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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空間裡蔓著哥倫比亞的香濃,我喜歡在一個人的時候煮了一壺咖啡。我把馬克杯輕輕捧在鼻頭前,深深的吸著它的熱氣。咖啡就像人生,總是有著酸,有著苦,還透露著香甜──我總是這樣的和阿正提起這樣簡單俐落的飲料,但他卻仍舊對我煮的咖啡敬謝不敏,他說:你的咖啡太苦了,又不加糖又不加奶精,喝這樣的咖啡有什麼意思……。一杯什麼都不加的黑咖啡,老實說──很難入口。但它留在口中的芬芳,會像一份記憶,會停留著很久很久。
就像妳一樣的純粹──
點了盞日光燈,伴著咖啡香跟卡農的旋律,我在桌前改妳們的考卷。很快的我認出妳的字跡,妳的字就如妳般娟秀,循著妳的筆觸我像在考古的揣想妳考試時的心情,像是妳就跟著我隔著試卷對話著。
我搖了搖頭。紅筆猶豫的在旁邊的計算紙上塗塗抹抹了一整頁。看著考卷的訛誤我反而不知道怎麼改下去,我在劃線跟打勾的交界斟酌著──吁了口氣,我把妳的考卷擺到最末……
看著馬克杯裡的黑色湖泊波光上映著的我的臉,我拿著湯匙輕輕的攪拌著,杯子的中央浮現一圈黑色漩渦。那道像是一個充滿苦澀的黑洞,埋藏著我對妳的戀慕。有個咖啡店老闆跟我說:喝咖啡的時候如果順著方向攪拌,就不要再反方向來回的攪了,這樣的方式會讓你的咖啡變的酸。
「是耶──真的變酸了。」趕忙想拿糖包往咖啡杯裡倒。
「如果咖啡變酸了,猛加糖只會變得更酸。」老闆他接著說,然後遞了奶油球給我──「不加糖,那加點奶精吧。至少會把酸味給蓋過去。」當時的我只是靜靜的坐在吧台邊和同學聆聽著併發出這樣的讚嘆。但終究我們只把他當作一個說故事的人,並沒有把它擺在心裡。會酸嘛?是啊,咖啡的確是酸了。但老實說,那時並不覺得有什麼特殊意義,直到遇見了妳,直到發覺咖啡像極了愛情的滋味。
才恍然大悟,原來愈是在自己的感情渦流裡掙扎著,只會增添酸楚的表情──
「各位同學──待會作實驗,1到9組由另一個助教幫妳們講解。」我向國傅示意著,然後拿著麥克風看向在我右側的妳,妳坐在實驗桌前一邊抄著黑板上的公式。
你說你像魚缸?你知道嗎,魚缸裡沒有魚就等於失去了靈魂跟價值──流星雨來的那個夜裡,我和阿正坐在司令台上,專心的抬著頭望向天空。阿正突然提起了妳,「那魚離開了魚缸呢──」我反覆的思量著這樣一個哲學問題。
「魚離開魚缸……」阿正怔忡的望著我。
後來他是這樣跟我說的:魚沒有了魚缸,只要有水,還是會活的好好的。或許在湖泊或海洋的擁抱裡,也許在另一個魚缸的呵護中──我盯著妳看,阿正那席話卻像是海浪拍打著岸邊。他說的對不對……
我問妳,妳會聽的到嗎?
「其他的組別到右邊最前面的實驗台來找我。」
實驗課裡,我還是一如往常的在中間走道來回的走著,還是一樣的在接近妳們這一組的時候放慢腳步……
「助教,你好像從第一次實驗之後都一直講解右邊的組別耶。」阿美問我。阿美是第一組的組長,她燙了個大捲髮,我都叫她米粉。「什麼時候才會輪到我們這一邊啊。」阿美的口氣像是跟在我抗議。
「下一次吧──」我隨便塘塞她一句話。
「明天下午兩點我們在體育館旁的空地練習啦啦隊。要不要來看我們練習啊。可是有很多美女的呦──」跟阿美聊著碧野藍天的旅行計劃,她提到了妳們要參加校慶啦啦隊表演的預賽。我推了下眼鏡,看著斜前方妳們那一組的實驗情形,妳正趴在桌上,兩眼專注的盯著實驗器材上的溫度計瞧著。阿美接下來還說了些什麼像是從印象裡自動省略了,腦袋裡似乎只填滿了妳跳啦啦隊那模樣的幻覺。
「好啊──如果我有空的話。」廢話,當然有空啊。
隔天,太陽移過天空的中線的那刻,我騎著摩托車邊哼著歌的往體育館去。期中考後的學校,諾大的校園像是突然間成了一座安靜的公園;我喜歡這樣的安靜,微風拂過,彷彿妳輕輕倚著我的肩膀般愜意。
我不時揣著肩膀上的羽球拍的往體育館走去(其實我想製造一個和妳不期而遇的巧合),體育館旁的飛簷下有一群穿著水藍色啦啦隊服的男女在那邊練習著。我往側邊的階梯走去,在離他們不遠的涼亭坐下,然後張大著眼睛想從這些如陽光下精靈般躍動的舞者中尋到妳。
是妳們班沒錯,但我卻帶著失望悄然離開。我沒看見妳,像是突然被潑了桶冷水。後來聽阿美說,妳沒有參加……
實驗室的燈光在夜裡顯得特別明顯,就好像在一片漆黑裡定了錨。我盯著窗外發呆,但終究我看不透黑夜的背後,就像我看不透妳,也看不見妳。我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燈光下的我,表情大概是不大自然。
妳也喜歡喝咖啡嗎?我喜歡。
下次如果妳再來,我想煮杯咖啡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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