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與愚笨
以前跟snails討論過,作為一個老師新鮮人,會希望帶到一個聰明的資優班,還是吵鬧的放牛班?
我們都選擇後者。
資優班成績表現好,也是師長稱讚的一群,但也許是享受了太多尊重,也就開始自持甚高,常常自以為聰明而毫不認錯,作為老師,有時候你會知道這些孩子就這樣了,只能等他們終於見到了世面,才會發現自己仍是井底之蛙。
放牛班大多數時候都被認為是落後的愚笨一群,但就我的看法,那只是她們的聰明沒有機會被好好發掘,或者應該說,在學業的分數上,並沒有辦法把他們的能力評量出來。他們多半認知了自己的處境,在放棄或半放棄自己的心態下,也就自我催眠,讓自己的表現理所當然地繼續低落。
也許就是因為沒了學業壓力,這些學生對待老師就直接而單純了,說話也許直來直往,衝了些的口氣下,你卻知道他沒有真的恨你;對他們好,也會漸漸反應在彼此的關係上。
在這些旁人看起來激烈的對話裡,其實就可以發現他們的腦袋機靈得很!又或者知道怎樣的對話才能讓自己全身而退,這等人情世故也展現了他們對世界的觀察。
至於還有一些總是在坐位上傻笑的孩子,他們總是擁有最純真的情緒,善良的光在她們身上展現,在那些小大人似的孩子上,幾乎已經找不到了。
◎毛毛蟲
我在下午的校園裡偷偷漫遊,天氣微悶,太陽灼燒著路面。
我的腳步停在一隻毛毛蟲前面,他正費力地匍匐,想橫向穿越到路面的另一方。
下課鐘準備響起,我擔心等等孩子們雜沓的腳步會讓小小生命就此消失,或者幾個孩子玩心一起,那遭遇可能就不是踩扁可以結束的。
我抓起樹枝想要讓他爬上,放回花圃中絕對安全許多。
但他向前,一碰上樹枝,就立刻掉頭,反覆數次皆是如此,惹得我著急不已,滿頭大汗。我決定以樹枝觸碰他的身體使他乖乖就範,結果輕輕一點,他就捲起身子縮成圓球,緊緊包起柔軟的腹部,深怕受傷,張著外皮的毛刺,像個戒備中的海膽。
我用樹葉抓起他,放進花圃裡。他仍舊維持蜷曲,絲毫不肯放鬆,不久,下課鈴響了。
走進訓導處,坐下,背後的主任疾言厲色地訓話,學生們仍舊毫不在乎。
我想起剛剛的毛毛蟲,不知道他現在在花圃裡怎麼了。
◎曠課女孩
曠課女孩進了訓導處,原因是翹了課卻又欺騙發現的老師,說她出校門是主任允許的,主任氣得隔天馬上抓她過來,訓了許久,再請她寫下「我以後會遵守學校的規定,如果再犯規就由訓導處任意處置」。
主任走出門,她偷偷跑來問我「遵守」怎麼寫,她拿著我的示範去研究了。我看見她的筆跡,散亂而歪斜。
主任還不回來,她無聊地翻到訓誡單背面,描起大字,我好奇地停下來看著,卻發現她描著的大字頗有POP的樣子,她的臉上也比剛剛寫字時多了一些笑容。
這種意外觀察總是讓我感到,這些未完成的小大人,真的需要更多的時間發現自己;對她們的信心如果只因為分數上的挫折而消失,那會錯失更多能開發他們的可能性。
◎甩炮男孩與傻笑男孩
傻笑男孩指稱,甩炮男孩對他不禮貌,還用甩砲攻擊他、威脅他。
甩炮男孩低聲地說他沒有,他是在玩甩炮,丟在地上而不是丟在傻笑男孩的課本上。
也沒有傻笑男孩說的棍子與酒瓶。
這種羅生門怎麼也說不清楚,傻笑男孩雖然天真直接,但聽話與說話卻常常有所誤差;甩炮男孩也許說的是事實,但是可能避重就輕,或者想逃脫懲罰,能夠相信的也就有限。
主任說,兩邊都有錯,傻笑男孩多少可能造成語言挑釁,甩炮男孩則應該有欺負行為,都去領悔過書,每節下課都來報到!
今天我是實習老師,還能冷眼看待分析事件,最後的仲裁我不需決定;未來當我是個導師、甚至組長,當我必須為他們的人生負責時,我該怎麼決裁?
班級管理與輔導一直是老師們的困難關卡。
而訓導處的組長們是經過多少狠心,才轉換成現在讓學生討厭的撲克臉孔,表現毫不猶疑的判決?
◎導護老師
站在路口,只要注意他們騎腳踏車的行車安全,還有頭上有沒有戴著安全帽,其實也沒有其他大事。
大多數孩子都不認識我,只有幾個小毛頭知道我是老師,笑著跟我道早安,開始被當作是一位「老師」,讓我有種喜悅卻又毫不確實的詭異感。
組長要我確實執行戴安全帽的糾舉,但看著幾個孩子連正眼都不太看我,又或者那些傻笑的孩子真的是忘記要帶,實在狠不下心板起面孔,走上前去說一句:
「同學,你沒戴安全帽,告訴我你的班級座號。」
本著對他們的同理心,猜測她們不喜歡有損自尊的犯錯時刻,大多數時候我都只說:
「同學,別再忘記戴安全帽了喔!明天記得啊。」
幾個小毛頭就補上幾次輕輕的敲頭,他們會不好意思地點頭,溜走,像是小小的老鼠般快速。
實習的學妹笑著說我是好老師,不過她還是習慣當壞老師。
那幾個晚上入睡前,我會想著這種好老師到底對不對?
也許我只是不喜歡當壞人,不喜歡被討厭的感覺,像我交朋友一樣地害怕寂寞。
但是,要是沒有一套有效的方法來當好老師,也許我就只是個濫好人而已。
◎行政人員與導師
組長們抱怨著導師們的抱怨。(還真是繞口)
「才請她們監督兩天的返校打掃,她們就不願意,說暑假本來就是假期怎麼還要工作......那我們三十天都要來是本來就沒放假嗎?」
我沒什麼結論,但是記下這件事情。
◎校長與流浪狗
校長是很像鄉下里長伯的人,說話直接而大聲,做事要求快速,希望學校充滿互相幫忙的融和氣氛,然後,喜歡那些偶爾出現在校園裡的動物。
那天看到流浪的小黃出現校園,我以為他只是來散步找點午餐,後來才聽學生說,是校長常常餵食,幾乎是在學校裡養他了。
但也就在同一天,組長們接到命令,因為小黃隨地大小便,所以要趕他出門。
命令居然是校長發的。我感到詭異而不可置信。
只是作為一個學校的管理人,在自己的愛心與學校安全的初始選擇上,選擇後者比較合情合理。(雖然校狗也是一個選擇,但是那時沒人想到)
放在老師跟學生身上也是一樣,在尊重學生自由與秩序之間,我們都選擇後者。
但也許有第三條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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