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開始不久,唯傑就在家附近找到了打工的機會,儒儒也在父母的首肯下,住在北部的親戚家當小孩子陪讀的媬姆。南部就剩下了小珍、立齊和家平,程晨倒不會覺得無聊,因為家裡還有一個程曦,天天變著花樣來吵人。
有一天,程晨正在房間看小說,媽媽到市場去了,門鈴突然響起,程晨原以為弟弟在外面,可是鈴聲響了一陣沒有停,程晨只好走出來開門,門口站著明顯曬黑的家平,看到來開門的程晨,家平一愣:「我來找程曦。」
「喔,剛剛還在,」她讓家平進來:「現在不知跑到那裡去了!」
「沒關係,我等等他。」家平隨手拿起一本雜誌:「在看書?」
「嗯,反正天氣熱,那裡都不想去,看書最好。」
「要是程曦跟妳一樣就好了。」家平笑開一排白牙:「他真是精力旺盛。」
想到鬼靈精的弟弟,程晨也笑開了:「你們約著去那裡?大熱天也可以到處跑。」
「程曦說後山有一條小溪,這種天氣去最好玩了,他說你們小時候常去。」
「是啊……」程晨陷入回憶:「好久沒去了。」
「一起去?」說完家平就沈默了。
自從上次送她回來,雖然來程晨家不少次,但是都是找程曦,那天晚上說過的那句話,好像被兩個人遺忘,好像從沒發生。似乎在程家,家平的定位就是讀高一程曦的朋友。
正沈默中,媽媽買菜回來了,大熱天媽媽的臉上都是汗水,家平搶先一步接過媽媽手裡沈重的菜籃。
「程曦這孩子又吵著要你帶他去那裡啊?」媽媽接過程晨遞來的涼茶,轉頭看見家平己經將菜籃裡需要進冰箱的東西都放進去了。
「去後山的小溪。」家平把菜籃放回廚房,出來說:「反正我沒事。」
「就留下來吃午飯吧!等太陽小一點再去。」媽媽喝完茶,就急著要進廚房。
家平攔下媽媽說:「不要忙,如果這麼麻煩就不要留我。」
程晨看著媽媽和家平的互動那麼自然,想起在唯傑家和阿姨三個人在廚房的情形,不同的場景,不同的人物,自己卻不可避免的都在其中,只有主角才會在每一場戲中出現吧?她不想當主角,因為主角都要背負整齣戲的好壞。
簡單吃過午飯,程晨後來還是和他們一起去了後山的小溪,家平像大哥哥般的對待他們姐弟,看的出來程曦完全的崇拜他,有家平在,程晨完全不必擔心程曦會來煩她,她把腳浸在冰涼的溪水中,長髮用手帕紮起,因為太舒服了,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家平一回頭,看的有些出神,程曦偷偷的在家平的耳邊說:「我姐姐很漂亮哦!」
家平的個性一向沈穩,他要什麼他清楚知道,他的信念是,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值得用心付代價等待,他相信堅持到最後的,才是勝利的一方。
「你姐姐是漂亮中的漂亮!」他摸摸程曦的小平頭:「就像你是帥氣中的帥氣一樣!」
暑假的日子就是這麼的閒散慵懶,本來是要督促程曦的功課才沒有去打工的程晨,因為家平意外的介入,反而無事可做,因為沒有目標所以提不起勁做任何事,有一天家平來家裡替程曦複習功課,看到程晨無聊的模樣,順口說:「要不要去幼稚園當大姐姐啊?」
原來家平的母親在一所私人幼稚園當園長,暑假時有老師要休息,需要一位大姐姐幫忙帶小朋友,雖然程晨沒有經驗,但是她人溫柔有耐性,加上家平有私心,想趁這個機會讓程晨認認自己的母親,也讓母親可以認識程晨。所以提出這個邀請。
在爸媽的贊成下,程晨開始了她的打工生涯,家平的母親「翁園長」是一個動作快、嗓門大的女性,看到程晨的第一眼,就笑呵呵的抱她個滿懷,一方面她個性爽朗,一方面家平早就暗示過程晨是他喜歡的女孩,所以她的親切自然不在話下。
當天晚上程晨在給唯傑的信上,興奮的告訴他,自己也開始自食其力了,還生動的描述了第一天跟孩子們相處發生的趣事,本來要講明是家平介紹的,但是一時之間,卻又怕會破壞目前一切都圓滿的日子。
「其實家平也沒有什麼,」程晨自言自語:「他又沒有要追我,是我自己多心。」終究是沒有說,就結束了這封信。
雖然暑假的小朋友不算多,但是園所還是安排了一次的戶外教學,要所有的老師一起商量開會,園長決定這個周末在自己的家裡,辦一個簡單的餐會,程晨當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晚,她紮起馬尾,穿了簡單的米黃色及膝洋裝,配上輕便的平底鞋,有點期待的等著家平來接她,不為別的,只因為幼稚園的老師告訴程晨,園長做的點心特別好吃,尤其是巧克力蛋糕。
程曦想去但是不敢開口,家平來時,答應會為他準備一份讓他大飽口福。穿了洋裝的程晨只能側坐,一隻手握位橫槓,另一隻手就被家平很自然的拉著圈住自己的腰。
「這樣比較安全,反正一下子就到了,安全第一嘛!」
