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峽兩岸找到錫蘭王子後裔
近十多年來,台胞跨海輾轉到大陸尋根問祖、探親觀光,已經不是甚麼大新聞了。但是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風塵仆仆從海峽彼岸趕到閩南泉州探親的世來發、世家旭父子,卻成為一對特殊的新聞人物。他們攜著百年族譜,在千年歷史文化名城與分隔了百年之久的「世」家親人歡聚一堂,更受矚目的還是,至此,已經消失了一個多世紀的錫蘭王子「世」氏直系後裔,確證在寶島仍薪火相傳,令考古界、史學界懸而未解的世家後裔「蒸發」之謎在海峽兩岸大白於天下。
世姓來歷有段古
在中國的百家姓、千家姓中,根本就找不到「世」氏這一怪姓。原來,世氏在神州大地之淵源,有段頗為撲朔迷離的歷史故事。
中國與錫蘭(古時稱狼牙修,即今斯里蘭卡),有著悠久的友好往來歷史。而泉州作為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與錫蘭的關係尤為源遠流長。遠在公元四世紀末,錫蘭就派人攜帶玉佛來訪中國。當時中國高僧法顯亦於義熙六年(公元四一○年)到達錫蘭,取回佛教典籍多種。
據《明史》記載,明初天順三年(即公元一四五九年),錫蘭國王曾派王子世利巴交剌惹出使中國,隨鄭和朝見明帝之後住在泉州。公元一四六六年(成化二年),錫蘭國王去世後發生了宮廷政變,王位被外侄繼承,以致留居泉州的王子不得歸國,只好定居泉州,並取其名的第一個字「世」為姓,從此繁衍生息。
世家在明清時代曾是泉州的一個望族。明萬歷年間出了舉人世寰望,名列泉州洛陽橋畔蔡襄祠內的《蔡公德政碑》(今猶存);清朝中期又出了著名舉人世拱顯,號小山,在泉州古城北門闢書院授徒,培養人才無數。此外,《泉州府誌》及《晉江縣誌》還記載四位世家節婦:世華妻童氏、世哲侯妻柯氏、世宗煊妻蔡氏和世恭觀妻陳婷娘。但在世拱顯之後,世氏族人便從史籍中神秘消失。
由於世氏家族的狀況長期不為外界所聞知,以至人們誤為已銷聲匿跡了。直到本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斯里蘭卡一個政府代表團訪華,曾向中國有關部門詢問過王子及其後裔的情況。特別是一九八五年,中國文化部外聯局亞洲處向泉州晚報社轉達斯里蘭卡尋找錫蘭王子後裔在泉州之事,才引起文史界的關注與興趣。
九六年底,泉州海交館研究人員在城東的東嶽山麓世家坑(曾被諧音稱為「洗腳坑」),發現有關錫蘭王子後裔的墓碑石刻,搜集到二十多方墓碑,有幾方還刻上「錫蘭」兩字,證實錫蘭王子後裔墓群就在泉州。這一重大發現,立即引起海內外的轟動。但是世氏家族在泉州的情況仍是個謎,令史學界人士頗為費解。
神秘女子「現身」古城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一九九八年五月底,《泉州晚報》刊載世家坑古代墓地被破壞的消息後,一個神秘女子氣憤地致電報社,披露了自己的「世」家身分。六月六日,該報公開刊登啟示尋找「神秘的世家女子」,四天之後,深藏不露的錫蘭王子後裔,終於在古城中山路大隘門對面「現身」。
