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如淚●
散文創作 任我行2007/09/28
這個城市的秋天永遠少不了濕搭搭，就像這個城市的人口密度明明很黏，但是隔著一副軀體的心，卻疏離的要命，連落在玻璃窗上的雨舔起來都是酸的。
雨伸伸懶腰覺得自己好無辜，大喊「為什麼中秋節還要值班啊？」上級給的職務加給只不過就是～就是讓他每一張口就多吞進一口沙子罷！
我曾經奢望能夠和這個城市的心跳產生共鳴的節奏，可是就像是一個剛剛組成的樂團，這個城市的心跳永遠各彈各的調，永遠讓人跟不上乾瞪眼，就像居住在這個城市裡的他，讓我很疲憊。
火車還沒有進站，望著滿是傷痕的鐵軌，我忍不住好奇地問它：「是不是很痛？」
鐵軌擰著我腫腫的眼皮說：「第一次比較痛啦，習慣了就不痛了，反正我已經死過很多次了，對於什麼是痛幾乎懶得去感覺了！」
我問鐵軌：「到底是愛到死殺傷力比較大？還是把我的心丟到鐵軌上讓火車軋個幾回…到底哪樣會比較痛呢？我想試試看…」
鐵軌和它身邊的木頭支架相擁狂笑滾倒在雨水身上說：「我們又沒有心，你問錯人了啦，笨蛋！」
我朝鐵軌臉上扔了石頭，我聽到「哎呀」的吼聲…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口頭禪就是「哎呀」，不管是高興生氣或憤怒，所以我常常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在高興生氣或憤怒。
比如，我告訴他「小剛找我星期五出去吃飯耶」，他在電話那頭只有哎呀一聲後就可有可無的說話，我又看不到他的表情，乾脆裝可愛的逗他「口以嗎？我口以和小剛出去吃飯嗎？」他再開口竟然是不加阻擋的說：「妳想去就去呀！」
我沒有從電話這頭直接丟一箱手榴彈過去，我只是真的跟小剛出去吃飯而已，就這樣，而且剛好漏接他的電話而已。
今年是豬年，諸事不順。
火車上塞滿回家過節的人潮，找到位置坐了下來，手機響了，光聽到鈴聲我就知道又有人惡作劇了，我看也不看直接按掉電話，那模樣好像穩上第一志願的篤定，然後拿起無糖的冰綠茶猛吸了一大口。
「妳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綠茶朝我的肚子一路敲打。
我抱住肚皮沒力的說：「你不是人，不會懂人家的苦啦！」
綠茶翻起白眼嘟起嘴巴恨恨地說：「苦？我綠茶除了苦，還很澀哩，誰說我不懂什麼是苦？哼！」
閉上眼睛，苦澀？我用力把手機上顯示的那兩個鬼字悶死在漆黑的背包裡，讓他（的名字）不用掙扎就輕易被苦澀打敗，就俯首認輸。
「你那個叫小登的女同事幹嘛七夕情人節要傳簡訊給你啊？」我記得，當他對於我和小剛〝真的〞一起出去吃飯，故意用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面對時，我有點失控地大聲提出這個藏在火氣裡的問題，他仍然是哎呀一聲，然後以不變應萬變淡淡地口吻說「那只不過是罐頭簡訊」，我咬牙地打破沙鍋問：「罐頭簡訊？太奇怪了吧，情人節耶，女生傳這樣的簡訊給你，你不覺得很怪嗎？還是你心底根本就是很高興呀？！」
那次他悶著頭吃他的麵之前丟下「想不到…妳竟然也會查我的手機，我很失望…」這句辣到我心口的話，還擺出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厭煩表情，我看到我們之間的牆又長高了三吋。
「你們就為了那個小登的女同事吵架？也許是那個叫小登的一廂情願吧？他不辯白也許真的是無辜的…」冰冷的扶手摸摸我冰冷的手上戴著的他送的冰冷的尾戒冰冷地問。
我的眼淚從指甲流出來立刻結成冰，「我們的問題不是小登…，是彼此的信任從101大樓開始往下掉了，我們之間老是要靠角力來顯示彼此在彼此心中的份量，我好累，我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喜歡我，也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不能沒有他…」最後這句話讓我全身迅速降溫，胸膛累積了一片如水晶的冰玻璃。
「這個車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男人都是一樣的，他們不承認他們對愛很無能（不是性無能）！」冰冷的扶手突然殺出這句話。
我張開如鬼的紅眼睛看到前面座位上男人的頭，「你在說什麼？這是公共場所…」
冰冷的扶手親了親我的唇說：「男人和女人對愛都有憂鬱吧，男人表達愛的方式不是太過就是不夠，女人表達愛的方式卻常常讓男人不能接受！」
「我痛恨你這麼隨便地親我啦，就像痛恨他讓我在秋天掉眼淚！」我轉過頭摸摸玻璃窗上的雨，舔了一口，好酸！
雨在玻璃窗上怎麼彈怎麼跳就是不能高人一等，「原來我的心住著的就是雨呵，難怪一直往下掉…」我知音難尋地摟著雨放聲大哭了起來，雨嚇得用雙手摀著我的眼睛，「求求妳不要掉眼淚呵，這樣我得一直站哨欸，因為…因為我這輩子老是分不清我是雨？還是淚啊？」
鄰座的男人遞過來一包面紙，面紙的外包裝赫然印著「秋雨霏霏，潺潺如淚」，這…這八個字好熟悉呀，這八個字不是我和他最喜歡的詩句嗎？我抬起頭不能置信的說：「你……」
「妳再怎麼哭，我也回不去了呀，剛剛妳不接我的電話，我只好哀求小天使給我十分鐘，因為我一定要告訴妳，妳這樣哭我心好痛，妳把我當成一段不存在的記憶，好嗎？這樣我才能安心地回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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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JT^^攝影／文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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