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沒幾天,曼玲又帶著補習班的講義出現在唯傑家,崔阿姨正在洗衣服,沒有空招呼,倒是在客廳中打盹的奶奶衝著曼玲笑笑,曼玲翻了翻報紙,奶奶又對她笑笑,曼玲覺得有些奇怪,靠近奶奶提高聲音問:「奶奶您要做什麼啊?」
「我要吃飯啊!」奶奶大聲說。曼玲看看時鐘,不過才九點鐘,怎麼會要吃飯呢?
「剛才吃過早餐,不會餓的奶奶!您忘記您吃過啦!」曼玲哄著。奶奶卻鬧起脾氣,阿姨趕到拿出餅乾哄住了奶奶。
「唯傑應該在學校裡啊!」崔阿姨看到曼玲不解的說:「妳沒看到他?」
曼玲搖搖頭:「他被同學拖去打球了,我送講義來給他,有一次他缺課沒有拿到的。順便來看看阿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妳太客氣了!你們都是唯傑的好同學好朋友…」
「我其實不只想做他的好朋友而己!」曼玲很直接的說。
「看的出來…不過…」阿姨不知如何接口。
「我是有話直說,阿姨不要見怪!我做事自有分寸,不會給任何人壓力。」
「這樣不是太辛苦自己了?」阿姨實話實說:「唯傑這孩子…」
「我沒有要改變他,或改變他的選擇,可以幫上一點忙就夠了。真的…」曼玲突然之間有了小女孩的溫柔:「阿姨不要拒絕我的幫忙。」
「可是妳知道,唯傑對程晨是…」阿姨還想努力打消曼玲的念頭,因為她了解唯傑是個重義氣知恩圖報的人,縱然曼玲不給他壓力,他自己也會給自己壓力。
「阿姨大概不知道,唯傑從大一起就知道我喜歡他了,」曼玲笑笑:「幾年下來他也麻木了吧!我也照著他的意思去接受其他的男孩,可是…我只是想在畢業前這短短的時間裡,好好的讓自己死心。只是…如果我不再努力一次就放棄的話,我不會真正死心的。」
曼玲說的如此坦白,阿姨不便再說什麼,只是想到唯傑如此敏感內斂的孩子,上天給他的愛會不會太沈重了點。
程曦很早就忙著打點家平大哥的畢業禮物,經媽媽的提醒,他又拿出一部份零用錢買了一份給唯傑大哥的禮物。那天把唯傑的禮物交給程晨時,順便問了一句:「姐有沒有也幫家平大哥準備一份啊?」
程晨默默的從抽屜裡拿出一份包裝好的禮物,遞給程曦。「是什麼?」程曦好奇的問。
「他最寶貝的是什麼?」程晨反問弟弟。程曦本來脫口而出就要說:「就是妳啊!」終究忍住。
「傻子!我送他的是騎機車專用的手套。」
「哦!那妳送唯傑大哥的是什麼?」程曦多嘴的問。
想送唯傑的東西太多太多,最後在媽媽的陪伴下,買了一件襯衫和領帶,因為媽媽說這樣的打扮可以當成唯傑進入社會職場最好的禮物。程晨在挑這份禮物時,常會在腦海中浮起唯傑穿上它們的樣子,以致於在挑選的過程中很是辛苦。輪到給自己買件洋裝時,就容易多了。只要相信媽媽的眼光,最後選了一件粉紅色小洋裝,媽媽說穿起來像個公主。
家平收到禮物,雖然是程曦轉過來的,而且沒有隻字片語,但是知道程晨還是有心記得他這個人,心裡也很安慰。揮不去聚會時聽到的話,他問程曦:「你姐姐好嗎?我是說她的心情?」
「沒什麼不好啊?她很開心要去參加唯傑大哥的畢業典禮呢!」晨曦脫口而出,停了片刻又加一句:「只要唯傑大哥的信按時來,姐姐都很開心。」
「有…信有按時來嗎?」
「前陣子好像沒有,現在大概有吧!」程曦抓抓頭:「我也搞不清楚!」
確實沒有人可以搞的清楚,畢業考之後,他們這些死黨找機會聚了一次,大家都說唯傑變的更成熟了,在那次的聚會中,亦凡也正式的告訴唯傑,他和曼玲是不會有結果的:「我們都努力過了,不會有遺憾,我們也好好的談過,就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她對你,還抱希望。」亦凡拍拍唯傑:「我不羡慕你,兄弟!祝福你們也可以好好談談。」
唯傑苦笑,他現在那裡還有心情管這許多?馬上要離開單純的校園,不曉得可不可以順利的進入公家機關,先有穩定的基礎,他才可以為程晨預備一個穩定的未來。他的程晨,他要給她一個安全溫暖的環境,每天當他下班時,他要看到她用柔柔的微笑迎接他,當寒流或颱風來襲時,她會陪著他守住他們小小的家。他想的出神,沒有注意到管管站在他面前己經許久。
「後天我們一起去車站接她們?」管管出聲將唯傑拉回現實。
唯傑點頭,那天是個大日子,是他人生一個階段的結束另一個全新的開始。
程晨陪儒儒逛街回家,遠遠的看見家門口站著一群人,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在,她正想拉儒儒快步向前,儒儒卻用手定定的拉住她:「是家平!他們在送家平!」
「哦?」程晨細看,果真爸爸正跟家平握手,家平看來結實多了,穿著正式的襯衫顯出另外的一種帥氣。兩個女生等家平騎上機車走遠,才快步的趕上。
「姐?妳早來一步就碰到家平大哥了!」程曦嚷:「他來謝謝我們的禮物,還請我們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呢!」
程晨想起他們初次在校園中遇見立齊和家平的情形,好像是昨天的事,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兩年的時光就過去了?「車票買好了嗎?我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時間吧!」程晨拉著儒儒走進家門。
