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車上,管管和儒儒一直咬著耳朵,憑著男生的直覺,管管知道家平是唯傑非常需要留意的對手,另一方面,他也肯定家平是個不錯的男孩,如果不是有這麼微妙的關係存在,也許他們會是朋友。
唯傑的心被複雜的情緒塞滿,「知道」和「看到」畢竟有很大的差別。他內心最深處,小小的自卑,又在蠢蠢欲動了。程晨卻有著如負重釋的感覺,沒想到老天安排了這樣的「會面」,省去她多少的口舌。她把頭輕靠在唯傑肩上,不管怎樣,總是讓家平親眼看見,可以徹頭徹尾的死心了吧?同時這樣的場面,也算非正式的宣示『程晨是唯傑的女朋友』。也讓自己有時不定的心情,可以完全安定了吧?
那天晚上,後來他們去吃了什麼,逛了什麼,程晨完全想不起來,只記得唯傑有時沈默的望著她,有時卻開懷大笑。回到家,發現左手的虎口附近,全是紅紅的一片,才想起唯傑握了一天她的手。
兩個星期的思念用兩天的相處來填補,不但沒有滿足的喜悅,還換來更多的思念和不捨。
唯傑疲倦的回到學校,有一封從家裡寄來的信靜靜的躺在桌上。
是因為球賽不僅佔去了他看程晨的時間,也讓他沒有定時的跟家裡聯絡,哥哥關心的問他是否還有生活費,然後跟以前一樣的說些叮嚀的話,末了提到,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找個星期假日回家來。淡淡的說,有一些事回來再說。
唯傑找了一個空檔,又請了一天的假,回到家時,意外的全家人都在。看到唯傑回來,奶奶連忙下廚去弄吃的,爸爸自顧自的看著雜誌,只是淡淡的說:「回來啦!」哥哥接過他的背包,拍拍他的肩:「這次待幾天?」
「家裡有事?」
「嗯,沒什麼大不了的,吃飽飯再說。」
等上班的姐姐回來,大家幫著奶奶擺好飯菜,剛坐定,客廳的電話響起。爸爸搖搖手表示他去接。過了幾分鐘爸爸回座,慢慢的宣布:「待會吃飽幫著收拾,稍晚崔阿姨會過來。」
大家扒著飯誰都沒有接口,奶奶放下碗筷說:「趁早跟唯傑說了吧!就他不知道,等下也尷尬。」
「簡單的說,」爸爸頭也不擡的:「崔阿姨會搬到家裡住,也方便照顧奶奶,奶奶年紀大了,該享享清福,至於你們,就還是叫她崔阿姨吧!」
「你們不辦任何手續嗎?」姐姐問:「這樣算什麼?」
「欣欣!」奶奶出聲:「大人的事不要管,你爸爸也是想了很久才做的決定。」
「崔阿姨答應就好。」大哥唯凱說:「爸和奶奶有人照顧,我們大家都放心。至於唯傑…」唯凱回頭:「我再把詳情告訴他。」
唯傑低頭吃飯,送進口裡的食物全是一個味道。他大概猜的到,但是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幾時發生的?他從小的經驗是不用問,該他知道的他就會知道,否則什麼都不必問。
飯後唯凱要唯傑幫著收廚房,兩兄弟在廚房裡,唯凱把崔阿姨介紹了一番,平靜的告訴唯傑:「他們認識四年了,一直互相陪伴。之前爸就提起過,但奶奶到最近才答應這樣的安排。」
「我知道你很震驚,沒早告訴你是因為…不想影響你讀書的情緒。而且…大人的事,我們也做不了主。」話鋒一轉:「怎樣?談談你吧?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你們不止這件事瞞著我吧!」唯傑鼓起勇氣說。
「啊?」唯凱有些吃驚:「你說什麼?」
「還有媽媽的事。」唯傑說出口了:「小阿姨知道媽媽在那裡,你們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他轉過頭,一陣心酸,他們竟然讓自己忍受這麼久想媽媽的痛苦。
「我…我…」唯凱一時語塞,快步的走向唯傑,環住這個小弟的肩:「知道不會比不知道好啊!」
就要期末考,經濟學是全班頭疼的一科,班上異想天開的男生,竟然想用請教授吃飯的手段,套出考題的重點。
班代來邀程晨,程晨不想參加這樣的聚餐,而且如果經濟學老師會去參加,程晨就太看不起他了。經濟學老師還算是年輕一點的教授,平常跟他們互動也不錯,程晨拒絕參加,班代說了好久,忍不住冒出一句:「老師還特別問妳會不會去?」程晨莫名其妙的瞪班代一眼,卻看到其他的男同學在竊竊私語。真是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男生,老師只不過是在下課時多關心的問了程晨幾句話,他們就亂想,她不想理他們了,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去。
心情被弄得很糟,中午和小珍約著吃飯時,意外的沒有看到家平。她雖然嘴裡沒問,心裡卻有些奇怪,不為別的,只為家平好像空氣或水一樣的自然,壓根沒想到也會有看不到他的時候。但是程晨還是忍不住向小珍抱怨了早上發生的事。
下午有連兩堂的空堂,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遇到了滿臉笑意的家平。
「知道妳會去圖書館,在這裡等妳。」家平晃晃手中的書和筆記:「還是不要去圖書館,找間空教室,幫妳複習經濟學?」
大概是程晨的眼中有太多的問號,所以家平繼續說:「是小珍說的,不過要幫妳複習是我自告奮勇的。我相信自己的實力,應該可以幫的上忙。」
