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女孩哭哭啼啼地進了輔導室,幾乎是以癱倒的方式坐下沙發,「老師,我要自殺,我活不下去了!」
輔導老師趕緊放下手邊的工作走來,女孩繼續她的啜泣,開始述說自己的不幸。
起因是女孩老是跑廟會出陣賺零用錢,越來越投入,就開始不回去那個她覺得不溫暖的家;平常因為要支撐家庭的父母親沒時間照顧孩子,但也發現女兒幾近失蹤,這時又知道女兒交了男友,於是以這個理由要求女兒回家,否則將控告男孩誘拐未成年少女。女孩哭著說,媽媽根本說不通情理,就算哀求媽媽讓小倆口在一起,只會讓男孩被抓走;如果分開了,就是一輩子見不到面,不管哪一個選擇都會讓他們的分離成為結局,她寧可跳樓死一死算了。
老師不斷地委婉告訴女孩,媽媽是因為擔心才會想這種方法,而且最一開始的起因還是因為妳不知會父母就在外過夜;而且現在大家都在氣頭上,也許過一陣子妳再去跟媽媽談,做個不在外留夜的保證,媽媽就會心軟了啊!兩邊各退一步就有機會達成兩邊都能接受的方法。
實際上老師們都知道,女孩的爸媽幾乎沒辦法提供家庭的功能,暴力、情緒化、貧窮、偏執而迷信。女孩說著媽媽的決定絕對不可能轉圜或許有些誇大,但是從聽聞的過去事例與女孩身上展現的怨怒性格,卻也不是不能想像母親蠻橫有多麼巨大。
怎麼辦?要讓女孩放棄掉她情感上最大依靠的早熟愛情,還是要違抗母親成為逃家少女?還是真的要以死亡告訴所有的人,每個人都欺她太甚。
當她以一聲近似絕望的哀嚎作為標誌,走出了輔導室,老師只能緊緊跟隨避免出事,但是問題仍在,有沒有最不損傷兩方的解決法?
怎麼辦?
◎奇蹟
研習講台上的輔導老師說著:「我從來不相信奇蹟。我不相信只靠著一次美好體驗,就能讓一個問題學生馬上變成好孩子。我們只能提供他們轉換生命的經驗,讓他們的生活有機會變得健康些。」
老師說話的同時,我突然想起那天在訓導處看到的孩子:來自惡名昭彰的小混混村落,幾乎可以算是小頭目的一年級孩子。
從來都只是在組長們的談論裡知道他的形象,總覺得應該是個痞痞的、自顧自的男孩。
但那天他出現在訓導處,為著一件校外鬥毆的事情在主任面前被訓話的時候,那只是一個一直抹著眼淚的小男孩,被主任抓著到門口靜坐,抄寫靜思語。
只是同伴一來,就出現了那種典型的流氓模樣,我想,這或許才是他生活的真正模樣。
男孩偶爾會被抓來作公差,他會一筆一畫地在表格裡寫上國字,能整整齊齊地裁切邊線,雖然還是漫不經心,我卻覺得他有細緻的一面。
星期一男孩被主任抓進訓導處,帶著整疊的課本,開始在組長們的監督下寫作業,男孩拿出了畫紙,畫出花瓶,畫出向日葵,然後加上一片片花瓣,好完美的圓形花心,交錯均勻的層層花辦組成流順的圓弧線,看得我們幾個老師都驚呼連連,
「你真的很厲害ㄟ!這朵花要是我來畫,一定會畫成橢圓形的!」
「你要不要考慮跟美術老師學一下,你很有天分的!」
男孩低下頭來幾乎沒幾出什麼話,但一抬頭,他的笑容像是冬天偷偷出現的薄薄陽光,羞澀而真摯。
那時我很確信男孩有得到一些滿足,但後來呢?
我想奇蹟沒有出現,他並沒有真的嘗試繼續畫畫,熱情投入,終於發現自己的才華,成為繪畫天才。過了那天,遠比這點滿足多得更多的事情告訴他,他是那個小頭目,同伴與村子還是他最熟悉的場所。
天底下沒有這麼熱血浪漫的現實,我知道,因為要實現這些浪漫的可能,需要的絕對不只有幾句小小的讚美而已。
◎激情與熱情
要付出一時的激情很容易:僅此一次,因此毫不保留,單純歡樂反正之後也無牽掛。
要改變所有的熱情卻不易:長久時間裡,必須耗費心力去改善維持,以耐力持續熱度。
要「擁抱一個哭泣的學生」很容易,大概就像一場PK賽;要讓這位學生從悲觀性格改為樂觀看待事物困難很多,必定是一場耗盡兵糧的壕溝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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