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快9點就被醫師巡房吵起來了,他說現在初步研判是乳突瘤,但是沒辦法肯定,要星期四看化驗報告才知道,如果有問題,還是要作切除手術,又說乳突瘤是很麻煩很容易再長的瘤…傷口現在旁邊插了一截像吸管一樣的導流管,是為了讓裡面的血水順著排出來,
最後他作了決定「你還是多住一天好了,明天再幫你把導流管拔掉讓你出院,因為你現在挖掉了這麼多(就用手比了一個大小,大概是一個傳統陶瓷湯匙那麼大),讓血水排出來比較好」
我斤斤計較的問他「你開刀前又沒跟我說會挖掉這麼多」
「喂,你的瘤又不是很平整有邊緣的,本來就要挖掉旁邊的一些組織嘛」
「好吧…但是你明明跟我說傷口只會有2公分,現在至少有四公分吧!」
…他搖搖頭,出於一種沒話能回答我,又知道我只是無聊說說的無奈,默默的走出病房。
我打了電話給預備要來接我出院的Z,告訴她不用這麼早來,我今天出不了院,然後我好像就立刻又再度陷入昏睡。
接著是量血壓脈膊的護士,和換藥的年輕醫師又把我吵醒。
紗布揭開後,我的乳房因為膠帶貼著的關係都變得皺皺的,好醜喔。我跟lang說「拍照吧」,她笑了二聲,一邊好像整理東西。「喂,我是說真的,相機在櫃子上。」「蛤?是喔…」
於是lang幫我拍下了換藥中的乳房,插著吸管的乳房,皺巴巴的醜乳房,以及在我指示下拍了左右乳房對照版。
換完藥我又覺得狂餓了。
「我想吃麥當勞早餐。」我說「滿福堡加…」,其實我想說熱咖啡,但是我覺得lang這關並不好通過,於是只好說「加熱巧克力。」
吃最後二口滿福堡的時候,可愛的護士來送早餐消炎藥,並驚訝的說「你早餐吃這麼豐盛!!!」…說實話,這還好吧。我的實力還沒有發揮啊。
Z來的時候,帶了焦糖瑪奇朵,不過我只獲准喝半杯。
Lang跟她交接要去哪裡還被子的事,並告訴她晚上病房超吵,她一分鐘也沒睡著。…我深感抱歉,其實值夜班應該是年輕人要做的事,但是我預計要排夜班的二個朋友竟然都在這個時候出國工作,於是要勞煩這些比我年紀大,身體又好不到哪裡去的人來值夜班,我實在感到很抱歉啊。
麻藥真的退了,今天傷口比昨天痛。
為什麼腹部肌肉也會痛呢?Z去幫我問了醫師,聽說可能是因為開刀會拉扯到附近相關的肌肉,不過要保持注意看有沒有好轉。
喉嚨劇痛,麻醉科的醫師來巡房的時候說,可能是因為插管有傷口,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好。
即使喉嚨劇痛,中餐還是吃了一整份炒花枝,一碗餛飩湯,一份燙青菜。
下午爸媽來看我,帶了一堆水果。然後。我媽終於說出了那句我就知道她一定會說的台詞。「不好意思,好像讓你遺傳到媽媽的病了。」(我媽是乳癌患者,右乳已在幾年前切除)
「閉嘴,就跟你講不要這樣想嘛,干你什麼事啊,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呢…反正會發生的就是會發生啊…」
Z也在一旁叫我媽不要這麼說。媽媽於是拿起醫院的刊物說些有的沒的。
後來我媽走了以後,Z就罵我不該這麼說話,她說我媽拿起刊物時,她看到我媽只是為了遮住她的眼淚,怕我罵她吧。
其實我知道啊,但是我無法負荷這些。
我知道她就是會這麼想,會feel guilty,會覺得是她害我生病的。
但是我能怎麼辦呢?明明你就不要這麼想嘛,我看到你難過我就會feel guilty,我害我的癌症病患老媽難過。
I can’t handle it. 要命的死穴,我到現在還無法做到,我還無法承受讓家人為我擔心為我難過,我還無法在家人面前表示脆弱,我還無法自然的做到接受他們疼惜的眼神。
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是有病的逞強患者,這麼多年我才漸漸在朋友面前學會放鬆,學會表達愛,學會表達我需要愛,學會接受別人對我表達的愛…但對於家人我就還是不行啊…不要逼我,我有在努力,它總有一天會變好,但不是現在,沒必要一定要在我開刀的時候逼我修行吧。
晚餐,超大碗的雞湯。一碗麵線。燙青菜。
點滴拔掉了,所以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上廁所了…也對,不需要點滴了吧,我未免也吃太多了。
下午和晚上隔壁病床的訪客絡繹不絕…哼…因為我原本只預計住一天的嘛,所以今天沒有人來看我了啊…莫明其妙,竟然有一種看人家的簽唱會比自己的場子熱的那種無奈的不舒服。…其實只是因為我知道我最想看的那個人不可能會來而已。
吃了睡前的消炎藥之後,精神好的不得了,完全不想睡覺。
摸黑把筆記電腦拿出來…對,怎樣,我住院有帶電腦…無線上網的時代真是天堂,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是我終於連線了,check了平日瀏覽的網站和家族,並檢查一下新聞台的生意好不好…msn上我一直盯著的地方始終是個紅色小人…Z被我弄的很不安心,一直爬起來問我有沒有需要什麼…有耶,我想把紅色變成綠色…但是不能怎麼辦哈哈哈…
和幾個人聊了幾句之後突然傷口一陣溼…媽的,血流出來了啦…Z於是幫我叫了醫師來換藥…
好啦,我投降,紅色小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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