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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17 20:11:14| 人氣19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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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俊仔,活板仔拿來。

幹!伊娘咧!趕啦!

幹伊娘!什麼快!要!自己去拿。這是我時常在心裹嘀咕的話那個貓眼的師傅,詛咒、瞪眼仍然不能平息我的恨意。

只因為我出生在貧窮的家庭裹的每一個人幾乎都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所以,受完小學教育後,我便到機械修理廠當學徒,我是無心學習的,同齡的孩童,天天快快樂樂的上學下學,我卻必須忍受師的叱喝,尤其是那個貓眼的師傅。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都是這麼告訴自己,但卻不知總有一天要幹什麼?

我記得,讓我有親切感的一號電線桿,我總是躲在桿後,看著那群上學放學的小朋友,雖然他們都會以一付神氣的表情看我,好像說:嘿!我有這個玩具咧!那一個小孩不會有這種心理,當時,我常想,假如我也是那行列中的一員,該有多好,這個夢幻,我唯有告訴電線桿了!

憑你!笨小子!哼!

師傅常嗤笑我。哼!我是受不了這種嘲諷的,如果,我家庭環境好一點,我怎會如此。

貧窮不該是罪惡,然會變成罪的起源嗎?

 

2

 

俊仔,泡馬子去

十五歲那年,是我轉變最大的階段

兩年多的學徒,我學會了抽煙、嚼檳榔、喝酒、打牌和滿口三字經,一頭長長的髮,和這張娃娃臉簡直不相配襯

修理廠的顧客,大都對我很好,時常開車送我四處跑,不是餐廳、電影院,就是泡馬子那時我所接觸的人很雜玩在一起的都是三教九流稱兄道弟的人

這是很莫名其妙的事件

十五歲那年,和廠裹的師傅逛街,在一家咖啡廳門前。人客啊!入來坐哦!我也跟他們進去。在黯淡的世界裹,我的內心漾起奇感覺,這場合對於十五歲的人來講,是夠奇怪的

我也不知,為什麼會被拉進房間裹,我的口袋有五十塊錢,於兩性的種種我都不了解,被吻後,我急忙到浴室漱口在房裹的事情確實使我感害怕,不是齷齪,或許那時我還很羞澀吧!在心性上。

師傳卻一個個溜走了。三百塊錢。我沒有。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我的手錶不見了。我穿著內衣走出咖啡廳。

十五歲那年,我就不再是在室男了,廉價的世界呵!

有時候,想想日子一點意思也沒有,這個想法的起因,來自閒暇時,莫名其妙的看報紙,看出意外的興趣,起先看漫畫,漸漸地,我迷上書,有就看,不管好壞,我根本分不出好壞的,但是至少看完就避免不了去「想」,只是想的深淺而已。那時我已慢地步入尷尬年齡,這個過渡的階段啊!

 

3

 

家,是怎樣的一個家,我只知道貧窮,拼命賺錢。對於家,我的印象已經很模糊,從十三歲離開家門,一年當中,回家的次數絶不會超過七次,過年都在牌桌上渡過的,我無法感受家的溫暖。家鄉的那一群,除了喝酒就是泡馬子、打牌。回家面對那講不出三句話的家人,回家做啥?

 

4

 

流浪幾年,我不能安定的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最久不超過半年,我真的不能理解自己

在面對孤獨與寂寞時對於自己我感到束手無策。

 

5

 

廿一退伍後,憑我的工夫在草衙一家機械工廠工作。草衙,這塊龍蛇混雜的地帶,違建號稱全國第一,間接地促成幫派的生存與發展於是,因為幾個客人的關係,我竟和他們玩在一起

刀光劍影,兩肋插刀的日子。

我只是一個小配角,搖旗吶喊。

 

6

 

俊仔,你敢不敢將那邊,女孩髮梢的花拿下來?有一次,我們在一起喝酒,喝到七、八分時,黑仔神氣的說著。幹──

我是受不了刺激的,一步一步,輕飄飄地,走過去,女孩一聲驚叫。哈──哈──

幹──誰是孬種!

喝啦喝啦!

假如你沒將這杯喝下去,就不夠朋友。

我猛拍桌子。幹!伊娘咧看要做伙來,還是一個一個單挑,攏好啦!走!出來啊!我大姆指往外一比。

大家都是靜靜不語。

無啦無啦!何必這樣,大家攏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幹──朋友是這樣做的嗎?

我的內心開始痙攣,忽然間陰影籠罩在我四周。

 

7

 

你的笑聲好空洞啊!

那年,源仔這麼告訴吉仔的;我聽了只是覺很莫名其妙,笑聲那來的空洞呢?我廿六歲,我才體會出,我的笑聲不僅是空洞而且悲愴,彷佛我看見自己,那

顆沒有歸宿的靈魂。

和源仔、吉仔認識的那年,我廿五歲。

那時,我已經進入加工區裏一家電子工廠,一年多來,我是在滿口江湖道義下滿足自己。所做所為雖然有點莫名其妙;找女人,看誰的耐力久;煙屁股,看誰吐得遠……但是我很拼命的工作。

俊仔,到女子宿舍附近釣釣落翅仔……

我不想去啦!你們自己去好了。

我居然漸漸地脫離以前生活的群體,這是讓我自己訝異的。因為源仔和吉仔嗎?這兩個傢伙!

