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ㄋ一ˇ。
我對ㄋ一ˇ的認識與記憶,十分模糊,但是,想認識ㄋ一ˇ的想望,卻也是引導我走到這裡的原因。只是,最近我好像分心了,就像ㄋ一ˇ一樣,一隻在海峽上擱淺的鯨豚,為海流的方向所困惑,最終被淺薄的沙灘所縛。
鬱卒啊,就像整個人的重心都被關在胸口,被什麼鬼牽扯似的揪著,怎麼也逃不出去了。然而,我還是想逃走,想遠離這個莫名地被貼上封印的住所,就像高三那時一樣,想找個合適的去處,想在書本與前途間,找個偷來的午後,放自己一個大假。那時,我不是電玩店裡突然走出的拳擊手,想一擊打垮螢幕上的龐然大物,發洩對體制不滿的人。(火鍋中的帝王蟹?被恐怖飛機撞塌的紐約雙子星塔?)只是跑到車站附近的公園,走入尚未正式開放的紀念館裡去。
好模糊的記憶,就像那時公園內的紀念碑,有碑無文。其實,我心裡頭那座對ㄋ一ˇ的紀念碑,不也是從無到有,甚至一再地重寫,到今天都還有點負氣地,不想再寫了。開始,有一絲絲牽掛與感情,好像冰冷的起司條與冷凍餅皮,在這時空中,慢慢加溫,輕輕一拉就牽出難以分捨的美味關係。
那天,陽光很大,我在紀念館外的牆上,許下心願,忘了祝願的內容為何,卻還記得一排排寫滿希望與祝福的黃色紙籤,在陽光下曝曬,在風中搖晃的場景。我好希望今天的自己,依附在那寫滿希望的籤紙上,在陽光與風的擦拭下,透明、溫暖。
紀念館內,陳列歷史課本上交代過的史事,爺爺的書架上,也擺著書寫這段噤聲過去的歷史讀物,對我而言,這些剛剛浮現眼前的苦痛都不是最深刻的,至今我都必須懷疑當時的自己如何感同身受,畢竟對於這些人物、時空,我都只能揣想、讓易感的神經,浮出一顆顆的雞皮疙瘩,那種說鬼故事時一樣會浮起的雞皮疙瘩。在歷史面前,我只能讓自己默默記下,然後,默默走開。不是逃避,而是我覺得自己尚不能逾越、代言。而ㄋ一ˇ走不了,ㄋ一ˇ總在這裡,將來的人們,走來走去,爭奪ㄋ一ˇ、動員ㄋ一ˇ...天空之下,如此紛擾,我好想調高春天的音頻,將耳朵關上,讓春天只唱給狗聽。
走到地下室,紀念館的另一個展區,傳來火燒的聲音。那是遲鈍的我,尚且記憶的,一場歷史的情境劇:爭取百分百言論自由的他,抱汽油桶自殺。他說:「他們不要想拘提到我的人,他們只能提到我的屍體!」我記得,我在那個冷清的展區前,坐了好一陣子,直到電視機中的人聲漸遠,只留下火苗嗶剝嗶剝的聲音。
那是1999年,離1989年已過十年,離1947年則有五十二年,到今天則過了七年。ㄋ一ˇ,記得麼?
今天早上,我會去運動,也希望陽光與風能出現。最近,在翻閱書籍時,又常出現的原來以前如此,原來以前這樣的聲音,也許,我們才剛進入某一種「七年之癢」,我很希望,我能找到七年之前,看台灣念真情時那樣的感動。
終於,我在最後說出了ㄋ一ˇ的名字。
我是鴕鳥,電影《郵差》中說:鳥吃飽了,就會飛走。
加入鳥社後知道,鳥會固定覓食。
我好像在表達某一種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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