這名女子三十五歲,名叫許世吟哦,外觀上與普通泉州女沒有甚麼分別,操一口地道泉州方言。她向傳媒披露,年逾八十的祖母仍住在泉州,過去曾到世家坑祭掃祖墳,並經常向她念叨:「咱們的祖先是從很遠的海上來的。」
許小姐還說,「世」家後裔從不向外人披露自己的身世。文革期間因害怕受「海外關係」拖累,祖母將祖上留下來的「傳家寶」文物、書籍,利用三餐燒火煮飯之機,在三天之內全部燒光。
她表示,其祖上本姓許,乃泉州北郊雙陽高厝仕林坑許姓人氏。早年因兵荒馬亂,被土匪毀了鄉屋,無奈之下逃亡到泉州城內許厝埕許氏祠堂,後居市區西街。那麼,為何會姓「許世」呢?原來,她的曾祖的母親是世家(名隆)的第二女兒,因祖上多單丁過代,至該代僅有三女而無男丁,其二女招許姓(名闖)入贅世家,從此後世便姓「許世」複姓,時至今日其祖廳上掛的幾代先輩的遺像,都寫「許世」姓氏。按祖上輩份排列,其高祖入贅世家後,生下曾祖許世久,再傳下祖父許世水,而其父親也姓許世。
許世家族後裔多出洋到海外謀生。許世吟哦的祖父生下許世水後移居菲律賓。民國時期,保長抓壯丁,便將留居泉州的許世水當作許世久的兄弟(以為「世」字是輩份),要「二丁抽一」,逼得許世水連夜逃往菲律賓尋父避難,後來與當地女子成婚,生下許世吟哦的父親許世靜波。如今,許世小姐的父親及三個弟弟都定居香港,世家後裔只有她一人留在泉州古城。
許世吟哦還透露一個鮮為人知的家族「秘密」。原來,她家族中的一個特徵是女的耳朵上方都有一個小洞,至今不解其謎。
泉州以至國內文史界人士認為,以上鮮為人知的「世」家史實,為錫蘭王子及其後裔在泉州的歷史研究提供了極其重要的史料和實物證據,是中斯關係史研究的又一重大突破。
泉州發現世家古厝
其實,近十多年來,錫蘭王子在泉州的繁衍情況,一直是大陸史學家、考古學家們尋找的重點。九八年六月二十日,距世家後裔被發現僅僅十幾天,泉州古城又傳來重大發現:一座世家古厝終於找到了。
該古厝位於市中心塗門街一一八至一二○號(關帝廟右側)。現業主林金錚先生出示的房契證實了這一點。林氏介紹說,他們居住的這座古大厝是其祖父在光緒十一年(一八八五年)從姓阮的手上中買來的,而阮姓人家是在乾隆四十八年(一七八三年)從世家手中買來的。林先生現仍存有上述兩份破爛、泛黃的房契,其中一份的立契人是:世銓觀、世榜觀、世培觀、世炳觀。
實際上,在泉州市區小山叢竹的世拱顯設教處,原有兩落世家古大厝,現已塌毀,只剩遺址。上述這座古厝基本上保持原樣,有八百多平方米,至今已有近三百年歷史,大厝的窗戶、樑斗都保留歷史的原貌,且仍存有花盆及兩口巨大的金魚缸等清代物品。
林金錚說,因看到《泉州晚報》對錫蘭王子後裔在泉州情況的一系列報道後,聯想到祖上留存下來的房契上也有「世」字樣,經查對才發現,他家的居所原來就是來歷不凡的世家古大厝。
據悉,泉州市有關部門在舊城改造中特地保存下這座有特殊意義的古大厝,並擬闢為中斯友好關係史博物館。
許世氏又添「世」家親
還在泉州學者於當地發現「世」家墓碑不久,那批珍貴文物即移到泉州海交館公開展覽,每天吸引了眾多的海內外遊客前往參觀。其中有一方半月形的花崗巖墓碑,上面刻有「錫蘭 皇清 考開仕世公 妣順懿林氏 祖墳 翰林院庶吉士外甥孫杜中士勒石」字樣,引起當地史學專家劉志成和林少川的興趣。經他們考證,再揭開錫蘭王子世氏家族在泉州又一支後裔之謎。
