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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的感動

        我的媽媽，很平凡，跟天下的母親一樣，有點囉嗦。但是，原因也跟天下的母親一樣，囉嗦是因為「愛」。囉嗦是因為她走過的歲月比我長，她的人生經驗比我豐富，她知道我們接下來可能會犯什麼錯誤。因此，她為了不讓孩子受苦，便苦口婆心的的對我們想做的事加以阻撓。如果她成功了，她會很欣慰；如果她失敗了，她會一直不斷地說，著急為何我們都不聽她的?

        我的爸爸，很平凡，跟天下的父親一樣，有點寡言，很嚴肅。吝於開口說話。但是，愛子女的心，並不比媽媽少。若不是家中發生一些重大事件，我不會明白，一向堅忍寡言的父親，不畏強權的父親，也會為了愛女兒，吞下委屈，只為成全一段得來不易的愛情。

         一直以來，我都很乖(表面上)，而實際上，我有很多的意見和想法。但是為了不和爸媽起衝突，我常隱忍自己的想法，因此，造成內心很大的衝擊。年紀越長越忍不住。如果不是陽奉陰違，就是無言抗議，最後演變成對父母哭訴不公，讓父母傷心為難。我堅持對的，他們不以為然。而事實上呢?最後結果證明，父母並不全是錯的。我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學得了一點知識，就很了不起。爸媽都不識字，未受教育，我就認為很多事他們不懂。當時年輕，不懂除了知識之外，世上還有一種東西是我永遠比不上的，那就是生活經驗。

        因為苦過，爸媽難免希望自己的女兒有好的歸宿。即使我們的環境差，媽媽仍做著美夢，希望我能嫁個好老公，至少家境不要太差。但是我讓她失望了。我沒有選擇家世好的子弟嫁，我選擇了跟我們一樣清寒的他。我用了8年的歲月來證明，我沒選錯，希望父母能放心。當初，我不懂媽媽的憂慮，覺得沒錢有什麼關係，自己賺就好了。我遊說媽媽，即使家財萬貫，不懂生財守財之道，也會揮霍一空。不如嫁個肯做事的老公，兩人一起打拼，我不怕苦的。最後，爸爸媽媽終於點頭答應，我和先生，就這樣白手起家，從剛開始連一張椅子、一張床都沒有，甚至連現代設備必備的電視機也沒有，我一人隻身來到台北，嫁給什麼都沒有的他。租房子，吃住都要錢，我倆拼命的工作，那時才知，真的很辛苦。雖然我仍甘之如飴，但是，終於稍稍明白媽媽的心疼。而既然媽媽這樣的心疼我，為什仍願意讓我選擇我的「愛」?原因，仍是「愛」。媽媽心疼我受苦，但也不忍剝奪我內心對另一半的渴求，最後，只有抱著憂心，仍是讓我嫁了。當時，我因為自己抗爭成功而自鳴得意許久，我竟不能體會媽媽愛我的苦心?直到多年後，妹妹要下嫁時，我真正的感動落淚了。

         我一直告訴大家，我有一對世上最偉大的父母。父母的堅毅性格，忍耐功夫，都是一流的。父母為人的寬宏，也是我自嘆不如的。沒知識又如何，他們懂得人間的至愛，並知道如何去守護他們的寶貝，這一點，也跟天下的父母一樣。現在我要分享一下我妹妹的故事，結婚的故事。

         家中除了我吃素，大家都是葷食主意者。妹妹因為教書的關係，認識篤信佛教的他。兩人開始交往，自然也都一起吃素了。終於，日子來到了論及婚嫁的時刻了。但是，我們遇到困難了。為了這場婚禮，大家都不敢提。因為，對方要求婚宴全部素食。這對在南部的親戚而言，是交代不過去的。由其大家都要包紅包，又都不是吃素的情況下，更讓父母為難。爸爸覺得男方要辦素食他沒意見，但女方要辦素食，他是第一個不答應。我怕這場婚事作罷，偷偷把對方要辦素食的消息告訴爸爸，懇請爸爸為了妹妹的幸福，讓步一下。爸爸說:「不可能。」第一次聽到爸爸對這件事的不滿與怒火，我不敢跟妹妹說我已經先說了。我只是想提早讓爸媽心裡有準備，到時男方要提親時，才不會不歡而散。

       後來，爸媽為了妹妹的幸福，即使無法接受辦全素食的婚禮，還是因為愛女兒的心，而雙雙妥協了。當我參加妹妹婚宴時，嘴中吃著素食的食物，眼中看著爸媽的臉，再看看妹妹幸福的臉龐，我邊吃邊流淚。先生說:「又不是你出嫁，哭什麼?」他不懂，我吃在口中的一道道食物，都是爸媽滿滿的愛換來的。我的心為了爸媽這樣的妥協，而心疼著。也因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在這樣的傳統家庭裡，親戚朋友眾多的狀況下，要一一去告訴家人朋友我們全程吃素，要如何讓大家認同?尤其，對於不吃素的家人朋友而言，這是一種痛苦。但是，因為篤信佛與慈悲為懷的妹婿，不希望因為他的婚禮而再造殺孽，我們家，經過一場場的辯論與商討。我和妹妹，都不是很抱希望能成功。

        而，「父母之愛」的偉大，讓我真正見識到了。這份愛，竟可打破由來已久根深蒂固的觀念，甚至妥協於自己不認同的行為模式，只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幸福。怎能不感動呢?當我得知婚禮辦得成的那一刻，我在家痛哭失聲。「妹妹，終於可出嫁了。」也是在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來，我的出嫁，也是基於同樣的「愛」的理由。

     我的淚，在妹妹婚禮那天，流不止。那種感動，一直在心中迴響。終成永恆。

 

Pearl於2010.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