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秋的早上,秦玉婆婆自睡夢中悠悠醒來。天還沒亮,翻了個身看了看床頭的閙鐘,時間不早了,五點多了,伸了伸扭了扭,就扭亮了燈準備起床了。穿上放在腳下牀邊的襖褲,拉開牀頭的抽屜,拿出一雙雪白的襪子穿上,兩腳套上黑色棉鞋,這才站起身子,走沒兩步,來到臥房的門前撩起門簾,走進前廳。
小小的前廳打理的清潔簡單,中間一張厚木桌,圍放著四張高木板凳,靠邊是爐灶和有著紗門的碗櫉,靠角落的地方有個水槽。秦玉婆婆在灶前蹲下,放了幾片小號的木柴起灶,灶裡是昨夜已經備好的包子和一碗稀飯。看火勢很快就著起來,起身走到水槽洗臉漱口,然後回到卧房對著鏡子把頭髮整整齊齊的梳好攏成一個髮髻,用髮網套起來,清爽俐落。打點好自己走回前廳,灶裡的包子稀飯也熱了。簡單的吃了兩個包子和著稀飯做為早餐,把剩下的五六個包子用棉布包起來,又拿出一個大包袱,抖抖擺平在桌子上,把包子和一瓶礦泉水放在包袱上,抬頭望向窗外,天亮了,可以出門了,這才又把昨晚備好的一把小鐮刀和一把小鏟子,一起收進包袱裡,打了個鬆結掛在左胳膊上,向屋外走去。走到門口,拿起門旁的拐杖,推開門,一拐一拐的,在微曦裡向遠方走去。
亞熱帶的南方,入秋也不會冷,秦玉很喜歡秋天,據說一個人最喜歡是自己出生的季節,秦玉就是秋天出生的。早上的空氣帶著些讓人精神抖擻的涼意,秦玉有點頑皮的伸了伸脖子,吸了好大一口氣,涼涼的吞到肚子裡,再吐出來,再吸一口。秦玉並不是很老,還不到五十,只因為很早就自己把自己打扮成個老太太,平時和人接觸不多,偶而碰到什麼稍微年輕一點的人就自稱婆婆,久而久之的就變成秦玉婆婆了。
秦玉有個讀大學的女兒。女兒和母親相依為命。平時只要有時間,就會回到鄉下這個小屋和母親睡一張床過日子。去年開始有了個不錯的男友,男友的家人都在國外,去年中秋節時,女兒就帶了回來。可是這個家實在太小,所幸是鄉下,屋外廣大的野地就是家園,但秦玉總覺得太委曲人家孩子,就跟女兒說:就留在台北陪陪人家,別回來了。女兒不想讓母親一個人在家過團圓中秋,要秦玉去台北和他們一起,秦玉這才說:
「淑芬呀,我早就想好了,你不在,我正好去看看小云,多少年沒去看她啦。」
「媽,你真要去看小云啊?換個時間,我陪你去。」
「不要,你就在台北陪人家,是過節嘛!再說,我還真想單單獨獨的和小云在中秋裡聚聚。」想到母親這些年來都沒提去看小云的事,女兒淑芬開始時還在心裡打著疑問,久了,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想到這淑芬也就沒再堅持什麼了。
2.
台北讀書的秦淑芬第一次沒和母親共渡中秋,心裡始終有點怪怪的。自小沒有父親的她,自小就是母親的心肝寶貝,這次卻要留在台北只為了交了不到兩年的男朋友。相愛的人都可以跟對方撒管它是嬌還不是嬌的嬌,歪著個嘴巴淑芬對李國耀說:
「都是你啦!害我不能回家,現在你爸爸又要來!早不說,那我媽也用不著擔心你一個人在台北。」
「就是呀。老爸也是臨時決定的,主要是為了配合搬祖墳。怎麼樣?妳媽一個人還好吧?她真是很達觀的一個人。」
聽李1國耀這麼說母親達觀,淑芬有點心酸,更有的想念母親,掏出手機,傳了個簡訊,在中秋節快樂的字後加上了個愛心。兩個人在李國耀小套房裡,吃了早餐,整理一下,就出門去機場接遠從美國回來的老爸。在回身鎖門時,李國耀問秦淑芬:
「要見我老爸了,你緊不緊張?」秦淑芬回說:
「你是說你還是你老爸緊不緊張啊?這一輩子你都別想,我會為李家緊張!」說完很幸福的把手臂鑽進國耀的臂彎,磞蹦跳跳的往電梯走去。
3.