源仔和吉仔都是專科畢業的,在同一部門工作時,我才發覺他們有著如許豐富的機械常識,雖然在實際操作上,沒有我的純熟,然而,時常看見他們彼此互相討論著,工作,在他們的日子像一種無窮的樂趣,為什麼我卻沒有這種樂趣產生呢?

我開始害怕見到他們。和他們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像碎片一樣,拚湊不起。源仔和吉仔是在意社會規範的。

小學畢業,放浪形骸,我覺得自己毫無生存的價值。

 

8

 

長期不規律的生活,使我的身體狀況很差。三十歲,我就會過橋,這是我給自己下的斷言。

一個人,假若淪落到過一天算一天的地步,這將是何其可悲!這是吉仔說的。

是嗎?

我不是悲劇的角色,所以我不覺得自己可悲;我只是不知所謂價值的認定;雖然我從未在意別人對我的批評,但是,我一直感激與欣喜別人對我的誇讚和認同。

源仔和吉仔,這兩個人怎會我的朋友,我感到很懷疑!

 

9

 

俊仔,你是不是那邊不舒服?

沒什麼啦!待會就好了。

你怎能這樣糟塌自己的身體。走!向領班請個假,我陪你去醫院。

……。真正和源仔、吉仔熟絡就是從帶我去看病那次起,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切,使我整個心靈悸動,這是成長以來從未有過的感受。我要人家愛我!

愛我?

活著,是一種權利,也是一種義務。源仔說的。

是嗎?我不知道活著的權利是什麼?只知道這一生有盡不完的義務,依源仔所說,能夠享受權利也能夠盡義務的方能稱之為人,那麼,我只能算是半個人吧!

權利不一定就是享受、回報。義務不一定就是給予、施捨、付出。吉仔說的。是嗎?唉!這個世界,理論根本就沒有定論的。

 

10

 

情是無堅不摧的利器,但是必須技巧性的應用。

家人除了知道催我按時寄錢回家外,其餘的都漠不關心。生存,我不再是個主體,只是一件工具。

總有一天工具會锈會鈍,那天壞了,就被丟棄一旁,或者當做廢物賣了,誰會了解他有過輝煌的歷史。

廿九歲了,心浮在半空中。寂寞時,我哈哈大笑。源仔和吉仔是很關心我的,我卻很害怕見到他們。

以前,師傅教我,從來不說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只知道,這樣做就不會錯。而源仔他們總在無意間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漸漸地,我稍微知道工作的樂趣,那種發自心靈的滿足是難以言喻的。

源仔他們咱杺在無意間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漸漸也,我、政省作、‘

那種發自、心靈的滿足是難以言喻的。

下班後,源仔他們時常來找我,不是一起聊天,就是看電影、逛書店。源仔採用愛的方法,吉仔採用旁敲側擊,企圖影響我,我知道。我寂寞乾枯的心若不能充盈,若不能紮實,我將何以站立起來。

廿九歲的人還在逃避。

我是欣羨源仔、吉仔處世的態度,他們的年齡和我相彷彿,但是,活著卻是那麼的積極豁達。我想我是稍微的被影響了。

加工區大門,上下班的景象,一向是被我忽略的,現在我卻常為那群蜂湧的人們讚嘆,總會引起我許多的遐想,這個世界上游手好閒的人該是很少吧!

以往生活的那個群體間所流傳的種種,該是少數份子的作為產生的,首先,我糾正了自己錯誤的觀念。

再看看那群流動的人潮,祖父、祖母、小女孩、小男孩等等,各種人都有一張笑臉,唉!誰像我這般的鄙陋,把自己當成一件工具。呸!

把自己看成一隻水牛,在人生這塊肥沃的良田上,好好耕作。懂嗎?這是源仔的論點。換句話說,所有加工區的人都是水牛,共同耕作加工區這塊良田。是嗎?

我忽有頓悟。可是水牛老了呢?老了以後呢?這個問題我把它留在心底,不再去想它,我知道,再想下去,是沒有多大益處的,或許又增添一抹陰影罷了。

 

11

 

那個女人來得更莫名其妙,我的心更浮了。

俊仔和吉仔都結婚了。

俊仔!加油啦!下次喝你的囉!

參加了他們的婚禮,我是深為感動的,尤其是源仔的,姑且不論來喝喜酒的人是抱著何種心理,光看那一簇簇的笑臉,就值得再三品味了,而新人的臉上,笑意裏有著嚴肅,莊穆的神情像是散佈而出的光芒,而我呢?加油?多麼遙遠的使命。

出生、結婚、死亡,這三個過程全是很嚴肅的吧!新陳代謝,生生不息是很自然的現象。我居然會有這種思想,該值得高興嗎?

