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確定,這扇門已經關上。
在一個你所不確定的地方。
另一扇門似乎已經被打開了。
By [勇氣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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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
坐在門邊哭到睡著後,就因肚子不爭氣而讓我驚醒,正想找時鐘看一下幾點時,沒有開燈的門縫底下映出外頭微弱的光線----不知道何時何禎回來了,而且正在廚房動著鍋爐,看樣子他是見不著宵夜烏龍麵,自己乖乖動手了。
吞吞口水,肚皮下的餓蟲發出嚴重抗議。
不要吵!瞪向肚子。
我沒幫他煮就算了,怎麼好意思再去分食他煮好的麵呢?而且何禎搞不好小氣的連讓我聞香都不肯呢!
壓住肚子,他的麵似乎煮好了,一陣陣的香氣從門縫下向我肚裡的餓蟲招手,而他們更嘩啦嘩啦的高歌映和。
我挪動身體打算窩到棉被裡來個相應不理,但在我起身時,詭異的出現敲門聲。
誰?
門外傳來回答,「何禎。」
我瞪著門板,我沒問出口呀!
「我知道妳沒睡。」他說。
兀自嘆息,「今天沒幫你煮麵是因為----」我拉開門,話尾終結在他手中端著的烏龍麵上,不爭氣的再吞吞口水,眼珠快掉到麵湯裡。
「哪。」他將麵端到我面前。
「給----我?」這個何禎哪根筋不對?
「不吃?」見他手要收回,我衝動而粗魯的接過,「吃,沒吃過你煮的,當然吃囉!」
假裝給他台階下卻在肚子傳來陣陣歡欣鼓舞聲而露出破綻,不理何禎秀眉微揚的表情,我端著麵尾隨他走到客廳,客廳桌上也擺了一碗相同的麵,見他坐下吃麵,我也與他相同的姿勢坐在屬於我的綠色沙發上動起筷子。沒吃過何禎煮的麵,沒想到吃起來滋味不壞,湯頭微帶甜味而不油膩、麵Q而不過爛----好吧!我承認比我煮得好吃。
「怎麼知道我肚子餓?」吃了幾條麵條安撫肚中餓蟲,我突然停下筷子發問,他抬頭看我,張口要回答時頓了下,僅管不露痕跡,但我想他終於發現到我腫得泡泡的雙眼,這種痛哭後的證據想賴都賴不掉。
「冰箱有水餃,阿皓不會煮水餃,他吃外面。」他依然字句簡短,也一樣沒多舌的再問其他。
在我推測過後他的完整回答是:妳買了水餃要阿皓自己煮來吃,而他不會煮,所以他吃外面而妳沒吃。他想說的應該是這樣吧!
「可是阿皓說他會煮的。」
難道是我太傷心忘了問阿皓會不會煮?
「就算妳當時問他會不會煮滿漢大餐,他的答案也是會。」
這是什麼回答?
