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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妳們班教室的紗門,走到講台前。從裝試卷的牛皮紙袋裡拿出題目數著每一排的份數。妳坐在教室後面,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那般──我倒抽了口氣。
「同學,請將課本收起來。桌上除了作答工具外,其他的東西都收進書包,放到教室後面。」略略的緊張,讓我的嘴唇微微的顫了一下。
我把試卷發了下去,「考試時間一個鐘頭,考試時有問題的同學可以舉手。」我往窗外的地方直直望去,教室是建在一個斜坡上。窗戶的斜下方是一條往學校更深處的柏油路,路旁的美人樹枝梢上正掛著滿滿的粉紅色花絮,秋天的風像在遊戲的沿著柏油路掃過,地面上的枯葉沙沙的響著,幾朵粉紅色的花被捲了下來。
拿著名條一個一個對著妳們的名字的同時,我看見了安安。她坐在靠窗戶的第一個位置,她總是喜歡跑到我的實驗室去看書,然後像個賭徒般的跟我要著必考題,「助教,大家都是彰化人呢……」她老這樣的跟著我撒野,有時,我甚至迷惑在這句話的真實意義裡。陽光映在安安的側邊臉龐,在她身上我嗅的到陽光的新鮮,但,她卻也有著阿波羅式的刁蠻。
「妳的名字忘了填了──」我敲了下她的頭,安安則帶著暗示性的對著我傻笑。我對著她搖頭,除了對她的考試無能為力,還有著彰化人的無奈。
我像是一顆衛星,在教室裡換著不同的角度觀察著妳。妳認真的看著考卷,有時眉頭深鎖的陷入長考,有時則轉動著鉛筆猶豫著該如何下筆──我雙手環抱著倚在窗邊看著在人群裡的妳拿著橡皮擦拭去錯誤;或是手插著腰在格子狀的桌椅間穿梭,偶而刻意的經過妳的身邊,我悄悄地放慢腳步,踩著輕輕的步伐向妳靠近,我恐怕任何的聲響都會打斷著妳的思緒,但又想把握著難得能肆無忌憚捕捉妳的模樣的這一刻。
「助教,這一題的題目是不是有錯──」一次我經過妳旁邊的時候妳舉著手像是在呼喚著我。
「沒錯啊。這個字是e……」我彎著腰在妳的旁邊看著,妳送給了我一個淺淺的微笑,「謝謝,那我知道了。」
妳不知道,妳輕輕揚起的每一個笑容,總是揪動著我的心房。我看著窗外的風光,用兩隻手的拇指跟食指構成了一個鏡頭的框,來彌補身旁沒有一台相機的遺憾。我轉了一圈,移動著框框試圖把妳的影像悄悄地在心裡洗成相片。
「喀擦──」
「助教,我考不好啦,你要救救我……」我低頭看著旁邊的安安,當我和她四目交接時,她的眼睛像是跟著我說──大哥,你在做什麼傻事啊。安安拉著我的衣角,不讓聲音滑出喉嚨悄悄地說。看著她的口形,我默默的走向別地方。
收完考卷後,我在教室裡看不見妳,急急忙忙地把試卷穿進牛皮紙袋。我拎著考卷和一顆忐忑的心追了出去。我看見妳被著我站在走廊的盡頭──妳在等淑珍吧!我這麼覺得。
「嗨──」我放慢腳步,慢慢的走到妳的旁邊,就像平常那般一派輕鬆自在的模樣,妳看著側邊的我。
「考─的─怎─麼─樣?」我把裝考卷的牛皮紙袋夾在右腋下,左手從背包裡掏著摩托車鑰匙。
「不太會寫,你要手下留情啊……。」妳笑著說話時總會看見妳那如般編貝班白淨的牙齒。
「我先走囉,掰掰。」正想跟妳多聊一些的時候,淑珍騎著她的車子靠到了走廊邊,妳把在下巴上扣上了安全帽的帽扣,然後用手掌輕輕的在腰際跟著我說再見。我轉過頭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慢慢的聽著妳們共乘的摩托車噗噗的聲音到消失。
「我想問妳,明天考完試有空嘛──」我暗暗地在心底嘀咕著。
「助教!」一雙手掌打在我的肩膀上,我驚訝的轉了過頭。是安安,她側背著包包,從教室的門口竄了出來。「助教,你要幫我啦──」
「改鬆一點啦。大家都是彰化人耶──」
「我回去看看妳們考的怎樣,答案是多少就是多少。我必須要公平耶,不然倒楣的是我耶。」我搖著手拒絕著安安,但心裡卻又想到妳說著考不好的無奈。想到妳專注的模樣跟皺著眉頭的樣子,我竟有點忐忑。
「妳要認真點啦──」看著安安,總覺得她是個任性的小妮子,她總是像個孩子似的,可以沒兩下子就玩了起來,然後又瞬間的安靜了下來。我甚至完全摸不清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她跟妳分別住在夏天跟春天兩個季節裡。
「好啦。」安安遲疑了一會:「助教,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們班的誰了?」
「沒啊──」我淡淡的說著,邊往摩托車的方向走去。
「不然你剛剛在教室的那個動作?」安安用著雙手的拇指跟食指在我的面前比手畫腳,「你在看誰?」
「這是秘密。」直到我騎著摩托車離去,安安就像個難纏的小孩一逕地嚷嚷著要糖吃。我沒戴安全帽,往臉上襲來的風在頭髮間肆虐,像是在告誡著透露出來的那些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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