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鐵定是一肚子的不高興,嘟起的嘴都可以掛三斤豬肉啦!她重重的坐到方柔的對面:「下次我再理那個什麼…瑞寬的…我…我…」她想了半秒鐘:「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唸!」
方柔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有什麼不一樣啊?」亮亮抓過方柔的飲料就大口的喝起來,方柔按住她的手:「誰惹亮亮生這麼大的氣?」
「還有誰?」亮亮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的飲料:「莫名其妙的戴瑞寬,早上還吃我們家的點心呢!下午就不認識我是誰了!」方柔往對街看去,果然己不見瑞寬的影子:「他一定是跟妳鬧著玩的,妳又上他的當啦。」
不管有沒有上當,休息夠了的方柔和秉鈞,還是要回頭再騎一段路回家,陽光似乎不再像剛才那樣的刺眼了。
可是秉鈞卻將車騎的飛快,連話都沒有再跟方柔講一句,就在他們離村口的大廟不到十步路的地方,轟的一聲悶雷,在地平線響起,秉鈞把車停在廟口前,才剛推方柔入廟門,傾盆大雨就從天而降。
「好險!」秉鈞低頭看方柔,方柔這才知道,原來剛才秉鈞一直擔心會遇上午後雷陣雨,都怪自己一直小心眼的生氣,沒有注意到天氣的變化,她抬頭偷看手义著腰,注視著大雨的秉鈞,頗有大將之風,也許她和喜梅都錯了,老叫他小鬼小鬼,人家可也是堂堂男子漢,起碼比她們都高出不止一個頭呢!
「妳幹嘛偷看我?」秉鈞姿勢沒變,突然冒出這句話。
方柔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要否認也不是,承認也不是,秉鈞轉身正對著臉紅的方柔:「要看給妳好好的看嘛!只要告訴我一聲,隨時都讓妳看!」
「婆妳看!」方柔的思緒被亮亮的叫聲打斷:「對面走過來的,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戴瑞寬嗎?」真的,他手上還提著剛從美術用品社買的大包小包的東西,等他走近面前,方柔對他笑笑,可是他的表情像是完全不認得她一樣,自顧自的買完飲料,連招呼都沒有打的走了。這下亮亮可是氣極了:「婆看!他才不是跟我鬧著玩呢!」方柔心中也納悶,現在的年輕人哦!她看看還在生氣的亮亮:「走吧!去美食街,婆請客。」
食物確實可以讓亮亮的心情好轉,她一邊從紙袋裡拿出地瓜球,一邊還不忘想塞一個進方柔的嘴裡,方柔對這些油炸的食物沒有一點興趣,她拉著亮亮轉進一家還算安靜的簡餐店。
亮亮很快的選好了餐點,在等待時,亮亮原本己經恢復的臉色又沈了下去,方柔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真是寃家路窄,剛進門帶著一臉笑意,正衝著她們揮手的,不是戴瑞寬還有誰?
「妳們也來啊?真巧!一起坐可以嗎?」戴瑞寬的白牙從頭到尾都沒藏著。
「哼!」亮亮掉過頭去。
「婆婆,」瑞寬跟方柔打招呼:「亮亮在生誰的氣啊?」
方柔真是給他弄糊塗了,亮亮聽他這麼問,可耐不住性子,瞪著他說:「還會有誰?氣死我了!」
「坐下說。」方柔往裡面移動,空出一個位子讓瑞寬坐下來。
「不要給他坐!他不是不認識我們嗎?誰認識你啊!」
「我下午才第一次碰到妳們啊!怎麼可能惹妳生氣?」瑞寬一臉無辜。
「還不承認…」亮亮的臉都漲紅了:「你…你這個…」幸好餐點送來了,暫時堵住了亮亮的火氣,瑞寬還在狀況外,方柔好心的提醒:「我們下午在街上碰到你,你…好像不認識我們?」
「啊?哦…」瑞寬突然笑了。
「還笑!」亮亮含著食物罵。
「明天妳們就知道了,我明天下午可以去婆婆家嗎?」亮亮猛搖頭,方柔笑笑的點點頭。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亮亮還是不理瑞寬,方柔己經累了,她靠著椅背假寐起來……
雨停後她和秉鈞一前一後的回家,她放棄回打字行拿帽子,如果碰見喜梅,她不曉得如何解釋下午的失踪,她不想騙她,畢竟喜梅是她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她一個人慢慢的走回家。
剛進門,就被母親的驚呼聲嚇了一跳,「天啊!」母親從太師椅上一下子站起:「妳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啊!」
她站在大廳中央,「妳不會生病了吧!曬成這個樣子,不是在打字嗎?」方柔隨著母親成串的問話,被母親拉著轉了個圈圈:「女孩子家曬成這樣成何體統?那像大家閨秀?明天不准去打字了!」
她累的不想爭辯,不曉得為什麼,心頭滿滿漲漲的,很想一個人靜靜的想通一些事情,所以她閉口不言,母親看她這個樣子,一個人嘮叨了一陣也就住了嘴,方柔像夢遊般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脫了鞋襪,就倒上了床……,在廟口分手時,秉鈞要她先走,她走幾步回頭,秉鈞手义著腰對她點頭,臉上有濃濃的笑意,眼中專注的神情讓她想起,第一次他凝視她雙腳的情景,她摸摸被曬的熱熱的臉,拿被蒙住整個頭,不要再想了…他不過是個小鬼,是喜梅的表弟。
