鑣叔,人如其名,像安西教練一般的體型和氣質,帶著一股沈穩平和的力量,據說偶爾會對醫生同事發飆外,鑣叔就像個好叔叔,好爸爸一般,符合親切近人安西教練形象。
專科護理師和護士小姐們,都非常喜歡鑣叔,因為鑣叔十分體恤下屬個性的自然流露,讓娘子軍們都對鑣叔讚譽有佳。尾牙宴上,護理師姊姊們大夥兒起鬨要鑣叔把主桌的高級酒拿過來,就見鑣叔拿起酒,一路從第一桌開始問有沒有人要喝,一路問到護理師軍團桌,眾娘子軍大笑,鑣叔擺明就是要把酒拿到最後一桌,中間問得很沒誠意,而鑣叔自個兒的護理師在忙,一時趕不過來,就見鑣叔一直問來了沒,還自己打電話聯絡,就怕護理師小姐錯過尾牙宴和感謝紅包,種種細節,不難看出為什麼鑣叔深受娘子軍們的愛戴。
不過,相較於安西教練的寡言,我們鑣叔很愛碎碎念。但是,鑣叔的碎碎念,是小I見過最為病人著想的碎碎念,眼下,鑣叔似乎從好爸爸變好媽媽了,笑。
今天門診,根據東部地區的悠閒氣氛,病人四點之前就差不多來看完了,那麼,我們要做什麼呢?
答對了,就是聽鑣叔碎碎念……笑。
「一個禮拜之差,一條命。」
這是最讓小I震撼的一句話,鑣叔並不贊同因為健保和醫院壓力,在病人「病」好了,就讓他出院,在鑣叔的眼裡,出院,最重要的是,出院之後,該怎麼辦?
這在小I待過的眾多醫學中心,是有被考慮但大部分不能被通融太久的問題,因為主治大夫畢竟有其壓力,今天讓一個病好了的病人不出院,就是佔床,就是佔用醫療資源,醫院經營者不能通融,連同事都會說話,但是,鑣叔就是覺得,說由他們說去,一條命,不能等閒視之。
在鑣叔的眼裡,東部很多原住民病人,都是住在山區,加上老年人行動不便,要來看病已經不容易,今天生大病來住院,如果病一好,你就讓他帶著鼻胃管和尿管回家,那鐵定是死路一條。
在山裡,誰要照顧他的鼻胃管和尿管?我們眼裡不難的護理照顧,家屬有時間做嗎?願意做嗎?還是要指望臥床的老人家自己來?可能嗎?就算有居家護理師,也要符合申請條件,不是每個病人都可以符合,那麼,是不是至少要照顧到讓他拔了鼻胃管和尿管,再讓他回家?
說起來很容易,但是很顯然的,即使這裡是東部醫院,佔床率比較沒有北部那麼擁擠,鑣叔這樣的作風,多少還是會讓他立場有些艱難。
鑣叔很後悔之前讓一個年輕的酗酒者太早出院,因為這個病人顯然沒有來回診,鑣叔覺得如果像更之前一個病人,把他關在醫院一個月,讓他體會到自己生的是多麼嚴重的病,而且喝酒得花多麼中的代價,每天給他精神教育鼓勵,說不定,就會有所轉變,因為那個病人真的戒了酒,也開始找工作。
由此可見,鑣叔不只喜歡跟我們碎碎念,也很喜歡跟病人碎碎念,但鑣叔的碎碎念都很溫馨,病人大部分也都聽得下去,只是偶爾鑣叔會轉過頭來跟我們碎碎唸到忘了他自己在查房,然後,二十分鐘就過去了,病人也很想努力聽懂鑣叔的專有名詞型碎碎念,但似乎徒勞無功,要好一陣子注意力才會再度回到病人身上,不過他的病人們,似乎早就習慣鑣叔這樣的特點。
鑣叔不是碎碎念而,他有在實踐他的碎碎念,我們有一個病人,經歷過大風大浪,出入加護病房數次,終於命大好到可以出院了,但是,還是臥床。
家屬很困擾,因為現在出院,臥床要來洗腎很困難,和鑣叔討論的結果,鑣叔很阿莎力的點頭,好吧!再住一個禮拜,我們訓練他坐輪椅,等他會坐了,再讓他出院。
這個禮拜,就見命大阿伯強韌的生命力,會坐輪椅不說,還會吵著要坐馬桶大便,不想用尿布,不給他馬桶,就耍脾氣:「起來坐馬桶很麻煩喔?都不要吃就不麻煩了,對不對?」
鑣叔還笑著說,再過幾天,說不定就會和之前一樣,罵他:「這是壞人。」對阿伯來說,這些限制他東限制他西的醫護人員都是壞人,但是即使被罵壞人,眼見兩三次命都快要丟了的老阿伯,還有精神罵人,鑣叔怎麼看都覺得心情很好。
「一個禮拜,一條命,一念之間。」
對於鑣叔而言,治病固然重要,病好了之後呢?身為一個醫師,是不是多少也要考慮一下疾病之外的照護?
「當一個醫生,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平靜的心情面對家屬,不管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不管多累,不管護士小姐和看護傳了什麼話給你,讓你聽了很生氣,都要先冷靜,保持平和的態度和家屬溝通,只要你冷靜,平和,而且用心,大部分的時候,都可以站得住腳。」
「千萬不要吵起來,吵起來,就沒什麼好談了。」
「還有,多去看病人,當你值班時很累,在猶豫這次要不要去看時,就是該去看得時候了,意外通常都在這猶豫的時候發生。」
鑣叔分享了很多在這一行的經驗,雖然有時候立場艱難,但無論如何,還是得先幫病人考慮一下,很多時候,只要願意考慮,通融的辦法是人找的,雖然吃虧的可能是鑣叔,但是鑣叔除了碎碎念外,這一行做得很有踏實且問心無愧,我想,這就值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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