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如果你知道自己得到絕症,如果你沒剩多少天可以活,那你就不會浪費一絲一毫寶貴的時間!嗯,丹,我告訴你,你確實得了絕症,它叫做出生。你沒剩幾年可活了,大家都一樣!所以,現在就給我快樂起來,沒有理由的快樂,否則你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摘自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
這陣子研讀金剛經,一直無法體會,何謂如來?諸相非相,即為如來。雖然知道執著於實相,就陷入貪嗔癡中,執著於空便覺得萬事皆為幻滅,失去對宇宙生命之熱情,但卻無法體會在實相與幻滅之外的如來,到底是什麼意思?有和無二元思考,牢牢箝制住我的思想,讓我無從理解何謂如來。
一直尋找答案的結果,反而苦思不解,直到看到白居易問禪的公案,似乎有些啟發:
白居易問惟寬禪師,要怎麼修行?想著要如何修行不就是一種一種動念?
惟寬禪師回答:「心又沒有損傷,為什麼要修行?垢與淨皆為不可取動念。」
此時白居易秉持著和神秀(和六祖惠能同門的禪師)一樣的想法問道:「塵垢需撫拭,難道不能起清淨修行的念頭嗎?」
禪師:「如人眼睛,物不可住,金屑雖然珍貴,掉進眼裡也會生病,烏雲會遮住晴天,白雲當然也會遮蔽晴天。」
言下之意,只要動念,即使是勤撫拭的好念,依舊是無益的。
此時白居易相當不解問道:「那樣和不修行的凡夫有什麼差別?」
「勤者近執著,忘即落無明。」
當下我只稍稍領悟,這番苦思,只是近於執著,但也不能完全不思考這些道理。
直到我意外的拿起了這本書,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
這本書不只講心智,講幻滅,講頓悟,講空,講禪,更重要得是,他告訴我們,如果真得領悟了這些之後呢?
心智雖然操控了人的情緒和所有的行為,幻滅的虛相也讓人執著於一些如夢似幻的成就與快樂,頓悟雖會帶來一絲清明,但總只是經驗,沈迷於經驗帶來喜樂的頓悟可以維持多久的清明?領會了一切,如果只是那一瞬間,那麼之後呢?
書中提到一則故事:
有一個行者追尋開悟追尋了很久,一天看到一個駝著重物的老人,他知道頓悟的秘密在他身上。
他請教老人,何謂開悟。
老人放下重物,站直身子。
行者明瞭了,再問,開悟之後是什麼呢?
老人再度駝起重物,上路。
是了,開悟之後,還是生活,修行就是在生活中的實踐。
這本書,用了蘇格拉底式接生婆西方哲學,以及大量的東方禪學心要的元素,闡述如何察覺心智,觀想念頭的升起與幻滅,在這之間隨他來去,接受情緒,放下情緒,活在當下,破除心智,成為宇宙的一部份,在人人皆如來和上帝即在眾人的血液之中的理念,皆無不合。
有趣得是,他認為怒氣是比恐懼和害怕更強大的力量,恐懼和害怕使人退縮,怒氣卻使人勇於改變,這並不是說人要受怒氣支配,而是藉由嘲弄與激怒,讓主角在怒氣之後發現自己的無知,發現自己被心智所支配,轉而利用怒氣的力量,起了改變之心。
對於這點不由得由衷認同,回想自己過去許多改變的理由,多在於怒氣之後,因為那蓬勃的憤怒與挫敗,反而克服了恐懼和害怕,帶來改變的契機,重點在於,是否懂得善用那契機。
但這些還是不夠的,世人的煩惱之網非常綿密,世俗繁雜的生活隨時可以牢牢將人纏住,所以蘇格拉底開始了戒律的教育,如同苦行僧的生活,讓主角在簡化的生活裡,體會了如何掌握自己,如何在及簡的生活裡,因為慾望少而富有快樂,戒律,是一種方便法,是要讓人體會真理的法門,所以如同蘇格拉底所言,當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做這些事,而明白這一切代價時,那麼戒律就不再是那麼重要,戒律規範的是渾渾噩噩生活於世間,不知醒睡的人生。
戒律之後,是幻滅,藉由人生的起落幻滅,看到幻滅對心智的影響,破除心智對自己的操弄,當一切都幻滅,領悟到空時,消極是最清楚的表現,主角也是如此。
但幻滅之後呢?到底還有什麼是存在的?或許一開始什麼就都不存在,或許其實一直都在,在與不在,本來就是一種心智的認知,當拋開一切所謂的認知,那麼認知之外,是否就是如來?
諸相非相,是否就是這樣的境界?破除心智,不是用認知去判斷的虛實?
而修行,就如同再度駝起重物的老人一般,就是生活,就是活在當下。
既然每個人都患了叫做出生的絕症,那麼什麼是真正的平安喜樂?這絕對不是物質與慾望可以造就的,而毫無理由的快樂,聽起來卻又是那麼沒有道理。
如果一個大人還像嬰兒一般,沒有任何認知,毫無理由的快樂,世人一定會視其為傻子或呆子。
如果有了認知,追求成就滿足慾望之樂,那麼就是尋常人。
如果破除心智,那就做開悟。
如果破除了心智,還能夠落實於生活,持續,快樂,沒有理由,那麼及見如來。
生命本質即是不可思議的圓滿,為什麼不能毫無理由的快樂?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山水依舊,見心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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