公車停了下來,亮亮靠近方柔的耳邊說:「婆醒醒,我們到了。」
瑞寬在村中最大的那條路上跟她們道別,亮亮拉著方柔快走,對瑞寬的揮手或是點頭一概相應不理,方柔在心中嘆口氣,她那裡會不知道亮亮的小心眼在想些什麼,如果她真是那麼討厭瑞寬的話,就不會生這麼大的氣了!女生啊,有時候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夏天的夜晚是最舒服的,尤其是住在日式的房子裡,拉開隔間的門,空氣十分流通,方柔插上捕蚊燈,整個房間一下子充滿了藍色的光,亮亮怕蚊子,所以她特地買了這個捕蚊燈回來,如果是她自己的話,她還情願用蚊香,雖然蚊香有煙又有味道,可是人的習慣很難改變,點上蚊香,有淡淡的輕煙升起,可以滿足方柔心中夏天夜晚的回憶。
亮亮一下子就睡著了,方柔有些羡慕她,既然開了頭,方柔就更難入睡,她沒有辦法阻擋腦子的運作,只能被動的接受腦海中一幕幕鮮明的畫面,她披件短外套,索性坐到長廊椅子上,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有點剩的蚊香,她拿來打火機,想都沒想的點著了。
「女孩子家要小心自己,」母親的聲音又飄進耳朵:「夏天蚊子多,別讓自己的腿變成了紅豆冰!難看死了!」所以她睡覺都必需掛蚊帳、點蚊香,還要穿上長衣長褲,開始好麻煩,但是當她看見喜梅腿上的點點紅斑,她就再也不敢嫌母親嘮叨或麻煩了。
母親真的不准她去打字,一連三天,她都只能待在家裡,對著鏡子看著有些脫皮的臉頰和鼻頭,不准去也好,她也不太想讓秉鈞看見她醜醜的樣子,她發覺自己居然如此在意秉鈞的觀感,有些小小的吃驚:「方柔啊方柔!」她輕拍自己的額頭:「別讓那個小鬼牽著妳走…他不過是有趣一些罷了!別被騙啦!」剛才給自己信心喊話完,就聽母親在大廳裡喊她:「柔柔啊!喜梅來了。」
一聽是喜梅,她快步的往前廳跑,要入廳前,她緊急刹車,母親不喜歡別人沒規矩,她放慢腳步,可是掩不住臉上的喜悅:「喜梅!」喊完她就愣住了,原來不止是喜梅,連秉鈞都來了,可是卻不見母親的身影。
「剛剛福伯來找,好像有急事。」喜梅上前一步告訴她,秉鈞笑笑的站在不遠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喜梅一把拉住她:「妳的臉怎麼啦?怎麼三天都沒來打字?小鬼說是他害的,怎麼回事?」
一語驚醒夢中人,方柔飛快的用手遮住臉孔:「沒有啦!過幾天就去了!」
「還說沒有呢!」喜梅惡狠狠的瞪了秉鈞一眼:「小鬼都從實招了!」
方柔的眼光轉向秉鈞,這個人是沒有大腦嗎?她不想理他了!
「我沒事,你們回去吧!省得我媽回來東問西問…」她瞄一眼秉鈞:「那才真慘呢!」
喜梅點點頭:「那等妳來打字時,我們再好好教訓小鬼!」說完拉著秉鈞就走,秉鈞從背後拿出方柔留在打字行的帽子:「快點回來哦,我好想妳!」
方柔真恨他的口沒遮攔,雖然這句話聽到心裡有些甜甜的,可是…可是…喜梅會怎麼想?如果母親聽見了,可就完蛋了!她的心噗咚噗咚的跳著……好在直到喜梅他們走遠,母親都沒有回來。
蚊香只剩下最後的一小段,很努力的發著紅光,終於完成了它的任務,化成一堆灰色的煙灰留在盤中,方柔睜開眼,漸漸的開始有蚊子在耳邊嗡嗡叫,她慢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不情願的躺回床上。
沒想到這一覺睡的香甜,等她從床上起來時,身旁的亮亮早己不見踪影,她梳洗好走出房間,才發現亮亮一人在廚房忙著。
「婆,等著吃我做的早餐!」亮亮興奮的說:「妳的荷包蛋要全熟還是半熟?」
「噢!全熟好了。」她想去沖杯熱茶,可是亮亮擋在她前面:「我沖好了,在桌子上。」
難得亮亮如此勤快,方柔往客廳看去,昨天她們隨意擺的戰利品也統統歸了位,想必是亮亮整理的。
「妳?」方柔說。
「我起的早,順手整理一下嘛!」亮亮把早餐放到桌上:「吃飯囉!」她的心情顯然很好,方柔打量著她,心裡想著,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直到她吃完早餐,還沒想出來,只好問亮亮:「今天我們計劃怎麼過了嗎?」
「戴瑞寬下午要來嘛!」亮亮低頭說:「婆忘啦?」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方柔心裡好笑,這就是亮亮勤快早起和心情好的原因,她故意逗亮亮:「妳不是不讓他來嗎?可能他不敢來了哦!」
「啊?可是婆答應讓他來了啊,」亮亮有些著急:「不來就是笨蛋!」方柔看著亮亮嘀嘀咕咕的收拾桌子,也不去理她,早上還有院子裡的事要忙呢!
她帶上花剪和小鏟子,再搬個小椅子,從最靠近籬笆的花盆開始整理,其實她並不特別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只是母親硬要她去親近這些,說什麼可以修身養性,培養氣質,她看著眼前一片紅紅綠綠,母親就喜歡這樣對比鮮艷的顏色,這種喜好連給她選布料做衣服都不改變,她又想起那件母親在暑假時給她做的洋裝,式樣是很新潮,還是無袖的呢!只是顏色就令人不敢恭維了!做好後她抵死不穿,直到母親再替她加上件小外套,她才接受。
怎麼會想到這呢?是因為那件洋裝最後還被秉鈞畫進了圖畫裡,所以印象深刻吧!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