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了解父親以後,唯傑的心一下子變的更大,他開始跟宜芬講起父親的事,講家裡每一個人發生的事,他要母親病好的心更熱切了,他希望父母親的故事有個圓滿的結局。所以他用更多的時間陪伴母親,宜芬總是愣愣的聽唯傑說話,不時的夾雜著咳嗽聲,母親的身體愈來愈令人擔心。醫生己經建議送到大醫院徹底的檢查。
終於父親決定要送母親去檢查身體,母親從來沒有踏出過她住的療養院,這一檢查,少不得又是一番折騰。父親卻堅持他也要到場,在母親百般抗拒又吵又鬧的狀況下,父親一點忙也幫不上,他遠遠的站著,整個人微微的抖著,跟平時的模樣完全不同,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在母親經過他身旁時,父親伸出發抖的手,拍拍母親的臉頰,眼淚窸窸窣窣的掉下來。扶住母親的唯傑,也跟著掉下眼淚。
父親心中的痛和無奈,或許還有許多的隱情,豈是外人所能知道的!就像唯傑對程晨的憐惜和愛,還有矛盾,也不是他自己可以弄的清楚的。
程晨己經不是那麼準時的會收到唯傑的來信,她等了一個星期,有點擔心的打電話過去。
那天剛好是宜芬住院的第一天,家裡的人都去幫忙了,只有曼玲自告奮勇的留下來陪奶奶,所以電話接通時,曼玲說:「喂!你好!請問找那位?」
「喔?」程晨對這個不是全然陌生的聲音不知如何回應,只好誠實的說:「我找唯傑!」
「他現在不在家!要留話嗎?」曼玲當然聽得出是程晨的聲音,但是她沒有多做解釋,甚至連表明自己的身份都沒有。
掛上電話,曼玲有點對自己失望,這不像是她的作風,太小人了。可是當唯傑回到家時,她卻完全沒有提起程晨打電話的這件事。
過了兩天唯傑安頓好了媽媽,抽空打電話給程晨,好想好想聽她柔柔軟軟的聲音,但是電話鈴一直一直的響,就是沒有人接,他不死心,隔了十分鐘再撥,還是如此,他失望的掛上電話,悶悶的坐在客廳。看見阿姨經過,脫口問道:「我不在時,程晨有打電話找我嗎?」
「我沒有接到。」阿姨讓奶奶坐好,回頭問跟在後面的曼玲:「妳有接到嗎?」
曼玲心中只掙扎了兩秒鐘,就堅定的搖搖頭。
「你最近沒有寫信嗎?程晨不知道媽媽住院的事嗎?」阿姨問。
「我現在去寫,」唯傑站起身:「暫時沒有要我幫忙的吧?」
「去吧!」阿姨催他:「這裡不需要你!」回頭再看曼玲一眼:「曼玲可以幫我。」
但是曼玲的臉上卻顯出不太同意的表情,阿姨靜靜的看著她,曼玲失神了一會兒,意識到阿姨在看她,恢復正常的說:「嗯,我會幫忙。」
但是曼玲在客廳坐的一點都不平靜,不到20分鐘,她就藉口想讀書有問題請教唯傑,跟阿姨說她要上樓去找唯傑。
「他現在應該在忙著寫信吧!我想暫時不要去打擾比較好。」阿姨說:「妳不用陪著我們了,在這裡看書也可以,等唯傑寫好了,他會下來的。」
曼玲心不在焉的看起書來,一小時像有一世紀那麼長,唯傑終於走下樓來,手上握著一封信,看樣子是要出門寄信。曼玲一下子站起來:「我也該走了,順便去補習班拿些東西。」
唯傑聽她這麼說,停下腳步:「也好,那我晚點再去寄信,阿姨妳去休息,我陪著奶奶。」
曼玲沒料到會這樣,收拾的動作一下子停下來,想了一下說:「既然這樣,你不用再跑一趟了!信,我順便幫你寄。」
唯傑不置可否的把信拿給曼玲,只想她可以早早回去,還給他一個不用說話的空間。曼玲接過信,放進包包的刹那,心中決定了一件事,愛使人無私卻也可以在一念之間使人自私。
程晨從學校回家,習慣性的去翻櫃子上的信件,還是沒有!她心裡納悶,有兩個星期了,沒有電話也沒有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她朝廚房喊了一聲:「我回來囉!」就抓起電話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有人接起,她輕快的喂了一聲,對方卻快速的切斷了。她再試還是同樣的情形。
唯傑和阿姨同聲問剛好在電話旁的曼玲:「誰的電話?」曼玲輕描淡寫的回答:「打錯了!」
任何事情都是起頭難,曼玲剛開始還責備自己,可是好像愈做愈容易,不過就是不說一些話或不做一些事,統統可以推給「我忘記了」。
母親宜芬的病沒有起色,反而有嚴重的趨勢。唯傑和哥哥晚上在醫院陪伴,母親雙眼無神的看著他們。如果是正常的病人,還會表達自己的情緒,但是宜芬只是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唯傑握著母親細瘦的手臂,看著床邊的一堆儀器,不知如何幫母親減輕痛苦。
兄弟倆無言對坐,突然病房的門被推開,本來以為是護士來例行檢查,所以大家都沒回頭,可是久久不見有人走近,唯傑一回頭,門邊站的是許久不見的唯欣和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姐…」唯傑站起:「姐!」
唯欣越過弟弟,含著眼淚靠近母親的床邊:「媽媽!媽媽!」宜芬轉過頭瞪著她,又把頭轉開。
「媽媽!唯欣來看您。」
「沒用的,媽媽不認識我們。」唯凱勸她。
「不會的,她心裡認得我們,只是好久沒有聽我們叫她媽媽,不習慣罷了!」唯欣像小孩子似的說。
程晨終於接通了唯傑的電話,唯傑的聲音沙啞低沈,痛苦的訴說母親的病,程晨完全不知情,本想問他為什麼許久沒有消息,可是聽他的聲音讓人心疼,忍住沒問,唯傑本也想問為什麼那麼久都沒接到她的信,但是聽到她聲音的狂喜,讓他選擇不問。
冬天來臨時,程晨再度北上,唯傑到車站接她,遠遠的看她如此美好的走近,讓唯傑的心一下子放鬆,除了她,這世界上沒有美好的事物了吧?至少,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美好。程晨看到唯傑,心裡有些吃驚,他的帥氣仍在,只是身上多了好多程晨形容不出來的東西。
唯傑接過程晨的行李,輕輕的攬住她,她的真實和美好,暫時的填滿了他累了好久也空了好久的心。「你…」程晨說:「你不一樣了。」
「變老了吧?」唯傑說:「妳也不一樣了,變的更漂亮。」
程晨搖搖頭,不是變老,是…是多了生活的味道吧?