比起客運,秦玉比較喜歡坐火車,雖然沒有幾站,雖然客運的班次比較多,秦玉還是選擇坐火車。一次女兒問:
「幹嘛喜歡火車?巴士車也很舒服方便呀?」
「嗯~」當時秦玉說:
「老輩子的人都喜歡坐火車,好像是在辦大事!好像去很遠的地方,媽是老輩子的人呀!」
「媽!你又來了,你到底那裡老嗎?人家在你這個年齡還會交新男朋友,爭風吃醋什麼的!」
「嘖!嘖!嘖!快別說!」
車子到站了,身子不是很方便的她,還是很從容的慢慢起身,柱著拐杖下車。從車站大廳走出來時,外面的太陽已經亮到有點晃眼。幾年沒回來了,真是比以前熱鬧太多了,雖說市容是有點改變,到底是家鄉,秦玉沒半點猶疑的轉進車站右方的商業大街。
走了總有一個多小時,這才離開了市區,走進黃土的郊道。時間多的是,秦玉找了個樹蔭地方坐下來,拿出礦泉水喝了幾口,又放回身邊的包袱裡。打開手機,讀女兒的留言,之後,也點了幾點,點了個放心好好玩,按下送出之後,把手機放回包袱裡的小手提袋裡。
墓地就像市區一樣,比先前擁擠很多,原先的一些小間道,也都和先前不一樣了。小云沒什麼修建,只是一堆土和小小墓碑的墳墓,反而是個特點很好找。走到跟前時,秦玉有點喘,也有點出汗。但老遠地,秦玉就笑笑的說:
「小云呀,多久沒來看妳啦?想妳呀!」弓著個腰,走到墳前,把包袱和拐杖放在墳旁的地上,自己就背著墓碑坐下來,擦擦汗,居高臨下的看著塵間大地,天空很藍,有幾朵悠哉的白雲。
小云呀,這裡還是不錯的呢,不過我的那間小屋也是不錯。今年我四十八啦,你還只有十八,淑芬都比你大啦。這幾年都沒來看妳,有時覺得跟孩子大了有點關係,不想讓她太清楚咱們的事情。一輩子都快過了,我有這孩子做個伴兒,她是個挺快樂的丫頭,一點不像咱們小時候,也挺貼心,我嘛,這一生還算是有福氣啦。小云呀!我就這麼一輩子,這一輩子就這麼一點故事,以前也不知跟妳講了多少遍,可是呢,我還是好想一次又一次地講給妳聽。
對著空氣,秦玉在心裡一句一句,跟心裡的小云聊著。
4.
日頭掛得越來越高,秦玉想可以吃點東西,然後除除幾年沒有動的雜草。就打開包袱,拿出包子,一口一口沒什麼意識的嚼著。
淑芬有男朋友了,兩個人很搭,淑芬一點都不像妳,怕棒棒怕成那樣子!嗯嗯!怕得有時覺得自己像是隻驚嚇的小兔子,特別是棒棒有其他女孩子的時候。當然啦,這也不能怪妳,人長得又不漂亮,又不會說話,雖然棒棒從來沒兇過妳,當別人欺負妳時,棒棒會沒命的為妳爭,可是妳到底不會說話呀!學校功課又不好,高中時,有快兩年的時間,每個周末棒棒老遠從大學回來給妳補功課,好讓妳考大學。噢小云,妳是多麼又愛又怕又感激他呀。家裡雖然沒錢,可妳是老么,家人都很疼你,可是因為妳不會說話,妳從來都沒有自信過,天天都是受驚擔怕。徧徧妳還有愛情,愛情讓妳安慰,也讓妳害怕,就是那樣,是不?就是那樣。妳為棒棒從一大早開始細心打扮好等他來,妳不讓棒棒太操心,妳拚命讀書。噢小云哪,那是妳一生唯一的珍寶,它甜透了妳的心,卻也讓妳怕死了,怕有一天會沒有了它。小云小云,就是那樣的一種戀情!
