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開頭的小奏鳴曲】
－為ｙ寫給H
（呈示部）
我一直想對你訴說，一個關於秘密，關於愛戀，H的故事。這個故事說起來既短暫又憂傷，它隱匿在晦澀的幽暗裡，在白晝時不會被憶起，只有在夜裡，我企圖以書桌前一盞微弱的燈光，將它零碎的影像投影至你心底，收集一點點微小的漣漪。當雲朵遮蔽了最後的月光，寂靜隔離了白日的喧囂，你拖著疲憊的身軀上床歇息的時候，我的桌燈便是這世界唯一的光，陪伴我在信紙上為這些不可告人的情節譜曲。秘密地寫下數個小節，從第一個音開始到休止符結束，沒有人聽過，除了你。就好像你之前喜歡看的電視影集「X FILE」，所有極機密的、不可思議的、無法定義的事件，都被歸類成X開頭的檔案，影集裡那些描述外星人種種的劇情，或許你始終不曾完全真正了解，但是你相信他們曾經存在。就如同這首曲子，剪輯不同時間為小節所譜成的旋律，你覺得陌生卻又熟悉，這便是我想告訴你的。
（發展部）
Dear H:
請容許我用這樣的姿態告訴你，一些因為許久沒有清理而變形肥大，在時間起點逐漸腐壞的主題。我企圖對你描繪的那些，是潛藏在笑容背後淚滴暈開時的漬影，是冬夜裡火焰燃燒完剩下的沁涼，是C大調終曲末轉降B調的哀傷。又譬如煙火綻放後餘留的漆黑，譬如繼續終會停止，擁有終會逝去，這是你始終不曾知道的片段。就好像我陣日坐在明亮的空間之中，而心底有個被黑暗啃蝕後留下的空洞，它們被棄置在這深而無底的缺口裡，每當我行走於美好幻象的碎屑上頭，瀰漫著記憶塵封後被遺忘的惡臭氣味，便會不斷地撲鼻而來。但是其實這一切並不是那麼重要（笑）。我只是遍尋找不著話題與你說話，這只是一個無聊的開端。我不知道你會在哪裡，我只能在沒有音箱的手風琴伴奏下唱歌，期待其中一個音符會恰好朝著你將經過的路口，悄悄地在你的記憶裡留下一個特別的印記。前方的路一直不斷地分岔下去，我們一直不斷地錯過沿途風景，彷彿彼此的錯過。
ｙ x/x
Dear H:
其實是我無法持續撰寫一封沒有地址無法寄出的信，當你的名字依舊發著光，上頭留有我被刺傷的喜悅。在等待你回電的緩慢之中，終於你的聲音（我始終聽不清楚）滲進我動作停格的瞬間時，（這唯一短暫的串連）在我（與你無關）時間空白的靜止裡，讓人忘了在那之前自己幾乎是座化石的存在。可這只不過是你日常瑣事的一小部份，就像是曲子中某一小節結尾的一個十六分之一拍的休止符，你沒發覺這個微小的暫停，最後一切很自然地不復記憶。也許是我誤會了，或許你不是故意去遺忘，但就好像你用壞掉的耳機聽著音樂一般，樂曲不曾停止，只是無法傳輸至你，那如同海貝般美麗的螺旋耳窩裡（我總是在你的斜後方偷窺著）。所以，我只能藉由文字構築成的旋律與你說話，在我所虛構的現實裡鑿開一扇小小的窗口，讓樂音秘密地傳遞在每個段落的最後，我的署名。
ｙ x/x
Dear H:
我想你應該已經感覺厭倦。當你快速地說話如同倍數撥放的放映機，我們曾經同時出現的那些畫面，短暫地如同你隔天早晨便遺忘的夢境，在你記憶中一閃即逝，（甚至連拖長尾巴也沒有）不過只是白色布幕上的一小點黑色污漬。即使我的出場時間只佔了你生活的千分之一，我還是十分費心地為這無聊索味的影片編曲配樂。從一開始刻意在你出現的場景中加註重拍，便變得十分可笑且突兀，如同在預告片中走錯攝影棚的小丑般可笑，如同在這段落中加入糖果般突兀（這從來不是幸福甜膩的敘述）。在一次偶然，撇見你規避與我相會的眼神，我原本為這相遇寫好，準備依序經過的音符們，忽然像被謀殺般無預警地一一消失，這是個適合休止符放肆的時刻。我佩服起自己，不用指紋和毛髮，不用助手和證人，不用放大鏡和解碼簿，我的推論便趨於完美，你應該早已經感覺厭倦。
ｙ x/x
Dear H:
最後，所有的進行式都會有完結的時刻，之於慢慢消失，我喜歡一個跳躍式的完結，在一天之中呼應完成。就好像那天，一個我無法出席的夏日宴會，你正跳著需要大旋轉的雙人舞，和吃著鬆軟的蜂蜜蛋糕，這是我唯一所知的，你的現在。而我只是像平常一樣，在凌亂的書桌前寫著無聊的樂句，啜著已冷掉的即溶咖啡。但其實這是一個秘密且隱喻的暗示，直至那天我才恍然明白，我的存在如同圓舞曲中第四拍存在的幻覺，我的行進如小節末換氣記號行進的驟逝。自此以後，所有關於我們的連結依序消失，這是座標上設定好的分岔點，空間對稱地斷裂，你在左邊我在右邊。你的微笑還掛在我的窗口，我們在彌留的夢境中互相擁抱，自此以前。那天，在我又持續夢見你的第四百二十二個午後，你啟程離去，去一個有悅耳音樂且華麗的夏日宴會，一個我無法描述的世界。這是我唯一所知的，你的過去。
ｙ x/x
Dear H:
撇見你離去時的背影，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開始。它適合一個有重音的前奏，即使它的存在十分輕盈。這個故事與其他的故事不同的是，它並沒有進行到高潮便夭折了，但事實上這是一個喜劇，因為這樣才能在主角們的心中留下一個完美的結局，一個有玻璃鞋的結局。這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故事，兩條平行線其實也不那麼悲傷，真正令人悲傷是交會後所延伸的無限空白。所以很多時候我無法確定，你的微笑是不是來自我的幻覺，還是其實是我的一廂情願。這是另一個重複的主題了，我總是來不及與你的背影道再見，即使我們處於簡訊發達的時代。我的信箱裡還留有你字母開頭的信件，而跳脫這些字母重組後的語句，依舊安靜地斜躺在我的D槽裡，用你聽不見的聲音喧嘩。今晚你將擁著另一人的影子安然入睡，我想這或許便是這個故事的結束。
ｙ x/x
（再現部）
你其實也一樣，不曾知道這事件的開始行進與結束，你像平常一樣作息，時間不斷逝去，過去變成一幕幕靜止的風景。我只是企圖以這些微不足道的文字，節錄你記憶中彷彿出現過，卻又不曾知道的畫面，像一部獨自運轉的針孔攝影機。只能以這些微的片段拼湊出一首曲子，即使你聽不懂也沒有關係，至少讓你知道，或許在你記憶中的某個人，可以因此獲得安慰的微笑，即使現在你世界的樂音，已如此悅耳美好。所有的敘述到這裡告一段落，為此編上X開頭的名字，我熄滅我的桌燈，進入我自己擁有的，某個人（不能告訴你）的夢境。
2006/6 補完
小奏曲(克列第).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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