他們在空的教室裡坐定,家平是個仔細的好老師,還整理了一大堆的考古題,兩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意外的是程晨並沒有厭煩的感覺,還第一次發現經濟學挺有趣的。
「找到方法就事半功倍。」家平閤上書,把考古題替程晨收好:「多看幾遍題目很有幫助。」
考前的最後一堂經濟學,老師依舊沒有劃重點或抄筆記,教室裡瀰漫著小小的不安,老師清清喉嚨:「我不會特別給重點和題目的,」把眼光轉向程晨:「你們要自己努力,不會太好考。」
程晨把眼光避開,一節課都盯著書本。下了課,家平意外的出現在教室外,順手接過程晨的包包和書,由於同學都還沒散去,老師也還在門口跟班代講話,程晨心一橫,就由著家平接過她的東西,兩人併肩走進教室旁的小花園。
「猜想妳需要朋友的支持。」家平帶著她穿過花園,走在校園當中,每遇路口,家平就紳士的用右手指引程晨的去路,沒有碰她,但清楚的讓程晨知道他要帶她去那裡。
「這下子不管我考的好不好,都有人要說話了。」程晨把上課的情形和同學辦聚餐的事情講了一遍:「聽說老師也沒有去參加。」
「不關妳的事,沒辦法讓所有的人都了解妳。」家平說:「好好準備,對妳自己和老師才是公平。」
三言兩語就讓程晨安下了心,重新有動力好好的準備經濟學的考試。也許程晨沒有注意到,這是第一次,他和家平中間沒有其他的人,兩個人也可以自然的交談。家平從不提在旗津碰見程晨的事,好像那件事沒有發生過。
忙著準備考試,對家平的印象也漸漸的改變,家平的確在功課上給她很多幫助,同樣唸商的背景,讓程晨好像多了一位免費家教。
家平除了替程晨打氣抓重點外,別的事一概不提。這天兩人約著去圖書館,正要踏進門時,儒儒帶著責備的眼光出現。
「讀書啊?我先跟妳說說話。」
「我先去佔個位置,儒儒也一起讀嗎?」家平週到的問。
「嗯,那是當然。」
家平轉身進去後,儒儒敲程晨的額頭:「大家都以為妳是他女朋友啦!」
「什麼跟什麼?一起讀書就變成男女朋友啦!真煩人。」
「唯傑還好嗎?也忙著考試吧?」儒儒轉了話題,並沒有想馬上結束的樣子。
「對哦!」程晨想起唯傑同樣也面臨考試,卻沒斷過一星期兩封的信,只是現在她努力的回想,到底信中寫了什麼,怎麼有些模糊?是考試的關係,讓自己都脫離常軌了。
「這星期我還沒回信呢!」程晨小聲的承認,突然想到這或許是今天會碰到儒儒的原因。
「不知道怎麼說妳!寫信又佔不了多少時間。」
「知道了,」在儒儒面前,不知為什麼程晨總是有些心虛:「晚上回家的第一件事。」
「管管說唯傑回家了一趟,回來後好像有許多心事,他有些擔心。」儒儒皺眉:「我想他信中都沒寫吧?」
「嗯,」程晨想,今天回去真該仔細的看看信了,「我對唯傑的感覺沒有變,只是…有許多眼前發生的事也要解決,我相信他都了解的,妳別替我們操心吧!」
儒儒嘆口氣:「我們去看書,位置佔太久也不好,等放假,什麼都等放假,有的是時間。」
被儒儒這一打斷,程晨對家平的態度就有了些不同,自然中帶著少許的客氣,家平何等聰明的人,發現程晨不再自然的對自己微笑,要問功課時也異常的客氣有禮。等溫書告一個段落,家平提議在附近走走:「讓頭腦休息一下,而且…等考期一過,想要跟兩位小姐散步的機會,恐怕是零吧!」
一語道破儒儒擔心的事,清楚的講明了他和程晨的關係就是同學這般的簡單。
儒儒看著笑嘻嘻的家平,不知道他是太聰明呢還是太痴心,怎麼都看不出他的情緒來呢?
晨靜坐在書桌前,雙手支著下巴也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了,唯傑的信攤在桌上,看起來彷彿是一幅素描圖畫,或是被小精靈點了一下暫時停止動作的姑娘。
唯傑最近寄來的一封信裡面還附著十張精美的書籤,看得出是他精心挑選的,知道自己喜歡收集書籤,他就開始不間斷的把握每一個逛書局的機會。
程晨的心思飛快的轉著,櫃子裡有好幾盒最新出版的書籤,還是成套成套的,那是家平藉著慶祝她生日,送給她的禮物。剛拿到時,她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家平卻輕鬆的解釋,只要查到出版社,拿到目錄,再劃撥過去,一點都不麻煩。
她知道唯傑寄來的那幾張她一定己經有了,有點心煩自己居然會小小的拿兩個人來比較。她放下微微發酸的手,拿出準備好的信紙,近來她己經不隨隨便便的抓紙來寫信了。其實唯傑從來沒有計較過,但是她就是不願意再漫不經心的寫信。
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突然覺得漫不經心和信紙可以劃上等號?也許是儒儒給自己的感覺,儒儒老是認為她不夠用心和專心,每天不斷的提醒下,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實際行動可以證明自己的心還是在,那就是仔細的選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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