記得源仔和吉仔曾經再三強調技巧的重要性。技巧至上。人與人相處,豈不是也要應用技巧的。

如何使婚姻生活做到:一年當中都是平平淡淡的,這就是成功了。在宴席上不知誰說的。

平凡就是不平凡的統稱。源仔和吉仔在一次閒聊時,也這麼說過。

技巧?平淡?不平凡?我能夠嗎?那個來得莫名其妙的女人!

俊仔,趕快結婚吧!結婚以後,你就不會邋邋遢遢了。至少有個人管你,日子該會過得有意義一些。有天源仔到我租賃的屋子,看到凌亂的桌子,亂甩的衣物。

真的需要讓別人管嗎?

我竟然將那個和我心性、背景完全不同的女人迎進心裹,或許長久以來,我忍受煎熬,沒有半個女人會正視我一眼,更遑論接受了,而今,我只能試著。那個女人來得會是時候。

我已無法再承受,被拒絕,甚至摔倒的發生。

俊仔,只要用真心對待;就不會有什麼傷害的事情產生了,阿香仔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啊!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向把「情」看做神聖、高貴的,所以從未褻瀆「情」。只是有兩個女人使我對自己產生懷疑,那兩個女人先讓我走十步再走一步,等我走累了,停下來休息時,我才發現,竟然倚靠在女人的掌股之間,無法下來,忽然,女人伸出另外那隻手掌,輕輕一推,我跌得粉碎。

阿香仔能拚湊粉碎的我嗎?

過程的價值重於目的的價值,俊仔,只要自己認為值得就立即去做,奮不顧身的去做。身為加工區的一份子,你該曉得,加工區的成長就是每一個人衝刺的結果。所以,不要畏畏縮縮,粉身碎骨總比茫茫然的活,來得好吧!吉仔也是這說。

我知道吉仔的意思,話是沒有錯,可是,我總認為這是最後的,孤注一擲。心靈的傷害如何?而勇氣呢?失敗了以後,還會有面對「情」的勇氣嗎?

雖然,我很清楚,在我生命旅程走過的二個女人,並沒有造成我多大的戀眷,雖然,我一再提及,這段纏綿卻不悱惻的故事,這只不過是寂寞下的慰藉罷了,苦澀卻也甜蜜。

聊勝於無該是人性最自私的表露吧!

 

12

 

生活的歷練可以彌補學識上的不足。源仔如是說。

我不知源仔是不是在安慰我。多年來,我一直在流浪,是別人眼中的※囝仔。

未認識源仔和吉仔以前,我根本不會想到:建立自我。

幫派間爭地盤,方城之戰,泡馬子,抽煙,嚼檳榔,我的思想蒙著一層煙霧。認識源仔和吉仔以後,我仍無法肯定既往的那段日子。

依循源仔和吉仔所謂平常人的生活方式而行,我發現自己格格不入。目前無法肯定自己,而既往更是無法肯定,我想我真的只能故個「※囝仔」,繼續※了。

那是廿六歲時的情景。而廿九歲的我,又是如何?目睹加工區經常在景氣循環中掙扎與努力,那種沈著的定力,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加工區繼續在飛揚,人潮不斷的湧進,而自己呢?穩定?我仍然停留在人生難以挺進與突破的關卡吧!

廿九歲,依照本省風俗習慣,不能結婚。

 

13

 

阿香仔這個女人答應和我結婚了,這是兩年多的努力,伊的反諷,加上我的倔強,單方面的努力都是枉然的。

我把一塊一塊的你,重新組合成現在的你,以後全看你自己了。阿香仔說。

婚前種種事態,不要先主觀的去認定,那麼婚後才不會有隔閡,才能創造更完美的婚姻生活,吉仔曾經說過。

我傻傻的笑著,看看吉仔,看看阿香仔伊。

每一個獨立的人都會有一個獨立的歸宿。

好像有人說過一旬話:一個偉人或者成功的人,他的背後一定有賢能的女人。源仔和吉仔時常來我這兒聚聚,什麼價值,自我,技巧……等,對我言都變得

毫無意義了。穩定的家充滿一切。

只要規律,自自然然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這是婚後我體會更深刻的。

三十二歲的思想是否來得太慢了,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14

 

把自己看做一隻水牛,在人生這塊肥沃的良田上,好好耕作。這是源仔說過的。

每日,上下班我都被夾雜在加工區大門,在那熙攘的人群裏,靜自欣賞這幅充滿動感的浮雕,總是讓我不能自己。

那千萬隻水牛。千萬隻的水牛趕著日出;千萬隻的水牛追逐日落。

那千萬隻的水牛趕著,追逐著,從日出到日落完成「農村曲」啦!

 

(一九八三年六月 益世雜誌33期)

(收入了屘仔子一書)

台長: 古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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