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傷了父親的心~ 心痛
爸爸不認識字，是有原因的。
奶奶是精神病患者，我對奶奶的印象很深很深。因為，國小到高中，奶
奶的三餐及衣服，都是我在照顧及清洗。爸媽工作很忙，國小2年級開
始，我就必須煮飯洗衣照顧弟弟妹妹。由於奶奶在年輕時，
家境清寒，曾祖父母無法養育她，把她送人，而這一送，造成奶奶
的心靈受創極嚴重，之後，她總共被送給別人8次，8種不同的家庭環
境，造就她的精神無法負荷，在爸爸還很小的時後，奶奶已開始不正常
了，她有被害妄想症，只要清醒的時刻，嘴巴就一直罵一直罵，直到她
睡著。晚上，只要她沒睡，大家及左佑鄰居都不必睡了，因為她會一直
用腳踹床板整夜，造成鄰居不斷抗議。她也攻擊不認識的人，尤其當別
人笑她時。 當時爸爸才七歲，他沒有一個正常的母親可教養他，又因，
爺爺眼睛失明，無法賺錢養家，在這樣的環境裡，爸爸成為當時社會乞
丐的一員(民國34年)，當時不允許乞討，爸爸牽著爺爺的手乞討食物，只
為溫飽一家大小，七歲 ?請問各位，七歲時你在哪 ? 七歲時不是應該過著
被父母呵護的生活嗎? 才剛寫到此，想到爸爸的苦，我的淚水不斷流下，
看不清螢幕的字，幾乎難以繼續。
回頭說爸爸的乞討生活，因為不允許乞丐的存在(日本時代)，
爸爸和爺爺竟被抓去關了。爸爸說他和爺爺連夜逃離，之後，他開始去
幫傭，挑糞施肥，賺取微薄的錢來養家。當時家中有父母，
一個姐姐，兩個弟弟，全靠一個7歲孩子撐起一個家。天哪? 這是怎樣的
生活? 爸爸說全家常常餓肚子，只好摘路邊的野菜野草吃，日子，很難
熬。這就是爸爸無法就學的原因，家中的重擔，從他可以做事起，
直到養育我們長大成人，今年72歲的年紀，依然在田裡工作，不曾歇
息。
我的父親，是個偉人，生活中的偉人，我的毅力，我的忍耐，
我的堅強，緣自於他，我不敢放棄成功，我不敢不努力，我沒資格怨天
尤人，只要想到我失敗了，我會讓父親多失望，只要我想到我不努力，
我會讓他傷心，我就會拼命的咬牙忍下來。我只能躲在背後哭泣。他
說，他的女兒怎可沒志氣，他不准我哭。他說，他這麼苦，都不曾哭
過，我們的一點挫折，算什麼?
沒有看過他的奮鬥史的人，無法體會一個孩童如何在那樣艱辛的生活
中，撐起一個家，而他，做到了。用他的堅強，用他的毅力，
用他想活下去的心念及勇氣。我很愛我的父親，但我從沒機會對他說，
也不敢說。在他的生活中，只有努力養家這樣的念頭，努力養家，
直到生命終了。
我家小時候住漁村，因此，賣魚成為爸爸的事業之一。
由於爸爸的養家，殺了很多的魚，讓我好害怕，害怕果報。
我在國中開始有月事起至大二那年止，我的經血從未停止流過，
中醫西醫都看了，就是找不到病因，無法治癒，害我以為得癌症。十
多年來，飽受心理的煎熬，隨時準備離世。我的國中生活到
大學，每天都是在醒來時覺得喜悅，因為還看得見今天的太陽。
也因此，我才會時時感恩在心，因為我知道，生命於我，可能隨時消
逝。也因為此病，有個法師告訴我，除非爸爸停止殺生，
否則，這叫共業，爸爸的殺，反應在我身上，我是來承擔罪的。
如果，是真的可以這樣的承擔，爸爸為了家庭的付出，我怎捨得讓他
受這樣的果報，因此，如果可以，我願意承受爸爸所有的罪，
我受的意外，災難，不斷的見血，我都甘心受了。只要我有命在，我
願意受苦，因為，我夠堅強。也非得堅強，為了我愛的人，我願意為
他們撐起另一片天。
話說爸爸想讓我們受良好的教育，希望改變門風成為
書香世家，因此，早上4:00起床去於市場批魚來賣魚，
中午吃飽就去荔枝園工作(租地，算佃農，爸爸同時兩分工作
做了一輩子)(現在改成芭樂園)。爸爸通常
中午一點回家，我若沒上學，就必須在12點前準備好中餐給奶奶
和全家人吃。因為他要趕去另一個地方工作，每每回家時都已半
夜。 (媽媽都和爸爸都一起工作，三餐變成我要準備)，放完學，
我不能出去玩，因為我要準備晚餐給奶奶及弟妹吃，家中沒錢，
讀書，我只能靠自己。弟妹功課不會，也要指導他們，我覺得自
己是第二個爸爸，因為爸爸是老大，我也是排行老大，老大要做
的事很多，洗衣煮飯整理家務樣樣來，也因此，我自小就非常獨
立。做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了解前因後果後，我才能談到在多年前在廚房的那一刻，我傷了父親
的心，至今他的眼神，我依然無法忘懷。
傷人，不需太多的言語，一句話就夠了。而我，做到了，也後
悔至今。
那天，爸爸從菜市場拿回青蛙，活生生的，叫我殺。
平日煎魚都是爸爸先處理好，即使做菜這麼久，我也不曾殺
過活生生的東西，我沒想太多，就回了一句:「我才不殺生。」
然後，爸爸傷心了。二話不說，請媽媽進來處理。其實，他們等一下
還要工作，通常若菜市場生意不好，早一點回家時，若我午餐沒準備
好，他們會先休息。 那天，爸爸沒罵我，而我，卻因為那句話的背後
意義，而在意了一輩子。今日的我的一切，包括
念大學的費用，那一樣不是爸爸用他賣魚的錢來供應的?
我真的後悔極了。
如若歲月能讓我從新來過，我決計不會那樣說。
我不懂佛教的因果業報，現在才想好好的學習及了解，因為
我想幫助我的父親，我敬愛的父親。願上蒼多給我一點時間，
讓我在還來得及的情況下，能讓我多做點事，如果每做一件善事，可
以回饋到父母親的身上，那我所有的一切功德，我都要回饋給他們，
回報他們的無私與辛勞。我能做的，只有不斷的發善念，
行善意，這一切，只為了我的父母。
我的故事到此，暫時告一段落。或許中間有些跳脫的敘述不是很
順，那是因為思緒有點紛雜。寫這一段時，太多的感觸，
過往的歲月，非一朝一夕，豈能用短短篇幅交代? 但，內容太長，
也千頭萬緒，這已是我能表達的最大極限了。
謝謝閱讀。 Pearl 泣寫於 2010/ 2 /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