何禎說的明明是中文,用著中文的語法,可是我發現自己的冰雪聰明派不上用場。
沒空理我呆呆的一張臉,他照自己的速度吃著麵。
我低頭想繼續動筷子,卻在低頭時看見前胸口袋裡躺得乖乖的電話卡,一元電話卡。
真是糟糕,我沒被洋蔥燻到,門窗也關得死死跑不進一絲風,可是旺盛的水氣仍然從眼裡冒出,對了,一定是麵的熱氣飄上我的眼再凝成水,所以是這碗麵的問題。
沒敢抬頭,我安靜的吃麵等他離開。
「妳這樣吃會吃到明天早上。」何禎注意到我吃進口的麵可以用一條、二條來算便出聲提醒。
「喂----」我叫他卻不敢看他,怕一抬頭眼淚就不安份的滾出二三滴。
「嗯?」
再吃二條麵,和著眼淚鼻水和卡在喉嚨的”你快滾”一起吞進去,突然想問。
「你有沒有愛過人?」
「什麼?」
「我猜是沒有,不是說冷酷的男人缺乏愛細胞,只是何禎既不溫柔也不體貼,更不願花時間和人溝通互動,你總是將自己的心關得緊緊的。」心情不佳,說出口的話也好聽不到哪。我一言論斷後伸手作勢要擦額際的汗趕緊將眼角的淚抹去,這下終於可以抬頭見人了,也在抬頭時發現到他的麵早已吃完,但沒有以往立刻起身離去的打算。何禎正雙手交握,頭微偏注視我。沒有冷清不悅的表情,他像在思索什麼一樣。
「叩!叩!開門!」我放下筷子對著空氣伸手敲敲。
他看著我。
「叩!叩!有人在嗎?」我再問,再作出敲門狀。
他繼續看著。
「叩!叩!小孩乖乖、把心打開----」我學著大野狼低唱。
何禎笑了,他撫住唇,不是譏諷的嘲笑或冷笑,而是露出真正的笑容。他笑起來很好看,薄薄的唇彎起優美的弧度,一向堅硬的眼神發出月色般柔光,邊笑邊搖頭的看來他不同意我的說法,我用眼神質疑。
「我七歲那年失去雙親,阿皓三歲,我們一起在孤兒院渡過我們的童年,成長過程中沒有父母的參與和幫忙的確很艱辛,但是沒有連續劇裡演的受到眾人的凌辱或迫害,我只是比別人更早學會處理自己的生活,上了醫學院又放了太多心思在學業和工作上,所以感情空白。不過我不缺愛細胞,阿皓是我弟弟,我疼愛他。」
他的笑很好看,讓我一時失神。而且一向說話俐落的何禎突然冒出長長一段話,這更讓我像白痴似的盯著他的嘴巴而顯些忘了聽他說的內容。
招來神智,我澄清。「我說的愛是男女之間的愛不是親情、友情、天地萬物間的大愛,如果你說你愛男人那我無話可說啦!可是我想問的是,這些年來你從沒對一個女人動心過嗎?」
他搖頭。
「你三十二歲了,該去談一場戀愛,有沒有結婚是另一碼子的事,但好歹知道戀愛是什麼感覺,也許還可以得到戀愛的附加感受。」
「是什麼?」
我指向心臟,摸到那張電話卡,氣憤麵的熱氣怎麼又飄上眼眶。
「心痛。」
「嗯?」
「不說了,沒愛過又沒痛過的人怎麼知道我在說什麼。對牛彈琴?哼,就算對牛彈琴,牛也會哞哞兩聲來回應吧!還是你根本不打算談戀愛?」
他聳聳肩不以為意。「感情事誰曉得,緣份沒到。」他不負責任的說出未婚者還找不到對象的通俗推拖語。
「你有沒有聽過懶惰海獅的故事?」我問。
見他搖頭後,我告訴他。
「有一隻很懶的海獅,牠離群索居不與其他的海獅一起生活,每當冬天來時,因為海面結冰了,牠捉不到魚就會沒東西吃,所以每回牠都要餓上一整個冬天。有一年,就因為那年的冬天特別長,所以牠撐不住就餓死了。死了之後呢?牠到上帝那兒,對著上帝抱怨:你都沒有給我食物吃,你不配當萬物之神。上帝怎麼告訴牠呢?上帝對著牠說,怎麼會沒有食物呢?我給你千萬條的魚,夠你吃好久了啊!----魚在哪兒?海獅氣憤的問。----哎呀,魚在冰面底下,只要你用點小力氣將冰敲開,不就看得到了嗎?----說完了。」
我看著他。
何禎的表情僵硬,試著澄清。「妳想表達的是?」
我瞪著他。
很好,他沒有”哞哞”的至少感到疑惑。
「你是那隻不破冰就得不到食物的海獅。懶惰的海獅。」
將心關得緊緊的,怎麼會看得到在心房之外的真感情,自己不出點力,只光會將感情這碼子的事歸給上帝,再說緣份未到。
