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號(星期日)
〈認同體系裡的弱勢國〉
乘搭早晨的飛機,總讓人心緒緊張。草草睡了兩個小時,清晨四點多起身,五點鐘出發,不到六點鐘就到樟宜機場。清晨乘搭計程車得加上百分之十五的費用,總價便上飆到四十元,通貨膨脹風真無處不在啊。這次同樣是乘搭華航到美國,中途需在台北轉機,最後會停在美國Alaska州的安克拉治辦理入境手續,與三年前的行程完全一樣。其實也並非不想改乘直飛美國的新航,況且這次出發有學校贊助,理應讓自己舒服一點。不過在與學校指定的旅行社溝通過程中,諸多不愉快事,訂票時間也一再被拖延,只好找回自己熟悉的旅行社,依循同樣的航線。
飛往台北的四個多小時,隨手翻閱了最新一期的《亞洲周刊》,便繼續閱讀去年底從台北買回來的《舊歐洲、新歐洲、核心歐洲》,一本談歐洲公民時代與公共領域的書。教學後時間不斷被切割,常為看了一半而擱下的書而覺煩燥,如今在稍為緩慢時間中終得重拾「舊書」。的確,這也不算新書了,翻譯的書一般都面對一個「時差」問題,不過歐洲知識份子關心的議題不會過時,看看他們究終在關心些什么,如何展開討論與辯論,也可作為一個知識背景與問題的參照。
《舊歐洲、新歐洲、核心歐洲》的主軸,基本上是圍繞著德國學者哈伯馬斯與德希達所發起的宣言,以及歐洲知識界對這份宣言的一連串討論。針對美國出兵到伊拉克,哈伯馬與德希達聯合發表一篇反戰宣言,後來亦被視為一篇試圖重新凝聚歐洲人認同的宣言。該宣言認為在反對美國攻打伊拉克這事情上,歐洲各國展現了一種向心力,而在向心力裡頭,緊緊維繫著一種共同的價值,即是歐洲核心價值。書中收錄了許多歐洲知識份子在報紙上對哈伯馬斯的觀點展開熾烈的討論,意見多元紛雜,實是精采。若想在這裡面尋求一種統一的歐洲觀點,是枉費精神的,事實上對於什么是歐洲的核心價值,誰又代表了歐洲的主體聲音,各國知識份子各有意見,呈現巴赫汀所宣稱的多元喧嘩。
知識份子,原來就不是只擁有一種聲音。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學者認為該宣言所指向的歐洲,不外是以德、法為主,忽略了歐洲體系裡的邊緣國家,而那高調的聲音裡只代表了知識菁英。哈伯馬斯的歐洲價值受到最嚴峻的挑戰,乃是它仍是站在「反美」的基礎上去建立價值,那樣的話,不過是在製造另一種仇恨而已。更何況把反伊拉克戰爭提升到未來「歐洲公眾的誕生」,有沒有是誇大了所謂的「歐洲認同觀」,許多學者仍是存疑的。
從一些學者的質疑,其實也可以反思自九十年代以來在亞洲地區所提倡的「亞洲價值觀」,那原來是依賴於儒家思想而建立起的一種價值觀。更確切說,亞洲價值觀不過是借用了老孔夫子的一些理論,希望能為亞洲地區的經濟與倫理尋找一個價值基礎,當然也有學者認為,它實際上已宣告破產了。近年來,亞洲地區知識份子之間的流動與交流,比往常更加的頻密,似乎也試圖在尋找一種「亞洲的共同語言」。也許不需要馬上上升到一個體系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所謂的「語言」只是一個中介的辭彙,語言背後的文化思想,才應是各地區知識份子,藉以突破自己的偏見的動力,才能「看見」與自己在歷史與文化上有某種聯繫的國家。先放下偏見,才具有理解的可能性。如果這裡頭存在對「亞洲認同感」的企求,我想它也會面臨如「歐洲認同感」的質疑,到底這個「亞洲」是否只指向東北亞或東亞,而東南亞這一塊往往成為亞洲裡的弱勢國?
〈反叛的凝視,能改變世界嗎?〉
在台北轉機,有兩個小時的空檔。台北機場書店的書似乎更單薄了,文學類少得可憐,只有朱天文的《巫言》撐大局,果然都是翻譯小說的天下。還好瞧見張鐵志的《反叛的凝視──他們如何改變世界?》。156頁的小書,讓人在飛機上可以一口氣看完。這部書可以看作是張鐵志的文字行動,他以文字去表達某種反叛的可能性,也是對美國六十年代的反叛行動的敬禮。裡頭有一些佳句,記錄於此:
「一個嚴肅的知識分子和行動者必須去追問艱難和根本的問題。」
「劇場要求觀眾具有一種辯證視野,要求他們同時進入現實與幻象,要求他們同時深信與懷疑他們所看到的,因而最能培養一種批判意識,同時以熱情的心和冷靜的分析來面對世界。」
「社會主義的意義,是要檢視金錢在人性、倫理和政治上的內涵。」
一向不介入政治的作家狄里羅說:「我不是要呼籲作家要一直參與政治,但是在關鍵的歷史時刻,我們必須挺身而出。」
「一組詩句,一種節奏,可以搭建起真理的形貌。」
「…找到一種機制把這股憤怒轉化為有效的政治力量。」
在台北起飛後,大概八個小時,抵達了美國Alaska最南的achorage機場,之後再飛七個小時才到紐約。抵達紐約時,大概近十點了,但大概是星期天,飛機班次較頻密,拿行李的時間竟也要近四十分鐘。到side Inn Hotel時,已是午夜十二點。
圖為Achorage機場,雖是夏季,北極地帶仍是白雪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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