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rise rainbow 01.殘冬
在那片雪中伸出手的，希望會是你。
出生在這個常有黑手黨爭鬥的義大利，只能保持悲觀的心情。要知道不管是多冷，總會突然的在眼前上演一場黑手黨爭鬥。而你，永遠不可能逃避這個滿是戰爭的世界。
在這個說小不小的年紀時，戰爭是每天的家常便飯。
十歲，這個說小不小的十歲，被娉視為惡夢的十歲，卻讓娉遇見他，卻讓娉看到最深層那本來遙不可及的奇蹟……
在很早，娉就看過他了。
金黃的燦髮，睿智的橙色雙眸，高貴的氣質，溫柔的笑容，還有明顯比同年齡還要成熟許多的他，是娉對他唯一的印象。
娉常常在市集迷路，但她不像其他人一樣會哭著找尋依靠，她等著別人來找她。在這段時間，娉喜歡在菜市場的石頭路上散步。只有故意迷路，她才能夠看看她從未看過的世界，儘管只是小小的市集。
「咦，這邊……」
想起前幾天迷路時遇到的小貓似乎就是在這條巷子，娉用自己身上的一些錢買了罐牛奶，走進小巷。在牆邊看到熟悉的綠色大眼，她輕笑，
摸摸小貓的頭，她打開牛奶，倒在旁邊被丟棄的鐵盒裡，看著小貓舔著牛奶的幸福樣子，她也感覺好幸福。喝完牛奶後，小貓突然起身往巷子的另一邊走去，那裡似乎有著更吸引他的地方……
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這對於現在的娉來說，是再貼切不過了。
看著小貓步出巷子外，她也跟著走出。外頭是與市集完全不同的地方，這裡沒有市集那麼多人、那麼擁擠，這裡沒有半個人，但是有很多空店面。小貓的身影越來越遠，當娉要跟著去時，慘叫聲與爆炸聲從遠處傳來……
「欸？」
那是什麼？愣了下，第一反應是跑回巷子。娉靠在巷子內部的牆，然後她聽到跑步聲，很像在急促的追趕……她縮在兩牆中間，大眼看著外頭的一切。
黑衣人追趕著黑衣人，兩方人馬手上都拿著手槍往對方掃射。子彈沒入身軀，換來的是鮮血的噴灑以及那一瞬間的慘叫聲，她似乎還看到剛剛的小貓滿是血的從空中重重掉落──
瞠大眼，她不敢相信看見的這一切！摀住嘴，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她害怕，那是什麼？為什麼會有血從身體噴出來？往回跑，卻因為太過驚怕而軟腳，整個人跪在舖滿石頭的小巷上。
黑衣人很敏銳，只要一點聲音一點動靜，他們就能發覺。聽到小巷傳來的細微碰撞聲，其中一方的黑衣人舉起手槍，緩步往小巷走來……娉不敢動，只能發抖的跪在那邊，不管膝蓋是否已因石頭的撞擊而流血，她不敢動……
慘叫聲重覆的在耳邊徘徊，她知道下一次的慘叫聲可能就會從自己口中喊出，聽到後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低下頭，顫抖著……
慘叫聲果然再度出現，不同的是，卻不是從自己的口中喊出，但是也離自己很近了。娉好奇，但她現在根本不敢轉頭……一隻手突然從身後扶起娉，她還是沒有轉頭。直到自己站穩後，那隻手的主人推了她一下，
「快走。」
溫柔卻堅持的嗓音從身後傳出，像是軍人接到命令，娉馬上往從市集來的那一邊跑。她不敢鬆懈，怕下一秒她的頭顱就落地，但是她還是往後看了一眼……是一個男孩子。
金黃的燦髮，貴族的衣裳顯示出他的優雅、他的高貴。澄淨的橘色眼眸看著她的離去，見娉轉頭，男孩給了他一個微笑……
「原來妳在這，我不是告訴妳迷路要在原地等著嗎？」
母親的聲音拉回娉的思緒，她看看四周，自己已經安全了，身後沒有那條小巷，會是自己的夢嗎？但那種懼怕感，多麼真實的聲音……
「妳的腳怎麼流血了？快點回家擦藥！」
「……那是剛剛不小心跌倒的，媽媽，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亂跑了。」
膝蓋的刺痛讓她知道，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原來每天聽父親講的黑手黨爭鬥，就是這麼一回事，原來爭鬥，就是人殺人……