畢業典禮那天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從冷氣超強的禮堂走出來,進入白花花的陽光下拍照,是件累人的事。唯凱和崔阿姨早就投降了,程晨陪著唯傑多照了幾張也表示要休息,唯傑被一大群同學拉著,抽不開身,儒儒一臉汗水的跑來:「我放棄!我叫管管一個人去負責剩下的底片!我不玩了!」
唯傑還是丟開同學走過來,剛好儒儒說完話,程晨抬頭看見曼玲在招手,不等唯傑開口,就站起來推他說:「曼玲在叫你了,你去跟同學多照照吧,我陪阿姨在這裡等你。」
唯傑皺著眉說:「那我也在這裡陪你們。」
「不要不要,」程晨話到一半,曼玲走過來向著唯傑:「大家都在等你呢,走不走?」
「妳也一起去吧!」阿姨開口對程晨說。
曼玲還想說什麼,唯傑一手拉起程晨:「走吧,妳陪我。」後來又加一句:「我要妳陪我。」
當著大家的面,唯傑的這句話講的清晰又肯定,曼玲不再說話。唯傑用手撫開因為汗水而貼在程晨額頭的一撮頭髮,順勢將她攬進身旁,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輕輕的親了她因陽光而泛著可愛粉紅色的臉頰。這一氣呵成的動作都在曼玲的眼前完成,曼玲忍住情緒,若無其事的提醒:「那就一起走吧!」
程晨累了一天,一上床就馬上沈沈入睡。唯傑去奶奶房裡看過奶奶,四處巡視一遍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這己經是他的習慣,可是今天他沒有一點睡意,即便他的身體很累,情緒卻一直在高高的地方。
他走出房間站在走廊,像在考慮什麼,最後走到唯欣的房門外,今天是程晨睡在裡面,他試著轉動門把,程晨一定累壞了,所以門忘了鎖上,他悄悄推開,窗外的月光淡淡的照在程晨的臉上,他站在床邊好一會,看著她均勻的呼吸,有幾根不聽話的頭髮垂在程晨的耳旁,他伸出手小心的撥開它們,捨不得將手拿開,彎著腰輕輕的拂著程晨的臉頰,又拂著她軟軟的頭髮,他將髮絲繞在食指上,它們很快的鬆開,帶著淡淡的清香。
他乾脆跪坐在床邊,把自己的臉埋在細細柔柔的長髮裡,伸出手小心的握住程晨的手,他呼出去的氣,吹在程晨的耳旁,大概是有些癢,所以程晨將頭轉了過來,剛好正對著唯傑的臉,他沒有遲疑的輕輕的吻她的額頭,她閉著的眼睛和小小的鼻頭,開始覺得有些睏,調整一個舒適的姿勢,他就這樣半趴半坐的沈沈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門外有小小的騷動,好像有奶奶的聲音,他一躍而起,走出門外,奶奶正被阿姨和唯凱架著,不知在嚷什麼,看見唯傑連忙大叫:「我餓了,怎麼不給我吃東西?」阿姨看見他從程晨的房間出來,多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唯傑說:「吃一點東西就要去睡囉!」
三個人陪著奶奶到廚房找吃的,在倒牛奶的同時,唯傑跟阿姨說:「我只是去看她睡的好不好。」阿姨點頭,把牛奶端給奶奶。奶奶的精神很好,雖然唯傑也睏的很,但是看到阿姨疲倦的臉,開口說:「我和哥陪奶奶就好,阿姨去睡吧。」
「是啊!」唯凱打著哈欠:「還要搞好久呢,不要所有的人都一起累著。」
直到東方發白,奶奶才肯進房去睡覺,唯傑拖著疲倦的身子走回自己的房間,路過程晨的房間時,他還是忍不住打開門,看見程晨還甜甜的睡著,怕早起的陽光會吵了她的好夢,貼心的拉上窗簾。還好昨晚奶奶那樣的吵鬧沒有吵醒她,唯傑心想,她畢竟年輕,不用煩腦這一切的。
程晨舒服的伸個懶腰,慢慢的醒來,睜開眼幾秒鐘後,意識到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床,急忙下床換好衣服,「幾點啦?」她心裡想:「會不會又貪睡過了頭?」抓起手錶一看,剛剛八點整,對還會跟媽媽撒嬌的程晨來說,八點還算是早。她稍稍梳洗,換上輕便的T恤長褲,安心的走下樓去。
唯傑家是在巷子裡透天的三層樓,程晨下樓時,整個家安靜的很,她天真的以為大家都還在睡夢中,沒想到一進客廳就看見奶奶在躺椅上打盹,屋後傳來陣陣的水聲,她走近,看見大哥唯凱在吃早餐,而崔阿姨己經用洗衣機開始洗衣,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唯凱招呼她:「睡的好嗎?快來吃早點。」她更不好意思,在靠近門邊的椅子坐下,唯傑正好從外面回來,看到她,開心的露出白牙:「睡的好嗎?吃早點!」
阿姨從後院進來,笑著說:「兄弟倆說的話都一樣!」
「不要叫奶奶一起來吃嗎?」程晨等大家都坐定後問,沒有看到唯傑的父親,她卻不太敢開口問。
「奶奶無時無刻不在吃,少這一頓不會怎樣!」唯凱答的自然,唯傑卻有些皺眉。他不想在這麼美好的早上,讓程晨知道那麼多煩心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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