兩個人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見面,會在他們的記憶中變得很不一樣。
在北部的這些天,程晨老是接到唯傑那種一下子無奈消極,一下子又熱情洋溢的眼光,簡單的她,心情也跟著像洗三溫暖,白天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因為奶奶總有許多的突發狀況,而曼玲的理所當然對每件事都熟門熟路的表現,也令程晨無法想像。
到了夜晚,雖有唯傑陪在身邊,程晨有時也抓不住唯傑的心思意念,她是個體貼的女孩,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增加什麼負擔,所以她配合著一切,不容自己多想。有時唯傑專心的注視著她,她覺得他的眼光好遠好深,她想問:「你在那裡?」唯傑看著程晨深邃的眼眸,覺得自己看不到全部,他好想問:「妳要什麼?」
一進入冬季就表示程晨要滿21歲了,今年當兵的當兵,畢業的畢業,程晨早己不奢望巷口的驚喜會再一次的重演。但是愛她的家人依舊忙碌著為她準備,生日當天剛好碰上星期天,儒儒特別空出一個早上陪她逛街,看到儒儒積極的生活態度,程晨好羡慕,儒儒不怕困難勇往直前的個性,程晨己經預見她和管管的戀情雖有波折但一定會有個圓滿的結局。
逛街那天氣溫驟降,程晨圍了那條有可愛熊熊的粉紅色圍巾,儒儒眼尖,認出是去年生日時家平送的禮物。程晨笑笑:「很實用又可愛的禮物!」
「是啊!」儒儒接口:「跟送禮物的人一樣,實在又可靠!」
逛了一早上的街,儒儒要趕回打工的補習班,程晨窩回家裡,好好的睡了一個午覺。等到她心滿意足的起床時,聽見客廳程曦高八度的聲音。她爬下床感覺好像變得更冷,順手抓起一旁的圍巾圍上,她從小就怕手腳和脖子冷,圍上了圍巾她推門而出。
客廳中央站著穿軍服的家平,短短的小平頭顯得年輕有朝氣,看見圍了圍巾的程晨出現,家平的眼睛一亮,嘴角上揚,整個人難掩興奮。揚了揚手中的禮物:「祝妳生日快樂!」
「姐!家平大哥專程來給妳送禮物耶!他還要趕回營區!」
「不留下吃飯嗎?」媽媽從廚房走出來:「今天有好菜呢!」
「是很想留!」家平開心的說,因為看見那隻熊熊貼在程晨的心口上:「可是有收假的時間限制!」
「那我們現在提早吃飯,來的及吧?」爸爸在一旁說:「沒炒好的菜就先不弄了!來來來!難得一起吃!」家平點點頭。
程曦連忙自告奮勇的幫媽媽擺菜和碗筷,家平把禮物打開,是一頂粉紅色的毛線帽,上面依然有一隻親手剪的白色可愛熊熊,他替程晨戴在頭上,程晨像被溫暖的粉紅色包圍一樣,映出她原本就漂亮的膚色。連爸爸都忍不住覺得禮物選的真好。
今天可以見到程晨全在家平的意料之外,原本打算送過禮物就走的,因為他始終記得對程晨的承諾--不再出現在她眼前。但是沒想到是程晨自己走了出來,家平只能感謝老天給他這個機會。
五個人圍坐吃飯,家平講了許多軍中的趣事,惹得程晨姐弟笑聲不斷,沒吃多久,電話響了,坐的最近的程曦跳起來去接,語氣還帶著未消的笑意:「喂?找那位?」
電話那頭的唯傑,拖著疲憊的身軀剛到家,就迫不急待的打電話給程晨,聽到話筒那端傳來程曦愉快的聲音,又隱約聽到旁邊熱鬧的聲音,他停了停說:「程曦哦,姐姐在不在?」
「唯傑大哥!姐姐在啊!我們正和家平大哥一起吃飯呢!你等等哦!」
唯傑以為他聽錯了,程晨接電話時,他才說生日快樂,程晨就毫不保留的告訴他,家平來送禮物被媽媽留下來吃飯。唯傑口裡應著好,心卻開始飛快的思想:「聽起來大家聊的很開心。」
「嗯,」程晨輕輕的應著:「因為真的很有趣。」
唯傑一時之間不知要接什麼話,他怕自己開口就是負面的情緒,他也知道程晨就是這麼一個單純不會造假的女孩,她沒有隱瞞就表示她問心無愧,難道自己真希望她因為自己不在身邊,就鬱鬱寡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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