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看到留言版被人說「…你們都好不到哪去…」，心裡有些「霧颯颯」（註1），真不曉得發生啥事了。之後，又陸續有不認識的人留言，恍然大悟地點進PChome新聞台首頁，「啊，果然！」我的文章又被PO在「嚴選好文」了，標題是「泌尿科之我見我聞」（怎麼跟我的標題「蝌蚪蝌蚪游啊游」差這麼多啊？）。不過，生氣忿忿不平的路過讀者，似乎是誤會了我的意思ㄋㄟ～。姑且將她的留言轉貼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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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者姓名：也曾內診過的我
留言的內容：
「光看你用這樣的口氣描述隱私權..也知道你們都好不到哪去，我真的很為未來的醫界擔心，除非x世代已經不怕在人前脫褲現寶，你們就盡量的看病患尷尬的表情為樂吧....難怪有很多隱疾者一直羞於看病，而讓病體更加嚴重，醫師只注重專業，不尊重個人隱私，底下所訓練出來的醫療人士，將來也是差不多的水準，民眾呢，儘量有病就拖，拖到重病再去脫褲檢查，也不願受到一絲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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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點都不生氣、也不會難過，我想，她一定在就醫時遇到了極難堪與極不舒服的醫療處置，而我的文章「蝌蚪蝌蚪游啊游」正好讓她有了回想與連結。也許，她在閱讀文章的同時正在將自己置入文章中「帥哥」的角色，並來回在「帥哥」角色與之前「她自己」面臨的處境之間，一方面感同身受、一方面又痛苦萬分。為何痛苦呢？應該是她在接受醫療處置的當下：尷尬、羞赧、怒不敢言、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心情與處境，讓她至今都難以忘懷也很難剔除的畫面吧。
看過我文章的人都知道，我並沒有要以這種描述或看病患尷尬的表情為樂，我只是如實地將所見所聞鋪陳出來，讓大家回憶並比較自己的就醫狀況、有所共鳴與思考。我想，這位讀者真的肯定受到很不被尊重的對待，以致於她對醫界、對人性都充滿了不信任，
醫界中，其實也有不少尊重病人隱私的醫生的。在我訪問的門診裡，就有一間醫院的醫師是這樣處理的：
「嗯，W醫師您好，我是XX醫院的學生，G老師跟我說您很優秀，專門在做不孕症治療，所以介紹我來到您的門診收個案做問卷調查。不曉得您願不願意讓我在您的門診收病患寫問卷呢？」我十分小心、非常客氣地這樣詢問。
「啊，妳要到我的門診收病患寫問卷喔？妳的問卷題目問些什麼內容？會打擾到我的病人嗎？我記得妳們有一個學長去年來做問卷調查，我真的很感冒，他對待病人的方式真的很rude，完全不尊重我的病人…！」W醫師這樣清楚地回答我。這位W醫師是一位瘦瘦高高、神情專注、正經嚴肅並帶著俐落短髮的女醫師。
為了我的論文、為了樣本數大小的問題，我怎麼可能這樣就被打發呢！在我堅持保證絕對不會侵犯病人隱私、並堅持絕對尊重病人的決定與自主權，W醫師終於鬆口：
「好吧，妳只可以在外面的候診處詢問我的病患有沒有意願填問卷，如果她不願意，妳不能強迫她；至於門診裡面，是病患的個人隱私，我不希望她們來質疑『為什麼有陌生面孔的人在旁邊』？！甚至感到不舒服。還有，妳只能來收星期X早上的門診病患，晚上的門診不要來。因為晚上的人比較多，什麼樣的人都有（註2），妳就別過來了。」
於是，我終於可以在她的門診候診處收病患填問卷。雖然缺少了門診內的觀察記錄有些可惜，卻也因為醫界還有這樣注重病人隱私的醫師這件事而感到開心，以致於後來我都常常介紹女性朋友到她的門診去就診。
由於這位讀者署名「也曾內診過的我」，那麼今天就來談談「內診」吧。內診是婦產科醫師檢查步驟中很重要的一項，現在雖然已經有精良的超音波等儀器可以幫助疾病診斷，許多疾病仍然需要透過內診來檢視與判斷，不過這也是多數女性對婦產科望而卻步的主要恐懼來源。
記得國中同學裡當護士的小魔女（註3）曾經在多年前跟我提過以下內容，令當時的我吃驚、震驚之外，還充滿憤怒，所以我在此事先警告所有的女性讀者，如果妳看了以下內容有感到不舒服、想要扁人、開口罵髒話、或是氣憤異常，請不要訝異自己怎會有如此暴戾的情緒瞬間出現，因為，這是正常的反應。那天的談話如下：
「啊～，我那個都不順，愛來不來，怎麼辦？去看哪個醫生比較好啊？」我語重心長地詢問當護士的小魔女，希望她可以提供我一些醫療秘方或解決方法。
「什麼？妳MC不順、不正常喔（註4）？啊，我也是啊。我一直都不正常說，常常還要吃黃體素來控制它正常來，偶爾我們C醫師還會這樣跟我說『要不要我幫妳檢查檢查啊？』厚～就是那種很邪惡又很色的口氣，噁心死了。我當然是給他回『不用了，謝謝，我寧可自己吃藥就好！』」小魔女聽到我跟她說我MC不順，就劈哩啪啦地回了我這一串。