記得棒棒那個親吻妳的夜晚嗎?沒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淡淡的慢慢的一踫,然後就天旋地轉,妳什麼都不知道了。小云,那是愛情,那是全世界的人都為它瘋狂的愛情。那像光球似的圍著罩著妳,妳是多麼害怕呀,怕妳突然醒過來,怕隨便一個會說話的人和他快樂的談天說笑,然後走遠。
噢小云,妳愛得越深,渴望得越烈,妳越是怕。越是假裝不在乎。終於棒棒帶著她們參加畢業舞會,那晚妳關在自已的房間裡,但是妳不停的聽到好多聲音,妳看到棒棒他好快樂,妳團團轉,團團轉,都快瘋了。這時,棒棒提早從舞會離開,回來看妳,推門進來,妳一樂,一個鬆弛,倒在他的懷裡昏了過去。
就這樣呀,沒幾天之後,棒棒去畢業旅行,妳終於一個晃神,被一個急轉彎的摩托車撞倒,結束了妳十八年的無語人生。母親抱著我哭,先是小小聲說要我留在家別走,然後放聲大哭到發不出聲音。小云呀,我走了,離開了妳,離開了棒棒。開始我另一個人生。棒棒畢業旅行回來,母親帶著他去妳的墳上燒了紙,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從那以後妳也沒有因為太愛一個人而怕成那樣。對不對,小云。妳現在不是什麼都不怕了嗎?因為妳的愛只在妳的心裡,誰也進不到妳的心裡把它拿走,走不了,甜甜的,飽飽的,好好的,存放在心裡。
5.
國耀的老爸說如果大家不是很餓,那就直接喊部計程車往老家的小鎮去。計程車裡,大家都沉默不語,淑芬望著窗外想心思。
機場上見面沒多久,李老爸就問了淑芬祖藉那裡?淑芬說生在那裡,後來長在那裡。還沒等李老爸的一聲嗯,國耀就接口說:
「老爸做身家調查呀?」
「小子,老爸做身家調查幹嘛?那你告訴我,我該跟淑芬說什麼?」很顥然得,父子倆有些像哥兒們。淑芬沒有父親,和母親也是像姐妹,無話不說。不過國耀的回話,顯然是有目的。自己沒有父親倒是沒什麼,她還沒出生父親就死了,只是為什麼跟母親姓呢?為什麼戶籍上沒有父親的名字?國耀一定不想這種情況下談這種問題,才直接了當的給岔開。
應該是小六那年吧,半懂不懂的年齡,隨便問了句:
「媽,妳姓秦,我也姓秦,那咱爸也姓秦了?」母親放下手裡的工作,走到淑芬的跟前半蹲下來,用兩隻手捧個自己的臉,清清楚楚的說:
「寶貝,等妳再長大一點,媽媽再跟妳說,好不好?」
「嗯?為什麼?」爸爸當然姓秦,所以我才姓秦,幹嘛還要等我長大?但那時母親盯著看她的樣子,就像很多,很習慣的叮嚀,她總是很聽話的點頭說好。但那之後她一點點懂事,一點點覺得事情有點奇怪,母親在她點頭之後,站起身子,走向窗子,對著窗外,一動不動的看著遠方,好久好久。自己越長大,也就越明白,那時的母親,是掉近回憶裡。當時少不更事的自己有點嚇到,以後也就不再敢問,也不想問。如今自己已經成年,世間事知道很多了,就等著母親有一天自動跟我說,我是一輩子都不會再問的。唉!媽媽,媽媽,那必然是一個像黑洞似的記憶,沉重又深刻的留在您獨自一人的天地裡。
6.