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她真的不會再故意迷路了，她不想要再次接觸到這種事情。恐懼籠罩心裡，娉沒有注意到那時推她一把的男孩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危險的地方。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幸福，雖然她有個不甚美滿的家庭。
但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的發生，她可能還會一直以為自己有多幸福。
「為什麼……？」
愣愣的撫著紅腫的臉頰，淚從因為不相信而瞠大的眼流出。看著眼前披頭散髮拿著棍子的女人，她感覺好熟悉。那是誰，為什麼跟母親長這麼像？
「問我為什麼？」
看著母親微笑的往自己走來，然後棍子打下，重重的打在她的後背。很熱很痛的感覺蔓延在背部，跪了下來，她緊盯著地板那些血。她在懷疑，這些血，是從她口中吐出的嗎？
「妳呀，根本不是屬於我們家的孩子，要不是看在妳還有那點可以讓我發洩的用處，我才不會留妳呢！妳還有什麼臉待在這呢？」
尖銳的嗓音從女人豔紅的唇吐出，然後她大笑，棍子又重重的落在娉的背上。娉緊咬唇，試圖忍住那越來越重的痛，血順著嘴角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毯上，格外顯眼。
她知道母親對她的態度一直不是很好，每件事情總愛雞蛋裡挑骨頭，一抓到一點小錯誤就痛罵痛打，她一直催眠自己，那是母親對她嚴格要她有更好的表現……
她喜歡跟著母親到市集，聽著外頭鄰居說著自己長的越來越標緻時，母親臉上的驕傲面容，讓她感覺到幸福，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有那麼點可用之處……
但現在呢，她是否還能像以前那麼催眠自己？
淚流了，血流了，幸福也不見了……她不要讓自己不要臉，至少在最後，她要盡自己的孝心，不再讓母親對她失望。忍住痛，她站起，在女人停頓之際，娉推開她，拉開大門，她不顧女人因為被推倒的辱罵聲，離開原本是自己的家。
她離開了，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幸福，何必強求？
她走了幾天？她不知道。
離開那稱為家庭的地方，她不後悔，而且她也不能後悔。拉緊身上單薄的衣物，她繼續走在路上。這裡已經不是本來常去的市集了，但是她知道這裡還是義大利，這個充滿戰爭的義大利。
突然鼻尖接觸到冰冷的東西，輕眨眼，她摸摸鼻尖，是雪，義大利冬季的第一場雪。她想起之前母親和鄰居媽媽在講話時也是剛好下雪，而鄰居媽媽說的一句話，則是讓她一直記在心裡──
如果落在鼻尖的是冬季第一場雪的第一片雪花，那會很幸福哦。
但是太晚了……她已經不可能幸福了。
腳很痠，她順著一旁的牆滑落，坐在漸漸被雪覆蓋的地上。好想念好想念以前的一切……她會不會就這樣死了呢？淚滑落在冰冷蒼白的臉頰，覺得好冷卻又好熱，但是她無力反抗。
就這樣死了吧？
世界上，不會有娉這個人了，是吧？
「Non può addormentarsi.」
好溫柔的聲音……緊閉的雙眼勉強睜開，她看到眼前朝自己伸出的手，那修長的手指，是男人的手。
「Non può addormentarsi.」
男人重複這句，但比上一句更加堅持。她聽得懂……努力伸出自己已經僵冷的手，她的手，覆上男人伸出的手上。然後，她意識漸漸模糊……
男人接住往旁倒的她，手緊緊握住她僵冷的小手……
To be Continue──
註.
Non può addormentarsi. 不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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