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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葉紅蝶，一個不太世俗的姓名，卻有著你我周遭俯拾即是的情節：一個山地部落的小女孩，讓人口販子帶到城市做妓，因為一時的依戀與迷惘，產下一名女嬰，曰葉紅蝶，在孤兒院成長，多麼宿命而無奈的橋段啊！


　溫毓詩的文字魅力來自於言語中的豐富與真誠，而語言的豐富，則因她全然地釋放自己的感官，心領神會地去思索一己的生命情境；而創作中作者本身即是一個自足的世界，創作活動相當程度地暴露了私密的某些部分，關於真誠，關於無私地面對自我，無疑是每一個創作者當下的挑戰。也是測試一名作家優秀與否的試金石。

　在文字書寫的領域裡，多的是書寫心情的人，但絕少部分敢於挑戰自我深層的欲望與意識，面對自我而近乎殘酷的事實，恰如浴火鳳凰般地慘烈，但絕大部分的作者因為迴避它，反而得不到作品完整而美善的良好回饋。

　台中大度山區，每到假日久為飆車族所盤據，他們成群結黨，呼嘯而過，在風中競速，在速度與死亡的邊線上尋找道德的叛離；在與死神的博鬥裡，生命因為交錯有了火花。而無論是直接經驗或者間接經驗，在在都提供了你我可供省思的情境。

　〈葉蝶面具〉的結構寫來呈顯出兩端思考的角度，在自白的部分，有精采的演出，寫來真誠細膩：

　　　我還記得一些零星的記憶，關於感覺，或者夢……酒醉之後在山林間狂奔，月亮如一張笑著的蒼白的臉……。（頁22）
　　　我喜歡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石質的冷沁使我思慮清醒，房子也有生命，螞蟻巢穴路線、牆角的蜘蛛網……。（頁26）
　　　我是將自己包在一層膜裡的異卵，不想孵化。（頁27）

　詩的意象的呈現，更加深了文字的深刻度和可能性。反觀作者客體書寫的部分，作者大筆一揮，卻也能粗中求細，精簡扼要地白描出生活的樣貌，誰曰不宜。

　葉紅蝶被退學以後，她也同時離開育幼院，自己開始街頭尾的混。對於一個女孩子的長相來看，她的個頭頗高，面貌因為曬黑與短髮，還有一種排除女性氣質的長期偽裝關係，比較接近少年的長相。（頁28）

　在這篇文字裡，我倒沒有讀出舞鶴所陳述的「兩種文體」：「一是講究文字與意象的『純文學』文體，二是放鬆文字構句與意象普及化的大眾小說文體，前者文字意象寫出自己的風格，後者寫到大眾小說所能到的高水準。」

　舞鶴所謂的「中間小說」，文字介於前二者之間，但實際上就整體看來，大約只能說是一種書寫的語態轉折方式罷了，以文字的隱晦與否，或者是否具備象徵和隱喻的多寡來介定文體類別，似乎是危險的制約方式。但我還是願意期待所謂「中間小說」的到來。

　舉〈葉蝶面具〉來試述台灣小說的另一種可能，正如同我們身處在一個非閱讀的環境裡，聲光媒體資訊每每迎訝而來，但一瞬間又灰飛煙滅，了解文字本質所能承載的悲喜才足以不受到時空的限制，開展屬於自己特有的深沈意涵，在溫毓詩的作品中，我們看到她深刻而執著地面對文字，希冀在混沌的字裡行間理出一條新世代小說的前路。
　
　溫毓詩的作品具有詩的象徵與散文書寫的流暢性，光是以上二種典型的文字的特質，在所謂「後現代」狀況的今日就已經彌足可貴了，更何況她勇於面對思考的瓶頸點，向內裡、向更深層的內在世界挖掘，對於這樣一位真誠的作者，除了期待，試問，在我們這般視閱讀為畏途的時代，我們能再說些什麼？

　溫毓詩的小說集裡當然有其他更好的作品，至於詳情如何，後設的評論或介紹，永遠不可能滿足讀者的需求。如果你在某個心靈需要沈靜的時刻，用書來調理自己的情緒，那麼就來擁抱這位勇於真誠面對自己的作家罷。當磷粉在時間中因揮舞而剝落，死神向曾經美麗的葉蝶招手，在這文字的巡禮過程中，生命才得以救贖，才得以完整。


註：《葉蝶面具》溫毓詩著 麥田出版社出版 出版日期2000年9月
本文系麥田出版社邀稿作評，後續有無發表皆為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