把墳墓上面和四邊的雜草能拔得就連根拔起,拔不掉的就用鏟子儘量的連根掘出來,兩個多小時不自覺的就過去了。
「小云
呀,聽說這裡要遷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我把這兒清了清,算是個交待,妳今天就跟我回家,以後我們不在這裡了。」說著就把一個已經快倒了的小小石碑移到已
經挖好的一個小坑,埋了,又把地踏踏平。說是中秋,到底是頂著個大太陽做了這麼久的活兒,秦玉覺得有點累,就又坐下來,拿出水瓶,喝了最後的幾口水,又望
向遠方,回憶起自己的一生。
撞傷的腿剛剛痊癒,就拄著拐杖離開了家鄉,到一家小型紡織廠當起女工。日子還算平靜,白天是對著吱咯吱咯
的梭子,晚飯後,能加班就加班,夜裡就和很多女工住在一間大通裡。別人總是有很多事談來談去,自己就想先存點錢,再做其他的打算。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
比別人加倍努力,才能好好的活下來。假日,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跑出去,自己一個人留在宿舍裡那都不去,除了有時買一兩本書,一個錢都不花,三年下來也存
了一些,有時看著存摺的數子,心裡也會覺得開心。雖然一點也看不到未來,可也沒怎麼擔心,大不了就是繼續做下去,有吃有住有存點錢,老了不能做什麼時,手
裡有點錢就不至於太難過。在織布廠做了三年,轉去製衣廠踩縫衣機。正心裡一點一點想,也許有一天自己可以做栽縫,有個自己一個人的屋子,最好是自己的家。
想著念著,小云呀,那時的我,看見了一個目標,做起工來也就更起勁。小云呀小云,可是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個假日大家都跑出去玩,只有我一個人在宿舍看書
的時候,一個男工人跑了進來,就這樣,我有了孩子。也就這樣,我不能不低頭。第二天,就換了工作,去做女傭,可是月經不來,我嚇得心要跳出來,只好回家。
待母親發現時,問我要不要拿掉,我搖了頭,我是想了很久的,我說,我想生下來,我說我不會結婚,也許這是老天,是他,給我的。小云,你是知道的,我是那麼
那麼的愛著一個人,一個在好遠好遠,一個也許在來生我們才可以相配的一個人。就這樣,我生下了淑芬,在母親的幫忙下,又離開了老家,帶著淑芬在一家家庭服
裝店做助手的同時,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家,心想著一個我愛的孩子的爸,在遙遠的地方,不能回來。
「小云呀,妳為我高興嗎?一定是吧!」
每次講到這裡,寧願咬牙也不哭的秦玉,總會紅了眼睛,讓成功的眼淚任著性子,愛怎麼漂流就怎麼漂流。
也就是這份淚水,是來看小云的主要原因,秦玉就是來跟小云說,自己努力了,擁有了,也保存了,心裡的愛情,和一個有愛情的家。
說到愛情,小云,妳一定記得!秦玉眨著帶著甜美的眼睛,讓眼球骨碌碌的轉著,嘴角也自然的上挑輕柔的笑著,像是戀愛中的小女孩。棒棒給妳上課,講物理,
提到愛因斯坦,人家明明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物理學家,可是妳呀,掉在愛河裡快要淹死了,看到愛字,一頭腦的鑽進去不肯出來,把一個好好的人家給拆了,變成了
四個字,愛是一個,因是一個,斯是另一個,當然坦是最後一個。妳多麼想妳和棒棒的愛情路是平坦的呀!看到妳空洞的眼神,棒棒笑著說:「想什麼呀,專心上
課。」妳把頭擺成一點鐘的角度,不好意思的,笑笑的點頭。棒棒用似摸像打的拍了一下妳的頭,好甜美呀,他繼繼他的愛因斯坦,妳嘛,小壞蛋,在心裡繼續妳的
愛-因-斯-坦。
愛情像陽光一樣,給人溫曖和養分之外,還會讓人年輕,秦玉一生守著自己的愛情,不做第二人想,連強暴自己的男人,都沒愛沒恨,只很感恩的把孩子當成老天給她和所愛人的孩子,而讓這原本坎坷的愛情路因斯順坦。
「小云呀,我們該走了,時間應該不早了,對啦,給妳看個新玩意。」說著從包袱裡的手提袋掏出手機:
「這個呀,妳看,真是好,遠遠近近的人都可以不出聲音的講話,台北的美國的南極的,都可以講話,更行的是,都可以不出聲的講話,太棒了吧,還有錶,現在
是四點廿一分五十六秒,更棒的是.是淑芬買給我的,她呀,還說,只要有更方便的款式,只要一出來,她就立刻買來給我用。」秦玉可以說,越說越開心,把手機
放回袋子裡以後,還不忘跟小云說:「還有這套衣服的布料,也是淑芬買給我的。」
7.
