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對生活有很高的理想,對工作有很大的期待,也因為這樣,我經常失望,因為事情總是達不到我的標準。我總覺得被父母保護得太過周密,自己好像跟真實社會隔層皮。我想出去闖,去看這個世界。因緣際會來到法國,結婚時大家祝福之餘卻也為我叫屈,因為以我的條件大可以在台灣過更好的生活。可是我知道先生在台灣不會快樂,小孩也未必能受到好的教育,既然我還年輕,至少我還能去衝撞。有人說我犧牲了,其實我倒不特別感覺。回想過去,只能說幾年前對自己的認識不清楚,挫折的忍耐度很低。我覺得一個來法國念書、實習朋友說得好:工作合自己興趣最好,不合興趣但能謀生,也已經很不錯了。既然這世上合己意的事不多,那唯有降低標準才能快樂。
這兩年來也算是到處碰壁了:搬了兩次家才稍微安頓下來;和第一個房東花了不少心力金錢周旋,最後還是不能住在有暖氣,下雨不會漏水的地方;第二個房東人還不錯,房子也好,就是事業太忙,顧不了房客的需求。其次最惱人的就是工作的問題;我運氣不錯,在鍋貼爸快要領完失業金時找到工作,但他兩年來一直找不到新的棲身之處。還有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法國官僚交手,其中除了有一次好狗運,碰到一個心腸好的,幫我們爭取到搬家補助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挺喜歡折騰我們。繳的文件老是缺一張,老是要補件,然後光是影印就算了,要是那種辦起來很麻煩的,全部文件集合起來非常曠日費時,沒有二星期以上辦不好的,什麼公婆的結婚證書、戶口名簿,或是我的出生證明之類,我就兩眼發出熊熊火光,只差沒有兩耳冒煙了。而且我又同時在辦入法國籍的事情和居留證,收到官方信件還要注意是講哪一件事,差一點沒腦筋錯亂。每當碰到這種最麻煩的時候,我心裡都會閃過一個念頭:合法住在法國,好好的工作、生活,本來是很平凡的願望,竟然這麼難以實現,又是那些心態不平衡的衙門雇員在欺負小外國老百姓嘛!何必過得這麼委屈?回台灣算了!可是我又想:要是我棄權,可不就應了這些擺出高姿態官僚的心意嗎?在這個節骨眼打退堂鼓,我又前功盡棄了!
有朋友說我是不是流年不利,或許可以考慮點點光明燈。不過我們家並不信這個,而且我傾向於宿命論,如果偏偏得碰到這些不順利的事情,那大概也是我合該承受的。只是,希望明年情況可以稍微好轉一點,因為,老是為了起碼的生計、證件傷神,總覺得心情很難輕鬆起來。
拙琴,28/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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