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是公司尾牙,地點就近在隔壁的慶泰飯店。原本不足五十個人的單位,因為同事和主管們邀請了不少親友或客戶,竟然還湊足了二十幾桌。名為「忘年會」的這場尾牙,座上客確實是什麼年紀都有,從八個月到八十一歲,人氣相當旺盛。
不過,包括來吃免費的女友在內,其中只有寥寥數人知道,其實今天是我離職前最後一天上班。
主管與來賓致詞,以及年度頒獎結束之後,緊接著是給大家當下酒菜的餘興節目。除了一段幾分鐘的媽媽土風舞之外,剩下的一個多鐘頭表演都是由我們十幾個新人策劃擔綱。為了今天晚上,三天來的排練把公司的會議室弄得像學生活動中心一般,一群年輕人鑼鼓喧天(真的是鑼鼓都有喔),好不熱鬧。
第一幕ParaPara舞。眾新人總動員,服裝一致地跳著被我們戲稱為「機器人標準早操」的ParaPara(大家排練時看著示範帶,對電視中兩個辣妹教練的關節構造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想到跳舞的這些人中,之前的職業有學生,有股票老師,有餐廳老闆娘,有不動產估價師,有圓山飯店服務生,有空中小姐,有急診室護士…能湊在一起跳ParaPara,真是神奇到讓我早就背熟的舞步又跳錯了…
第二幕媽媽土風舞,趁這幾分鐘時間趕快去換裝,準備推出下一場:鐵獅玉玲瓏。剛在廁所手忙腳亂地穿好行頭,主持人已經拿麥克風在高聲呼喚,不得已,馬上抓起獅頭出場(我是舞獅兼敲鑼,很忙碌的)。
第三幕才開演沒多久,我就察覺到兩個說唱主角,雖然為了藝術犧牲色相的情操十分偉大,但是台詞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於是音控到後來卯足勁亂放音樂,舞獅還得在地上打滾增加效果(看過鐵獅的人都知道,講錯話就會出現「墓仔埔也敢去」的音樂,一放音樂就非跳電子花車舞蹈不可)。最後跳得滿頭大汗暈頭轉向,在全場掌聲中下台一鞠躬;混亂歸混亂,炒熱氣氛的效果真不是蓋的。
再來開始不定時參雜了抽獎、支援前線(各組派一人,主持人要啥那個人就必須回來向組員要啥,例如口紅印五個)等等活動;這些還是通通要參加,不過至少能偷空吃東西的時間增加許多。正當最好吃的菜餚端上桌,便聽見主持人不急不徐的說道:「接著我們換個調調,由最優秀的同仁為大家來段最優雅的國際標準舞…」誇獎得很夠,可惜桌上的好料又變成看得到吃不到。
伴舞音樂開始了前奏,正是平常上班聽到滾瓜爛熟的「失戀陣線聯盟」,一邊苦笑一邊牽起舞伴的手,踏出恰恰舞步。這舞步我原本一竅不通,是前一天用兩三個小時惡補出來充數的,所以即使我跳得很悠哉,仍然免不了常常走錯位置;而當我舞伴的女同事,則跳得和練習時一樣認真。認真的跳雙人舞,這次是我第二次經驗,隨著輕快的恰恰舞步,忽然有些感嘆:如果當時,舞技有現在一半熟練也就夠了…
第一次跳雙人舞的經驗是十年前。高一暑假的救國團健行活動中最後一個晚上,無預警地舉辦了一場舞會,沒有什麼規則限制,舞伴自己找;音樂還沒響起我便毫不考慮地到場邊找位置坐下(此人完全不會跳舞)。那個才認識兩天的女孩子跑過來拉了我的手,我表達著「不行啦」的眼神拗不過她表達著「可以啦」的眼神,只好硬著頭皮上場;結果半調子現學現賣的本事,只維持了一分半鐘,就草草離場,也實在夠丟臉了。但是那女孩邀我跳舞時的笑容,如今依然很鮮明地從腦海中浮現…
「你傻笑什麼?認真點跳啦。」舞伴在抱怨了。
「是~ ^^」舞技差還分神,很容易被發現呢。
連著表演了幾個節目下來,酒沒喝足飯沒吃飽,這就是新人的尾牙,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是比起主持人從頭站到尾沒吃半口菜的心酸,還是好得多了。
雖然參加一場尾牙淪為綜藝節目配角,但說實話,這幾天為了這場表演,我難得玩到這麼開心。
宴會結束後我和眾新人留下來整理一會兒場地,把剩餘的道具搬回公司,便緩緩穿過準備續攤的人群,和女友一起離開。外面的天空飄著細雨,我回頭望了望這棟大樓;記得剛進公司的第一天,好像也是一個灰濛濛的下雨天。
踏進家門不久,找到和剛才跳恰恰同樣的音樂,我向女友擺了一個不大標準的邀舞pose:「可以請妳跳支舞嗎?」她笑著回答:「不行,你實在跳得太醜了^^」邊說邊牽起我的手,開始跳起自從她大學上韻律課之後,也已經好多年沒跳過的恰恰舞步。
說不定,這又是一個最後一夜。快則明天慢則後天,我們要搬離這個住了快兩年的地方,能一邊看著落地窗外這個基隆河夜景,一邊跳舞的小小浪漫,下次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呢?
如同過去一樣,這樣的最後一夜不會令我感傷;因為我清楚的知道,某一天在某個地方的最後一夜又將回憶起現在的場景,而那時將和現在一樣緩緩閉上眼睛,隨著心中低迴的旋律,隨著腦中自然浮現的形影,揚起嘴角那抹,旁人不明所以的笑。
「你傻笑什麼?認真點跳啦。」
「是~ ^^」
-2003.0122-
Theme song…蔡琴/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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