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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16 12:14:57| 人氣19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杜麗娘的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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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還魂記》這個幽奇炫麗的愛情故事,從古到今,傾倒眾生,令人如醉如癡。…而在明清婦女界造成的熱烈反應,尤為驚人。傳說中俞二孃、金鳳鈿、馮小青、商小玲等這些多情女子都因《牡丹亭》感傷殉曲以死,更使戲裡戲外,不知平添多少傳奇外的傳奇,成為古典劇壇的奇事異象。
-《奼紫嫣紅牡丹亭》【捕捉愛情神話的春影-青春版牡丹亭的詮釋與整編】張淑香

  少,死亡只能是肉體的銷毀嗎?

  或者,死亡也可能是最裡頭的層層剝除,到最後脫胎換骨?

  殉情而死,固然是情感路上的一種可能,我並不想做任何道德或宗教的判斷,因為這只是陷落在一種意識形態的暴力。但是,我認為愛情卻還是有更多的可能,確實可以置之死地而後復生,例如:自我意識的反思與覺醒,讓過去之我死於昨日,而讓當下之我在已知之中覺醒。

  一粒麥子,若是輕率地投於火中,燃盡後消亡,也只能是一時的光與熱。

  若能埋在陰溼土壤腐植裡,雖是黑暗中漫長無止盡地等待著,甚至得忍受過冬天的凍寒與失水的乾涸,但只要安忍地夠久,那麥種核心深處,就會喚醒生機,大地重生。

  《牡丹亭》裡的杜麗娘因情而夢,因夢成癡,因癡而亡,是一種神話的過程,或者是劇情隱喻的推演,從最後的復生,我們可以看出她並未戕害其肉身,卻是脫落了禮教束縛與集體無意識的無明羈絆。

  她真正死去的是強加在本然生命之上的桎梏,原來就不屬於真如的自己,所以剝除殆盡之後,才是死裡重生的動力。

  那剝除的力量不一定是來自最外層的,最可能的是從接近核心處開始,由裡向外一層層的脫落。

  那一層自然是自我意識的反思,檢視心識模式裡有哪些已經被固著,動力模式化之後的慣性行為,這是內在起心動念的革命。

  所謂革命,最天翻地覆的絕不是外來制度的崩解,卻是個體一己反思之後的全面叛變,對過去的自己下戰書,決絕而去的一刀兩斷,迎向更多可能的自己。

  革自己的命,才是存在最深且絕對的反動。

  杜麗娘在情欲解放,以及透過死亡通向內心的過程裡,就是內在的一次全面革命。

  將固守僵化的思維給解禁,讓壓抑不識的情欲曝光,把諸多虛妄的偽道德給曬乾,她從摧枯拉朽的破壞裡得到了力量掙脫,像是一粒麥種的破殼竄苗,讓最核心處得以見光發芽。

  杜麗娘的死,是從內在破壞過一遍的真死,可不是凡俗人想的只是一身粗重軀體的銷毀而已。

  身體的死亡,只留下一個莫名的驚嘆號,但是,內在意識靈魂徹底死亡後,卻是開啟了說不完故事的冒號,要人仔細聆聽,生命的豐富才要開始呢!

  所以杜麗娘才能復生人間,大膽真情示愛、挑戰禮教與犯沖父權沙文主義,這份昂然生機,就是要讓世間的與秕草與蒭蕘再無肆虐逞兇的可能。

  死而復生,已經若不死前的苟且偷生,卻是茂然地生生不息,要將更多的生機帶回人間。

  少,杜麗娘的死真是一粒麥子的不死呀!

  但凡我們眼裡的視見,以為身體的尋死,就能完成某種程度的浪漫,卻不知一粒投入火焰堆裡的麥子,不過瞬間的燃燒,還來不及給這世界光與熱,就旋然如煙嘆息,根本連一個交代也不能給自己的。

  所以,世間的真死,總得煎熬過那段散發著泥土腐爛氣味,以及暗不見天日的屈憋,才有重見天日的昂揚綠意。

  這死,可謂不容易!

  身體的殉死,可以是一時的衝動,但是意識與靈魂的死,煎熬的卻是漫長的復生實踐。

  一步一腳印都是躺著血的自我鞭笞。

  少,我也曾一時衝動過,但現在更能安忍於真死,雖是偶而看清自己無明地痛著,但卻有了復生的希望。


台長: 品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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