整個餐會真是非常成功,園長的手藝簡直可以去開餐廳,加上都是些年輕人,所以氣氛也很熱鬧,家平的父親自己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人很親切健談,和每位老師都可以聊上幾句,對程晨的家世也顯出很大的興趣,講了很多家平兒時的趣事,看的出來他是一個從不缺席的父親。
結束時都己將近九點,程晨從家平的機車下來。
「早點休息哦。」家平替程晨按電鈴,一邊叮嚀,一邊把一大包精心打包的點心遞給程晨。
程曦來開的門,像老鷹抓小鷄般的把程晨拉進門,連再見都沒跟家平說。
「你也別急成這樣子啊!很沒禮貌。」程晨差點沒站穩。
「姐!」程曦有點緊張的問:「妳有沒有遇到…?」
「遇到?遇到什麼啊?」程晨完全搞不清楚她的弟弟要表達什麼。
「唯傑大哥剛剛才從家裡走耶!還好…」程曦拍拍胸脯:「你們沒遇到。」
「什麼?」程晨跳起來,轉身就要拉開大門。
「不要追了,他坐老闆的車走了。」媽媽也從屋裡走出來:「他跟老闆一起來取貨,趁著老闆和客戶吃飯的時間,特別來看看妳。」
「啊?那……」
「我跟他說了,說妳去參加幼稚園的聚餐。」媽媽深深的看女兒一眼:「我只說這樣,留他吃飯順便等妳,可是還是剛好錯過。」
程晨還想說什麼,媽媽一手拉著她往屋裡走:「好啦好啦,他看起來很好,打工的老闆也對他很好,不必擔心,他還會找時間來看妳。倒是妳……妳和家平?」
連媽媽都誤會,程晨想開口,程曦卻在一旁插嘴:「我覺得家平大哥好啊,我跟他沒有代溝……」
「別插嘴。」媽媽制止了程曦,轉向程晨:「也許妳沒有看出來,但是家平那孩子,絕不止把妳當同學看待。」
「媽!」程晨實在不想現在談這個問題,為什麼男生和女生之間就不能有朋友之情呢?
「現在不說,妳也躲不了多少時間了,」媽媽嘆口氣:「唯傑或許會遲些知道,但是……我想家平……應該…應該很快就會有所表示了吧?」
媽媽領頭走進屋內,回頭對程晨說:「唯傑在妳書桌前坐了很久,或許給妳留了信什麼的,記得去看看。」
「姐!」程曦挨進發呆的程晨,小聲的替他的家平大哥說好話:「妳好歹給家平大哥一個公平的機會。」
那一晚,在程晨準備上床前,她讀了好幾次唯傑留下的信和可愛貼心的書籤,再一次確認了自己在唯傑心中唯一的地位。
「我不能再拖了,我要主動的告訴家平,這樣對我們大家才是公平!」
戶外教學那天,小朋友興奮異常,好在有家平在一旁幫忙,但是也找不到機會好好的說話,因為小朋友都圍著家平和她吵吵鬧鬧,直到中午時分,大家圍坐吃野餐時才稍稍可以喘口氣,趁著家平拿飲料給她,程晨開口:「我想告訴你……」
沒想到家平卻轉身離開她,獨自一人站在樹蔭下,程晨愣住,不知道為什麼家平會有這個舉動。
過了幾分鐘,家平走回程晨的身邊:「如果是你的決定,不用告訴我。」
「我?」
「如果是妳和唯傑的事,也請不要告訴我…」家平的聲音沈沈的:「我求妳,至少不要現在…」
程晨驚訝萬分,家平怎會如此料事如神,一時之間,她只能選擇沈默。
戶外教學之後,家平突然平空消失,不僅在幼稚園看不見他,連程曦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裡。
等了幾天,程曦受不了一個人無聊的日子,就瞎吵胡吵的問姐姐要人,程晨扳起臉孔教訓程曦,沒想到程曦卻跑去跟媽媽告狀。
「這關我什麼事?」程晨心中其實也說不出什麼滋味:「又沒人規定我一定要看住他。」
「一定是妳跟家平大哥說了什麼他不喜歡聽的話!」程曦得寸進尺:「妳傷了他的心。」
「胡說!不許這樣跟姐姐說話。」媽媽開口,先制止亂吵的程曦,再轉向程晨:「妳說清楚了嗎?」
程晨搖頭:「他不讓我說…應該說…他求我不要現在說……」
整個程家過了幾天沒有家平的日子,還真有點小小的不適應,程曦的無聊是程晨可以理解的,但是媽媽有時若有若無的表示,卻讓程晨有些心驚,原來這段不長的日子以來,家平在媽媽身上一點一滴的影響力,竟然如此之大。
每當兩姐弟不曉得主動幫忙整理廚房時,媽媽總唸著家平的仔細和貼心:「唉,沒有人幫我分菜放冰箱。」
連一向少管家務事的爸爸,有一天也突然說:「咦?怎麼沒看見那個常在家打轉的男孩了啊?」
就在這個時候,程曦接到家平的信,告訴他再過幾天就會回來,請程曦以後帶著功課到圖書館跟他一起唸書。
「這是什麼意思啊?」程曦問媽媽。
媽媽看了看:「意思就是,他不方便來家裡幫你複習,請你到他那裡一起讀書。」
說也奇怪,平時愛賴皮又偷懶的程曦,這次倒是二話不說,乖乖的第二天騎上腳踏車到約定的圖書館去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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