淑芬陪著李老爸父子來到家鄉的小鎮.先去了里長的家辦了些事情,又在就近的小吃店吃了點東西,就坐著計程車趕去墓地。簡簡單單的清理一下後,李老爸回頭跟大家說:
「朋友交待,可能的話,也順便替他看看一個老朋友的墳,他說不知還在不在?名字是秦素雲,和淑芬同姓。說是接近山頭的地方,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墳。你們一起幫著找找看。」
大家跟著李老爸往高處走。走著走著,淑芬腦海裡浮起小云阿姨的墳地的記憶。應該也是這一帶,應該沒錯,那不知媽媽走了沒有?看看時間,應該是走了。正在想著想著,遠處不正是母親身影!就倒著身子,一邊往後方走跳,一邊大聲的說:
「我媽還在,你們慢慢找,我去看我媽。」話還沒說完,就急急的轉身往前衝,跑掉了。
「淑芬的母親在這裡?」李老爸問兒子。「又不是掃墓的日子。」
「是來看老朋友,爸,我跟你說,淑芬的媽媽是啞巴,你要有點準備。」兒子明顯的有點不放心。
「是啞巴?」李老爸很難得的皺了一下眉頭,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還有,淑芬是跟媽媽姓,淑芬沒有父親。」
猛然地,李老爸一臉嚴肅的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緊盯著兒子,問:
「姓秦,啞巴?」
「是啞巴,也是跛子,一個人很辛苦的把淑芬帶大的。」看著老爸那麼認真又帶著不解的眼神看著自己,李國耀的心涼了半截!不會吧?不會那麼嚴重吧?
「走!我們快過去看看。」突然間,李老爸大步的往山坡邁去,李國耀則是有點不知怎麼回事的跟在後面。沒多久,淑芬彎著腰幫忙母親打點的身影就出現在眼
前。聽到後面的聲音,淑芬轉過頭來看是他們,就用手扯了一下母親。秦玉拾起身邊的拐杖搖晃的站了起來,看到國耀和一個男人一點一點的走來。看著看著,整個
人僵硬起來。眼前的男人直接走向秦玉,隔著一段距離,停了下來,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眼前這個,兩腿一長一短,柱著個拐杖.驚呆在那裡的秦玉,李老爸的眼
睛一點一點的轉紅。
這樣的場面嚇呆了站在一邊的兩個年輕人,時間的流逝在此深情的時刻裡,謙卑的褪掉它原本的平凡涵義,讓永恆和瞬息的兩極,結合為一。
不知過了多久,貼站在母親身邊的淑芬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喚醒了驚呆中的母親。秦玉在輕聲的發出微弱的「ㄅ-ㄅ-」殘音的同時,抬起雙手伸向已經是滿臉淚痕的李老爸,李老爸這才一個箭步,在秦玉就要因為沒有了拐杖而站不穩一邊傾鈄時,接著了她,摟進懷裡,泣不成聲。
怎麼會?怎麼會?哀嘆的聲音迴盪在大地宇宙天地之間。
現在輪到兩個年輕人驚呆在一邊,任著兩個老人家相擁哭泣。
啜泣的聲音一點點的遠去,李老爸推開懷裡自己的初戀情人,開始為秦玉拭淚,秦玉也用手指摸了摸李老爸臉上的淚痕,很不捨的笑著。
一邊推開那深藏一生的愛戀主角──棒棒,一邊把頭轉向女兒,示意把拐杖拿給她。淑芬乖巧彎身拾起拐杖,遞過來,李老爸伸手接過,自己拿著,把秦玉伸手取拐杖的左臂夾在自己右手的臂彎裡。
秋高氣爽的仲秋季節,天空,又高,又藍,幾絲白雲悠哉悠哉,無關痛癢的觀賞著人間的這幕悲喜劇,戯演完了,沒有散場的門去擠,就繼續的飄著唄。
「那──」李老爸夾了夾臂彎中的秦玉,把下巴指向那堆小墳,問:「那又是誰?」
秦玉接著貼心的女兒遞過來的手機,把身子靠著多麼心愛的棒棒,打開手機的盒子,從一側抽出一枝細細的小筆,在手機上點來點去,然後遞給李老爸看。小小的灰色螢幕上寫著黑色的四個小字:「愛。因。斯。坦」
李老爸心有點痛的望向遠處。
秦玉抬頭看著自己的戀人,望向天空沉思的神情,又用手臂撞了撞,又低頭在手機上東點西點,之後,把手機擺在他的眼睛前方,讓他看,上面寫著:「你教的。」
終於李老爸,單手摟著秦玉,呵呵的笑起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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