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是護士把我弄醒的。
我張開眼睛,看到一個醫生站在我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醫生問我。
「OwnLife,啊,不對,那是筆名,我是George LEE」我說。
醫生用聽診器聽我的心跳,又替我把脈。
「你若想過自己的生活,就必須告訴我,你吃了什麼?」醫生問我。
「我用咖啡來送藥,不,我用藥來送咖啡。」我佻皮地說。
「你吃了什麼藥?」醫生一本正經地問我。
「感冒藥,如果那個醫生是給我感冒藥的話。」
「吃了多少?」
「你是不是自殺?」我還沒回答醫生,護士就搶先問問題。
「自殺?」我失笑。
「吃了多少顆感冒藥?」醫生再一次問我。
「四、五顆吧,還有藥水,那藥水味道怪怪的。」
「沒事的,讓他在這裏睡一會吧,他應該好幾天沒睡了。」醫生跟護士說。
「他醒來後,請外科來會診,看他的頭傷需不需要做CT」醫生跟護士說。
「我想喝水。」我說。
施惠玲幫我倒了一大杯,我一飲而盡,然後躺下去繼續睡。
我在醫院睡了很香甜的一覺,翌日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你OPS。
你跟昨晚不一樣,這一次,你的面目清晰很多了,鼻子不再紅通通。
你說:「以後不要用藥送咖啡了。」你對我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用這種獨特的方式來服藥的。你知道我在那裡上班,請相信我的專業知識。」
我真氣,妳明明是罪魁禍首。
※1-011
妳走了之後,施公和施惠玲來接我出院。
「我昨天晚上來過,你睡著了。」施公說。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呀。」我說。
「你不是自殺吧?」施公說。
「他那麼怕痛,他才不敢自殺,而且他還有Koala及Sunny。」施惠玲說。
「你家那個,她知道你住院嗎?」施惠玲接著問。
「她應該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把她女兒顧好。」我說。
「教人用咖啡送藥,我同學是發燒燒過頭了嗎?說來真巧,你們居然都感冒,你們若錯開一下,你就不會看到她用咖啡送藥了。」施惠玲說。
回到家裏,我用白開水送服未吃完的藥,然後去睡得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整個人也舒服多了。
她在我醒來後,悠悠的跟我說了一句話: 「以後不回家過夜,打個電話回來跟你女兒說一下」,她不知我昨晚是睡在醫院急診室。
我真笨,怎會聽你的話用咖啡來送藥。
※1-012
過了不久,你又來到烘焙屋。
妳總是喜歡坐在外面。
「你沒事吧?」妳問我。
「沒想到會這樣。」我笑說。
「把裝紙條的信封給我,以免真的有狀況,我實在不想去那種場合。」你說。
「那種場合?」施惠玲走過來問妳。
「告別式」妳笑著說。
「我剛開幕,不要在這提告別式這種事。」施惠玲鄭重的說。
我站在旁邊,沒有開口,我想起我曾經做過一種夢,
夢中我為我的女人受了重傷,
我的女人聲嘶力竭地懇求醫生:「醫生,你救救他,我不要他死!」
那是死在情人的懷抱裏的夢。
我沒有告訴妳,我做過這種夢,怕妳笑我。
※1-013
施公載黃登祿跟我去機場。
「土耳其今天很冷。」黃登祿在7-11買關東煮當早餐時是這麼說的。
「天氣報告說只有一至八度。」我回應著。
「這個給你。」他從背包拿出一個用花紙包裹著的盒子給我。
「是什麼東西?」
「很適合你的,打開來看看。」
我打開盒子,是一條騎腳踏車用的頭巾,上面印滿MLB各隊隊徽。
「你現在需要這個,這比帽子好看好用。」
「謝謝你。」
那是一條全絲的頭巾,戴在頭上可遮傷口,束在脖子上則很暖和。
在飛機上,我想起了昔日與工丙爭奪壘球賽冠軍的往事,突然覺得很好笑。
「你笑什麼?」黃登祿問我。
「沒什麼。」我笑著說。
因為我想起你是投手,我是捕手,而你常常一局爆。
我們住在伊斯坦堡的酒店,這間酒店比較便宜。
在這城的第一天,我被一個大陸布商的攤位吸引著,他的絲紗很漂亮。
「426的價錢很貴。」黃登祿提醒我。
「但是很漂亮啊!」我不肯離開攤位。
「省點買烤肉的錢來買這絲紗可好?」我問黃登祿。
我買了一匹,攤位上那位大陸布商也許想趁機搞統戰吧。
他送我一塊淡綠色的法國絲,剛好可以用來做絲巾。
我想把它送給OPS,因為OPS喜歡綠色。
離開伊斯坦堡,我們去安卡拉遊玩。
我和黃登祿有談不完的話題,而之所以能有談不完的話,是因他沒跟周鳳玲結婚,他們若結婚了,我想我們就不能無所不談了,我想他會以為我是周鳳玲的眼線,那他說起話來就會有所分寸。然而很納悶的是,他明明喜歡她,當初卻沒選擇她作為廝守終生的人,然至於為何分手,黃登祿至今仍不肯說。
在安卡拉的最後一天,我在一間燈飾店裏發現一款很別致的手工吊燈。那是一款外有十寸乘十寸燈罩,內有鎢絲燈泡的吊燈,燈罩上面用人手繪上各形各色的人,其中一面是一個倚樹思考的少女。那個少女不知在想什麼,頭髮茂密,臉上有青春痘,神情憂鬱,出奇地跟你相像,另一面則有一個男人,是一位臉帶愁容、抬頭望天,手握書卷的中年男子。
我買下那一具吊燈。
「你買來幹什麼?」黃登祿問我。
我也無法解釋。
我在酒店打了一通電話給她,想問Koala及Sunny的情況。
「我今天又贏了!」她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全聯社的米買一送一喔!」
我突然覺得很厭倦,遂把電話掛斷。
還是施公來機場接我們。其實施公與施惠玲只是在一起而已,她們沒去登記。
「為什麼那天那通電話會突然被掛斷?」回到家時,她開口問我。
「土耳其電信比中華電信還要爛。」我向她撒謊。
靠在沙發上,我默默無言。而她滔滔不絕地告訴我這幾天家中的各種大小事。
我突然覺得她從那麼陌生又變成那麼熟悉。
十六年前,她不是這樣的。那時她充滿自信,很有理想。
現在,她已變成一個老媽子。在她的生命裏,只有女兒而已。
「為什麼不說話?」她問我。
「我不是不說話,而是不知要說什麼。」我說。
愈想佔有,愈容易失去;愛是儘量佔有和儘量避免失去之間的平衡,以前我們就是失衡過。我安靜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