林少川介紹說,他們順藤摸瓜,前往北郊馬甲尋訪杜氏家族,終於在杜少美家中珍藏的族譜獲得重大發現,找到世氏女傳人世來舍的線索。譜中記載,世來舍的第四代孫杜中士,乳名獻謀,字亮詢,號蕉林,榜名中士,後改為彥士,嘉慶年間中進士,道光時欽點翰林院庶吉士,官升御史,任浙江督糧道,授中憲大夫。據世來舍的直系裔孫說,自先祖杜生華迎娶世來舍娘,至今已傳十一代,人丁達二千多人。另據介紹,杜中士原有兩間書房,後來書籍被毀無存,五十年代的文化部長鄭振鐸曾親臨馬甲尋訪杜中士的這批珍貴藏書未果,失望而歸。杜中士的墓地也在文革中修水庫時被毀,但墓碑墓誌銘仍存。著名學者陳金城(文革名人陳伯達之祖父)曾寫過一篇祭杜中士祭文,文稿至今猶存。而杜中士的一枚官印(翰林儀部台諫監司)、古畫像、一副二丈長的八抬大轎之楠木轎杠等遺物,均保存在後人家中。
據劉志成考證,世來舍乃泉州著名舉人世拱顯之女,而杜生華與其同庚(生於一六九六年),至今已逾三百歲。當年杜生華曾到泉州小山叢竹向世拱顯求學,因才華出眾,被招為東床,在世九十一歲,世來舍則享年七十有五。三百多年來,其子孫雖未姓「杜世」,但實際上是「世」家的一支裔親。至此,泉州古城稀世姓氏「許世」氏又添了一門「世家」親。
彼岸「世」族尋根來
話說去年泉州發現錫蘭王子後裔的新聞傳開後,海內外報章競相報道。遠在海峽彼岸的世氏宗親,也從赴泉州旅遊的彰化同鄉帶回的《泉州晚報‧海外版》獲知這一消息。於是有了本文開頭的尋根新聞。
事緣不久前,在泉州的錫蘭王子後裔許世吟哦的一位台灣朋友周先生告訴她,他在台有位友人也姓世,不知是否也是王子的後裔。經周先生牽線,許世吟哦與台灣的世家取得聯繫,雙方查對族譜後,證實在台的世家果然也是錫蘭王子的直系後裔。
文革期間被泉州世家「許世氏」後裔付之一炬的《世家族譜》,終於在海峽彼岸的彰化直系後裔手中找到了完整保存的另一珍本。該族譜寫於清光緒十九年,為世振治之子世文萊親筆所撰。譜中記載:「我開基始祖,本錫蘭國君長,諱巴來那,於明初欽賜姓世,授四夷館通事入閩。」據知,巴來那第十五世孫世振治才學卓越,以教學為生。清道光年間,他的表弟杜中士欽點杭州督糧道,來信邀其往杭。兩年後世振治陪杜中士告假回泉州,途中「被洋賊剝搶一空,由是東渡台陽(台灣)彰化,設館授徒。」
世來發還表示,自世家十五世入台以來,繁衍至今已達二十世,他本人是清代名舉人世拱顯(第十一世)的八世侄孫。由於單丁過代,目前有聯繫的直系後裔僅數十人。主要居住在彰化、基隆、台北。他們所帶來的族譜記載先祖當年是攜子從泉州遷台的,去台前大宗祠在「泉城南街內忠諫坊」,先祖葬於「東門外世厝埔」,這些與泉州的史料記載相符。
據世家旭介紹,「世」姓在台灣亦屬稀奇姓氏,許多人不明白世氏的來歷。世氏後裔獲悉在泉州發現錫蘭王子後裔「許世氏」的消息後,族人欣喜若狂,連夜召集家族成員聚會,並決定派他們父子攜帶族譜前往泉州尋根謁祖。
世來發父子特地參觀了王子後裔世家在泉州的古大厝,對當地政府完整保護古厝文物表示衷心感謝,並希望早日將之建成中斯友好關係史博物館。同時,拜訪了泉州的世家後裔許世吟哦,分隔兩岸百年之久的錫蘭王子的後裔,終於團聚在五百多年前錫蘭王子的第二故鄉--閩南千年古城泉州,為解開兩岸「世」氏家族淵源關係增添了一段佳話。 (1999.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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