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冷山
趕搭捷運到景美去看一場二輪電影。
頭頂上黏著一顆辣呼呼的五月陽,像一碗灑滿花椒薺粉的湯麵。從白騰騰的蒸氣中,幾乎嚐到一股吐舌喘氣的辛辣。
額上爆滿粒粒豆大的汗水。五月初夏的午後,長長的中山北路映著疏疏落落的踏街男女。
急急忙忙刷卡進入捷運站。在散落的候車乘客中,眼裡遠遠地便落進一個熟悉的身影。特定篩選過的時光,總會出現預定的景象。朋友怕吵,一吵神經就發麻。
列車進站,淡水新店一線,乘客依序上車下車。揀張靠窗座位,坐定,細細打量午後人們慵懶舒緩的五官。想到了電影。的確,不同的身份帶著不同的故事,然而,一樣的人生上演同樣的劇碼,生、老、病、死。一生或許可以收編成兩小時的電影,配樂自挑,情節自訂,可是,生活畢竟不是戲劇,多數生命並沒有戲劇張力,缺乏衝突。七除八扣,能夠濃縮出三十分鐘的生命精華而不致令人哈欠連連,這就相當不容易了。生命既然這般乾燥,那活著到底要幹嘛?
離第四場電影上映時間還有十分鐘,跟朋友急忙穿越道路去買包鹽酥雞。天空忽然下起大雨,像是有什麼人在遠處掄斧扳戢,那氣勢像是一口氣可以吞掉一個大景美。髮上蘸水,朋友原本一絲不苟的髮型,成了刻意營造下的凌亂,當紅的髮型,讓早熟的臉孔找到遺失的青春。
電影散場,觀眾離位,燈光在四周逐盞點亮。兩部電影主題圍繞著愛兜轉,一部講親情一部說愛情。這兩樣,每個人都有,但又像是缺乏的很。我想,這種矛盾存在,才是多數電影和小說大量複製的源頭所在。
情人的愛就像一條神秘河流裡的水,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呵護,無論如何,那水是一點點從指縫間滲漏出去,等到流光了,掌心空了,到底有沒有擁有過,自己也弄不明白。當然,親情似乎也不外乎如此。
落寞的線條拼裝出朋友的臉。稜線冷硬。
我不懂憂鬱症,但它找上了我的朋友。這場電影為他帶來了什麼?是好是壞?是孤寂的加劇或者是對雷同的情感有所體悟?憂鬱症的基調無非是「尋找」。其實,每個人都在汲汲尋找一個目的,但患憂鬱症的人,對這份尋找顯得卑微又悲觀。總之,好累,朋友說。話說回來,絕大部分的人不也在摸索中走完一生嗎?所以說人類的歷史其實只是英雄的歷史罷了。
步出戲院,天空變成銀灰色,沒有星月,路燈亮起,來往的高速車輛,綴成一段若即若離的多色緞帶。我們準備回家。朋友開始訴說種種不如意,如何沒有信心,如何渴望得到一份堅貞愛情、得到家人的肯定……今天的電影情節,我想是遭截取了,就橫植在朋友的腦袋田塍裡。
唉,有幾個人會像妮可基嫚那樣坐在馬車上彈鋼琴來吸引情人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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