炫目的落英繽紛裡,猛然醒來,將肉眼切換到心眼,轉而將視界投向內在心裡的那一方洞口。
少,性愛是美好的,身為女人看著王后一次次在性愛裡淋漓嬌嗔,覺得她是幸福的,只是幸福應該是現在進行式的綿延,學學武陵漁夫的一路行去,真正走到了桃花源裡吧!
王后,還有更多的幸福在內心的探索裡,這樣的豐富是外力永遠奪取不了,卻是一念既起的天堂。
少,桃花雖美,源頭才是正本清源的豁然處。
當我們都在情欲裡足爽之後,可別忘了向裡行去,那不是陰道與陰莖的揮汗拼命入裡,卻是心裡的一念滑進,輕鬆的。
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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