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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凌明玉

自從作文納入國中基測的範圍，我所任職的出版社便要我就此規劃適合小朋友閱讀的參考書。作文本就是作家的專長，只要適時的加入教學上的方法，作家從事作文教學，比起坊間如雨後春筍般開辦的作文師資班，只一昧地在教導教師如何上完十二堂課的填鴨式的急就章一比較，當然更具優勢。

我的許多好朋友：嚴忠政、紀小樣、白家華、凌明玉等人其實都已在這個領域裡翻滾多年，他們也經常成為我無給職的顧問，因為市場已經龐大到讓我的出版公司想要從參考書的編印跨足到補習班經營的想法囉。過往的作文被認作是一種「才藝」，但基測要考，當它跟分數劃上等號時，又幾乎成為一種「課輔」，在語文的領域中，補習的人數急起直追，目前就比補英文的人口稍稍落後一些而已。

這一天，我如期出現在火車站前的補習班樓下，班主任客氣的把我迎接了進去，才二十多歲的班主任，模樣像一位資深的大學生，眉清目秀的他，聽說被同學冠以機車主任的稱號。我雖第一次被調來此地支援說明會，但這台機車名聲在桃園的六個分部中都頗具知名度，聽聞他最有名的一招，是叫同學倒背唐詩，常常教室外的走廊上，都站著一群苦背唐詩，但眼神卻極端無辜的小孩，只因他們上課愛講話，在監視器被機車主任一眼相中。

說明會開始囉，人間四月天正是春暖花開之時吧，補習班卻也積極期待著暑期班的籌備，連日來跟我要課表，要我安排上課的老師，好在平日在文壇人緣不差，一呼可以百諾，文友們個個從台北南下桃園前來協助，文學好像正在復興，如果撇開要基測不談。

進入教室之後，三十幾雙天真又無辜的大眼向我張望，我知道這場說明會，小朋友幾乎就是被安排著，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教室來的。所以我能作的，就是給小朋友跟補教業者開心跟放心的三十分鐘罷。

林唤彰老師的〈一九七０年無心論〉：
「兩個人，一顆心，
不是你帶走，就是我，
所以，兩個人總有一個無心」

……代換成車，便當，命等等，大玩文字遊戲，這也是在北教大任職的方群前輩公認的教學上最好的範例，先來點餐前小菜，給小朋友接近文字趣味的機會罷。接下來，則導入引導式作文的前戲，情境式作文，請小朋友用眼睛看，並用耳朵聽，用身體感覺作文的樂趣。

想起我在國中三年級時上過的總複習班，最常問老師的問題是：這一題，會不會考？

作文是才藝班，但恰好基測要考，使得它的性質變得既像才藝又像課輔班。但不管什麼班，對補習業者來說：能賺錢的，就是好班，就能開課。我就在台上表演足足三十分鐘。尾聲，班主任上台囉！以小禮物為誘引，反問小朋友我剛講了什麼？像餵食海狗一樣，小朋友竟然爭相舉手回覆，一枝小鉛筆、橡皮擦在空中飛舞著。小朋友的熱烈反應說明了剛才的「文字表演秀」果然成功吸引了他們天真的眼睛。

我還沒告訴孩子們，其實寫作是一種誇張的本事。小王子也說了嘛：「人如果要妙語如珠，有時候不免和事實稍有出入。」關於如何誇張，說明會後經過十六堂的密集訓練，他們自然會了解一二。體驗過八年級後段班的白痴造句法和火星文之後，五年級的我也因此收穫不少，不但得以重整大腦資訊，還能藉著童顏童語瞬間回春。

教兒童作文，每節課都得要小朋友鍛文鍊字，批改作文簿枉死的腦細胞當然也比不上寫稿時渾然忘我的亢奮狀態，但甜美的是每月領過了鐘點費我就不用再苦等版稅稿費。在九年一貫和教學革新的大旗下，作文班儼然成為作家筆耕之餘糊口的副產品，一場場吆喝「大家學寫作」的說明會，也說明了文學創作和教作文的距離也可以相親相愛不分離呢。



◎本文原載幼獅文藝，2006年6月號
本文結尾二段，礙於截稿時間匆促，特商請好友作家凌明玉捉刀，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