「嗯，不過ㄋㄟ，我建議你千萬不要找男醫生。男醫生都是色鬼，賤得要命！什麼？妳不相信，妳的眼神好像有懷疑喔。那我就告訴你他們有多色！我們科裡面的C主任就很色，他還沒有開始看診就會先問我們『外面來了幾個人？有沒有正妹？長得怎樣啊？』然後，這些醫生都會想盡辦法讓這些可憐的正妹接受『內診』的醫療處遇。更賤的還有F醫生，他就會說『小魔女啊，妳看那個女的，就坐在那裡靠牆的那一個啊，很漂亮吧！看起來很矜持很乖的樣子，哼，等等她上了內診台就知道她乖不乖了…』然後啊，漂亮的女生一定是到處都吸引人，F醫生享到福、H醫生怎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有時候，同一個病患可能在一天中被內診不止一次是常有的事，特別是長得好看的正妹就特別容易遭到毒手…。所以啊，我提醒妳盡量找女醫生～。」小魔女意正嚴詞又曉以大義地這樣對我勸說。
「…………………」驚嚇過度已經無言且呆住的我。
因為她的建議，我若是不得已一定要看婦產科，就會盡量找女醫師來看。雖然只是一人之言，有些過於「一言堂」之論調，但對從小到大都接受「女孩子要好好愛護自己、保護自己」教育的女生來說，卻是很受用的建議。由於身體結構的不同，女生大多比男生瘦弱矮小且力量單薄，因此這個社會教育女生們要懂得保護自己、照顧自己，才能夠免於受到侵犯。老爸也可能告誡妳「外面的男人都心懷不軌、都不是好東西！」讓妳心生膽怯不敢隨便跟男生接近，甚至害怕到以為牽手就會懷孕的地步（註5）。 婦產科內診？！什麼玩意兒？居然要一個大家閨秀在陌生人面前脫褲子、腿張得開開地讓人檢查？！更扯的是做內診檢查的人是個男的？！這樣不用等老爸殺人，自己都可能羞愧到想要自殺了！基於這種種的原因，於是我們會恐懼、會害怕、會尷尬、會不得不硬著頭皮將自己架在診療台上像頭祭拜的豬一樣任人宰割啊～～～。
照片上的內診台有附上一個隔布簾，對病患來說，有沒有這塊簾真的很重要。一個受訪者曾經告訴過我，她遠從中壢上來台北就診，對於她就診醫院的內診台沒有隔布簾這個事情感到不可思議。「我們那裡的醫院都有耶，這邊不但沒有，旁邊還多了幾雙實習醫師的眼睛，要不是今天實習醫師是女的，不然我就會請他出去！」
隔布簾的功用，就是用來阻隔醫師與病人之間的眼神接觸，一方面避免病人尷尬、二方面也是醫療上只就「身體的部分」而非「個人」來診療。以第一方面來說，對病人的確是比較沒有更多的尷尬（雖然事實上已經夠尷尬了），但就二方面來講，感覺人的whole被切割為parts，好像跟市場裡豬肉攤上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各種肉體差不多。我班上的醫生同學說，對醫師來說這也是有好處的，你把病人的臉遮住、把非必要處置的部分通通遮蓋掉，一來可以讓醫師更專注於他/她的醫療，二來可以讓醫師不要分心去想其他的問題，例如這個病患平時就會跟醫師聊天、談家裡事，也許就像是醫師的爺爺一樣、也許像是醫師曾經交往過的對象、也許像是醫師曾經無法救起的某個病患長相神似…，這些「印象」的訊息，在醫師做醫療處置時，都很容易使醫師分心而影響到醫療過程的任何一個小步驟。不過這樣把病人的whole縮限到只針對他們的parts這件事情，仍是讓我感冒。畢竟我認為醫療要做到的不只是病人的生理狀況恢復，心理的部分也應該要顧慮到才是，我們是一個個完整的人、有思想有靈性的人，而不是一條胳膊、一隻腿、一粒眼球或者是一顆心臟！！
當然，身為婦產科的醫師們一定也會有話想說。記得我一個國中老師告訴我，他有一個朋友就是婦產科醫師，曾經也跟他抱怨過：「其實，我們也不想看啊，你以為這樣很爽啊？每天這樣看下來雖然是不同人的，卻也大同小異。面對「有病的」還得忍受異味幫她們上藥、還得處理一些有關感染的問題，常常這樣下來，一到吃飯時間連飯都吃不下…」不過，醫師們如果換個立場想想自己如果是脫光了褲子、腿張開開地架在診療台上，多體會病患的心情，也許就會瞭解病患的尷尬與難堪了。
留言版上「大頭廖」告訴我他太太在瑞典的看病經驗：「台灣看病真的跟我們在瑞典的經驗差很多，我太太在瑞典做抹片，醫師清一色女性，見面還自握手自我介紹，在診療台上，每一個動作事前都會跟你說明，真的是非常照顧到病人的感覺。」也許我們不需要求醫師一定要都是女生，卻也希望台灣的醫師在為病人診療時，都可以做到像國外的這種服務態度，這真的是我很樂見與希望的事情啊！
註1：台語，只不知其所以然、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狀況。
註2：這裡指的是社會經濟地位高的人很多，而通常這類的人更是非常注重隱私。
註3：小魔女是我這位當護士的國中同學的暱稱啦，她可是大美女一隻呢，追她的人可以從台灣頭排到台灣尾了，所以稱為「魔女」是名副其實啊。
註4：MC就是月經啦，Menstrual Cycle（生理週期）的縮寫。
註5：當然，在這個時代應該已經沒有相信「牽手就會懷孕」的這種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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