這個何禎一輩子光棍也不奇怪了。
「也許吧。」何禎起身,對我的暗喻不以為然。
我看著他的背影吸吸鼻水,嘀咕起來。「也許你上輩子是海獅也是牛,日後等你上去再問問上帝。」
不再與他搭理的,我回過頭看著那窗外的那條街景。
疑,原本只有左邊第五戶人家掛起燈飾,沒想到隔了三天再看,左邊第二戶的門口已經立起一棵聖誕樹,上頭結上七彩燈泡和幾個吊飾,右邊第三、四、五戶人家的門口也有志一同的牽起長長的燈結,在昏黃月光下正晶亮閃爍,而左邊第三戶的門口燈照慣例仍開著,左鄰右舍幾乎都有擺飾,如果那戶人家也加入裝飾的行列那就更好了,然後只要再灑點像糖粉般的雪花,那就像極了美國我所熟悉的聖誕節。
轉過身將目光從那霓虹燈彩的窗景挪回,看著愛屋,心情越顯沈重,沒有燈泡和聖誕樹,沒有花環和禮物,很明白何禎不愛那些亮晶晶的東西破壞他寧靜整齊的家,也知道唐皓的粗線條性格是不會買任何東西回來妝點他的狗窩,所以幾乎篤定愛屋是一棟沒有聖誕節的屋子。
今年,我沒有聖誕節嗎?
「噯。」我細聲叫著,何禎正在廚房洗碗,雖沒有回頭倒是出了聲。
「嗯?」
「快到十二月底了。」
「嗯。」
「十二月底有沒有什麼節日?」我開始敲邊鼓。
何禎將碗盤洗淨,回答。「行憲紀念日。」
突然間記起台灣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正好是行憲紀念日。
「除此之外呢?」
他開始抹著廚房流理台,「聖誕節。」
「哦,對了,是聖誕節!」夜半三更,哭過後的聲音啞了再叫,粗糙如巫婆嘿嘿冷笑的感覺。聖誕節是我要的答案,再來就問”聖誕節有沒有要做什麼?”。嗯,不行,何禎一定答”沒有”;那問”聖誕節是特別的節日,我們佈置一下愛屋”,不加”好不好”,何禎應該不會有力氣說不好才對。
「聖誕節買一些東西佈置。」我說。
「可以。」他的回答讓我從沙發跳起,開心的張嘴,正想大叫他卻又接了一句:「只准在妳房內,出了妳的房門就不許,我討厭房子佈置得像發光的聖誕樹。」
果然。
我想狠狠的抗議,卻見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屬於他的水藍色門板後面了。
朝他的背影扮個鬼臉,重新坐回沙發,麵已經涼了,卻不忍遭踏何禎難得煮給我吃的麵,邊繼續動起筷子,也邊用左手在青綠色沙發靠枕裡挖出手機,撥了號碼。
等著傳出訊息,等著那扇水藍色門板後傳出單調的”嗶嗶聲”,不過等了五秒鐘,沒等到我要的聲音。
大概是他覺得煩,把手機關了吧!
順利將麵解決掉,也決定將碗擱到明天再洗,步態輕挪的到何禎的水藍色門板前,伸手敲向空氣對著那扇門輕語。
「叩、叩!晚安!下回要記得說晚安哦!」
管他聽見沒,我回到我的青綠色門前。
有一張短箴盯在我的門板上,是阿皓的字,也頓時明白何禎說的,「就算妳當時問他會不會煮滿漢大餐,他的答案也是會。」
字箴只有短短的二個字,但卻畫了一個俊男(我猜指他自己)抱著一只瓶子,一手拿棍子打向一個怪物(是指欺負我的人或讓我傷心的事件吧?)
寫著:
『惜惜。(台)』
唔,真是寶貝阿皓。
我笑著將字箴撕下來,用食指彈一下他畫的怪物沒來由的胸臆再次酸楚。
這隻怪物太醜了,凱文是很英俊的。我的凱文。
揉揉雙眼,用力深呼吸。
長期心痛有害健康,當快樂不能上門時,就想辦法製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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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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